——《霸王别姬》影评
还有谁痴迷陪我看这场旧戏,还有谁为我而停,谁伴我如衣。
——题记
耳畔仍旧回荡着河图的那一曲《第三十八年夏至》,虽是戏子与国民党军官的故事,但每一次聆听,眼前浮现的却总是年前看的那一出,被无数人称为经典之作的《霸王别姬》。到如今已看了三四遍了,每一次都会毫不例外地被程蝶衣所惊艳。可以说,那是哥哥最为出色的角色,没有之一,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别姬的故事围绕着两个伶人展开,半个世纪多的悲欢离合,深切地剖析了大时代背景下关于人性,文化,以及历史的问题。别姬以迷恋与背叛为主题,将华美似梦的陈年旧戏,人物起落无常的悲喜人生以及半个世纪的起伏动荡相互相织,融于一部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之中。别姬的主线清晰,收场收得干干净净,不枝枝连连却余味隽永。而电影之中的配乐更是讲究,便是那街道上的一句句糖葫芦的叫卖声也将老北京独特的京味儿展现得淋漓尽致。
记得陈凯歌导演曾经这么说过,他说在他的每一部电影中都会有一个,他在精神上完全赞同的人。而在别姬之中,毫无疑问,这个人便是程蝶衣。
程蝶衣是一个疯子般的艺术家,一旦走下舞台,走进现实的人群之中便注定是孤独的。但也正因如此,他的诚实与天真,甚至是嫉妒和偏执都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当然也很真实。
“不疯魔不成活”这是当初小楼口中的蝶衣。他形容得很恰当,蝶衣是个戏痴、戏迷、戏疯子。因为沉溺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所以他成了真虞姬,但小楼,却也不过是蝶衣以为的霸王罢了。人物的悲剧性缘起于一出霸王别姬,却也缘灭于一出霸王别姬。可不是么?真虞姬与假霸王,其实这是从一开始便已注定的,一个苍凉的结局。
李碧华的小说一向善于揭示人性丑恶的一面。但小说里的程蝶衣更沾染了些俗世的烟火气息,不若哥哥所扮演的那样。李碧华让书中的蝶衣在文革十年之后慢慢地选择了妥协,磨掉了一身的仙气,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融入了世俗之中。曾经对京剧的执着与沉溺,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一句——“他自妖梦中,完全醒过来,是一回戏弄。”如此,现实到残忍的过分。
相较之下,电影中的蝶衣更不入世、更偏执,也更倔强。但他的灵魂却是始终完整的。哪怕是在十年文革之后,当虞姬与霸王终再相见,昏暗的灯光之下,虞姬还是当年的虞姬,但霸王却已唱不动戏了,甚至连多少年未曾同台都记不清了。“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最终梦醒的程蝶衣选择了如同虞姬一般,从一而终,拔剑自刎,死在了霸王别姬的戏中。或许对蝶衣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霸王不复,而他沉溺于这出戏中长达多年,无法自拔。
但小楼在那剑影之下,失身地失言一句“小豆子”,却也让我瞬间落泪。小楼对蝶衣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有时候我也在想,若没有菊仙,没有袁世卿,是否小楼与蝶衣就会始终如初?蝶衣还能为小楼画谱,小楼还能自傲地说:“催什么?也给他们亮一嗓子,让他们知道票没白买不就成了?”
或许是别姬带来的震撼吧,到了现在我仍旧记得李碧华小说的开头:“折子戏又比演整整的一出戏要好多了。总是不耐烦等它唱完,中间有太多的烦闷转折。茫茫的威胁,要唱完它,不外因为既已开幕,无法逃避。如果人人都是折子戏,只把最精华的,仔细唱一遍,该多美满啊。”
或许吧,人生如戏,不愿梦醒便也无心再活。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相信每个人都听过不少,可那些情情爱爱、卿卿我我都莫名瑰丽,根本就不是人间的颜色。人间,也不过是洗去了脂粉铅华的脸。
后记:灯暗了,只一线流光伴咿呀半响。待那大红的帷幔扯起,便又是一出繁华的旧戏,还有永远演不尽的起伏动荡与悲欢离合……
——明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