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最担心的就是皇室有所不测,大清一统天下将因之受挫。特别是众皇子之间太子之争更使他忧心忡忡,历史上为了皇位而发生兄弟相残,父子生怨的事实在举不胜举,康熙一直为他的这些龙虎儿子争夺皇位绞尽了脑汁。所以,巴汉格隆一提皇室有血灾,康熙的脸色几乎吓白了,急忙结结巴巴地问道:
“请问法师,有,有没有补救的办法呢?”
巴汉格隆思索片刻说道:“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尽快充实皇宫阴阳正气,以阳补阳,以阴滋阴,此外别无他法。”
“法师之意是让朕充实后宫,册封皇后补足正位,确立太子以充实阳气。”
巴汉格隆又补道:“此外还有更重要一点,就是皇上也必须搬回宫中居住,有此三点方能做到以正压邪,以阳驱阴,以阴补阳,请皇上不可拖延太久,如果宫中这股黑煞之气形成气候,只怕那时已是亡羊补牢。”
康熙沉思良久,蓦地一惊,此人是胤禔从外面请来的,莫非是胤禔使的计,要搞厌胜术,他不动声色地问:
“请问法师,你来宫中也有一段日子了,几位阿哥差不多你都见到,你以为立谁为太子最合适呢?”
巴汉格隆慌忙说道:“在下来宫中短促,除了大阿哥和几位年纪较小的阿哥外并没有与其他阿哥接触过,对皇上垂问实在无从回答,请皇上恕罪。”
康熙的心稍稍宽慰一些,也许自己太多疑了,但他仍然不放心地问:
“巴汉格隆法师,你与大阿哥接触较多,依你之见大阿哥是怎样一个人?
“同皇上,在下也只能算是初次认识大阿哥,至于深层了解则谈不上,就在下表层印象,大阿哥为人和善,待人诚恳,做事也很认真,特别是孝敬这一点值得赞赏,不远千里寻在下为惠妃娘娘治病,对皇上更是极具孝心,看起来做事很果断,也颇有才华。至于其他方面在下则一无所知。”
康熙无言地盯着巴汉格隆,想从他的脸上与眼神中看出他要寻找的东西,但他又失望了。
康熙又平静地问道:“朕想立大阿哥为太子,你以为呢?”
巴汉格隆立即显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跪下说道:
“立储大事是朝廷之事,在下只是一个布道的喇嘛,怎么有资格听取这等大事呢?至于发表见解实在不敢,请皇上不必为难在下,还是皇上定夺吧。如果执意垂问,可问及朝廷重臣,在下无法妄言。倘若皇上垂问驱邪扬法之事,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康熙对巴汉格隆的回答十分满意,他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康熙忽然问道:“你用法术能否推断出何人最合适立后,何人可以立为太子呢?”
“这——”巴汉格隆踌躇一下,“请皇上随便说出一物或一字,让在下给圣上测定几次,也许能与上天之象吻合。”
康熙想了想说:“就以今天谈话这件事来测定太子之位将归于何人吧?”
巴汉格隆不加思索地说:“谈话则为‘日’,所立太子的名讳中必有一字含有‘日’字。”
康熙心里暗想,如果真的灵验,可能有两人是合适的人选,那就是大阿哥胤禔与十四阿哥胤禵。
康熙抬头见冯吉安从门前走过,顺嘴说一个“走”字,巴汉格隆立即解释道:
“走’字说明皇上之心正处于‘十’字路口,立储之事未定也,而太子的名讳也必然含有‘走’的部分。”
康熙细想众皇子的名字中也只有胤毫黾与胤禵的名字各含“走”的部分,难道这是巧合?
康熙有所猜疑地说:“朕再让你以刚才的谈话测定可立为皇后的妃子是何人?”
巴汉格隆略一皱眉说道:“皇上刚才谈论立嗣之人是谁,这是皇上表达社稷归属将由何人承袭,可拆为‘日志’二字,也就是当立为皇后之人的皇妃封号中必然含有‘日志’二字。”
康熙思索片刻,“朕的妃嫔尚无‘日志’二字之人。”
巴汉格隆笑道:“请皇上再细想想,如果实在无此人,那就是在下今天失算了。”
康熙默想一会儿,随手在御案上轻轻比划几下。又是一惊,“惠”字不正好拆成“日志”二字吗?
康熙又看看巴汉格隆,见他并没有什么值得可疑的神情,又摇头说道:
“朕的妃嫔确实没有法师测定的这人,一定是法师误测了。”
巴汉格隆也不强加辩解,淡淡地说:
“如此臆测虽然带有很大的随机因素,但皇上所说此物时,心象正暗合所测物象。这就是‘天人感应’、‘物我合一’,《周易》卦象之玄理和这是息息相通的,皇上若不信可以随便摇一卦,再重新测定一下。”
康熙从巴汉格隆手中接过卦盒,按他所要求的先进行洗手去尘,接着默想片刻,然后摇动卦盒,六次得出一个坎卦和一个变卦震卦,巴汉格隆解释道:
“皇上先摇出一个坎卦,由于此卦中父子相克、兄弟不和,青龙不在主位,受白虎与腾蛇所困,因此导致一个变卦,这就是震卦。坎为中男,而震则为长男,在变出的震卦中青龙升为主位,又有朱雀、玄武佐之,白虎与腾蛇则被压制,父子相宜,兄弟和睦,这是大吉大利的卦象,也恰恰应合皇上现在所处的形势。”
康熙对《周易》也略懂一二,听了巴汉格隆的解释沉默不语,轻松的心又沉重起来。就卦象而论,确实如巴汉格隆解释的那样,坎为中男,不正应验着二阿哥胤礽被废吗?震为长男,难道真的是上天注定胤褆当立为太子吗?康熙有些困惑。
五、天赐“雍”皇帝
寒冬腊月,一夜之间,蜇居水底的活物爬上岸,在河滩上组成一个巨大的“雍”字,众人称奇,胤祥成为胤禛的同盟者,原来……夏季到来了。
最紧张最繁忙的地方莫过于江苏宿迁治水工地,这是胤禛负责治水以来第一个夏季。为了显示出自己治水的才能与成绩,胤禛采取抓大放小、长短结合的策略,这数月来,他把工作重点转移到固堤堵决与疏通河道方面,目的就是确保今夏不再有往年的决堤现象,否则,又会给其他阿哥留下口舌,自己也落个出力不讨好的坏名。
胤禛刚从工地督查回来,李卫递上一封从京师送来的加紧密信,胤禛一看笔迹知道是邬思道送来的,估计京师有重要的事,急忙拆阅,只见上面写着:
四爷台启:
京中有变,大阿哥以厌胜术骗取圣上欢心,有将其立为太子之意,日前尚在疑虑之中,请速回京商讨对策,切切。
另,阅后就火楚之。
粘杆拜唐堂主
这落款“拜唐堂主”是邬思道自封的称号。胤禛看罢信心急如焚,他请命治水的意图不过是远离京师是非之地,坐山观虎斗,同时干出点成绩增加竞争的资本,如果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抢了先,岂不是白费心机。
胤禛知道京师火急,但这治水工地也不可忽视,雨季即将来临,万一有什么闪失,某处决口,这个责任也吃罪不起。胤禛考虑再三,找到胤祥,轻描淡写地告诉他皇上龙体有所不适他先回京探望一趟,回来后再换他进京。胤祥也就答应了。胤禛又把戴锦戴铎及常赉等人找来,再三交代一番,这才带着金昆与李卫二人赶回京城。
邬思道正在书房闭目养神,思考眼前几桩十分棘手的事,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抬眼一看是胤禛回来了,急忙起身相迎:
“四爷好久没有回府,人瘦多了。”
胤禛一边坐下,一边问道:“夏季来临,治水工地到了关键时候,我在京城耽搁不得,请邬先生谈谈大阿哥如何蛊惑皇上获得皇阿玛圣心的事?”
邬思道把大阿哥聘请巴汉格隆给皇上治病的事简单讲一遍,最后补充说:
“皇上虽有疑虑却也相信个七八分,目前尚未做出最后决定,必须赶在皇上做出决定前揭穿大阿哥阴谋,否则,一旦皇上宣布大阿哥为太子再揭穿其阴谋也已经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胤禛仍有一丝不相信地问:“邬先生的消息可靠吗?”
“请四爷尽管放心,我已经在大阿哥府上与畅春园内安插了粘杆拜唐,消息绝对准确。”
“以先生所见如何揭穿大阿哥的阴谋呢?”
“听四爷口气在京城不能停留多久?”
胤禛点点头。“愈快愈好!”
“办法只有一个,不过此法必须让四爷的世子弘时出面配合,弘时能否配合谐调是关系到四爷行动成败的关键。四爷就说世子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人事不醒把巴汉格隆骗到府上,我自有办法处置他。”
胤禛真有些为难地说:“弘时自幼娇惯,顽劣愚笨,胸无城府,恐怕不行,万一他配合不好给那蒙古喇嘛看出破绽,此计一旦落空,再想套他就难上加难了。”
正在胤禛冥思之际,他听到院外李卫的声音,心头一亮,“邬先生,让李卫充当弘时如何?这小子虽然不识字,却鬼机灵,头脑也好使,应该没有问题。”
“先把李卫叫来交待几旬,看看他的表现。”
李卫按邬思道的要求反复做几遍,还有那么点味道,装病也装得十分像。
一切准备就绪,胤禛先到畅春园拜见皇上,向康熙请安,并把治水情况向康熙汇报一下,康熙十分高兴,对他勉励几句。胤禛装作无心的样子说:
“儿臣知道皇阿玛龙体康复由衷地高兴,本打算明日就回宿迁治水工地,谁知你那皇孙弘时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昏迷不醒。还经常谈些怪话。请了几位医师诊视过都看不出病症,福晋说中了邪气,我觉得不可能,儿臣向来不信有邪魔鬼道之说,那不过是一些江湖术士瞎编乱造骗人钱财的把戏。”
康熙惊问道:“是如何得的怪病?”
“前天大福晋带弘时到宫中给额娘请安,回府就发现弘时神色有异、面红耳赤、两眼发直、半句话也不讲,后来就昏迷不醒,不时说上几句胡话。”
康熙更加吃惊,心有余悸说:
“朕以为也是中了邪气,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世上千奇百怪之物比比皆是,如果没有神怪,那些上古神话传说从何而来?且不说这些,朕最近就遇到一件类似的事,朕的病也是中了煞气,宫中的御医都诊视过了,就是看不透病症,最终是胤禔请来的蒙古喇嘛施展法术把朕的病医好。”
“那蒙古喇嘛还在吗?”胤禛故意问道。
“就在畅春园内,朕让他随你去给弘时诊断一下,看看是否中了煞气,然后再作治疗,此人不仅懂法术,也深谙医术。”
“儿臣谢过皇阿玛!”
胤禛从谈话中知道皇上对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十分佩服,这就意味着危险,他一见到巴汉格隆就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断,却又装作恭恭敬敬的样子把他请到雍郡王府。
巴汉格隆随胤禛来到书房内,见床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面色微青,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嘴里还不时说着胡话,估计这就是弘时无疑。他走上前翻翻眼皮,掐掐虎口,又把把脉博,便开始施展法术,吹气、跺脚、洒水、喷酒、念咒语,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这才停下来说道:
“四阿哥,世子也是中了宫中的煞气,但由于他年纪小,抵抗力弱,因此邪气重了一些,必须驱煞与药剂并用方能奏效。”
胤禛忙说道:“一切听法师的便,只要能治好儿子的病,怎么都行。请法师放心,感激二字我就不再多说,弘时病愈后我会重谢法师,只要我能办到,你要什么我答应什么。”
巴汉格隆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甜,这次来京得到大阿哥的好处不说,皇上也倍加信任,今番来到四阿哥府上,说不定会得到更大的彩头呢?
巴汉格隆对治好弘时的病十分有信心,他认为弘时是中风,也就是现在医学上的癫痫。事实上,邬思道早就估计巴汉格隆精通医术,至于法术,那是骗人的鬼把戏,他之所以能够治愈惠妃及皇上的病,凭靠的就是精湛的医疗技术。邬思道暗中派人把他给惠妃及皇上所开的药方全部抄录下来,仔细研究了这些药方,了解到他擅长医治什么病,根据巴汉格隆的治病范围让李卫化装成中风的样子。
聪明反被聪明误,能人背后有能人。巴汉格隆果然中了邬思道的计,他按照中风的病给李卫开了一个药方,着人抓药煎熬,掰开嘴把药灌了下去。根据以往经验,药剂下肚后半个时辰就会起作用,弘时会很快醒来,即使不能彻底医治好。但最近一段时间不会重犯,再接连吃上十几剂药,保证三五年内一切平安,至于以后能否根治,巴汉格隆不去想那么多,能哄骗一时从四阿哥府上再捞上一笔金银珠宝就满足了。
巴汉格隆估计药剂要起作用了,又开始施展起法术来,他估计法术结束时弘时会刚刚醒来,仅凭这一点就可震住雍郡王府的人,然后他再提要求就会无条件答应了。
事情出乎所料,法术就要结束了弘时却一动也不动,刚才还偶尔冒出几句胡话,现在却连胡话也不说了。几十双眼睛盯着巴汉格隆在室内乱折腾,他自己明白这是故意做给人看,真正起作用的是刚才灌下去的药物,一晃近一个时辰了,仍不见弘时醒来,巴汉格隆有点心里发慌,直嘀咕,难道判断错了症状?越是着急越冒汗,又赶上今天是个大热天,巴汉格隆几乎热成了一头水驴。他见弘时还不醒来,凑近一看,一动不动,用手试一试鼻孔,连气息也没有了,心里一紧张,不小心绊倒在地。
邬思道知道是时候了,大喊一声:
“法师与邪魔拼斗昏倒了,快救法师!”
早已准备好的几个人上前把巴汉格隆架了起来,突然一人惊叫一声:
“不得了啦,世子爷死了。”
这一叫把巴汉格隆惊得几乎晕倒过去。胤禛走上前,一把抓住巴汉格隆湿透的衣服喝问道:
“大胆的鸟人,你用什么法术害死我儿子,快说,不说我一刀宰了你!”
“四爷饶命,小人什么法术也没用。”
不容他说下去,旁边有人厉声喝斥道:
“这狗娘养的还嘴硬!闹腾了一个时辰,把世子爷整死了,还说没用法术。”
又有人说道:“快说,你为何要害死我家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