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途中小游
那年时值白露，江白被贬至杭州。他一向随性，将寥寥衣物和一纸公文打了个包袱，只着一袭白衫携着七岁的儿子赴任。
彼时丹枫映红了天空，秋风沁凉。风曳起了行人衣袂，染上片片落红。江白父子正是行人中的一员。他们在赴任途中经过这座小镇，决定带儿子在此停留一天小游一番。
江冬落在人群中笑得一脸灿烂。他跟在江白身边，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他看着排成人字形的大雁在秋空西行隐去，他看着芦苇荡里的碧波润水，他仰起小脸，问:
“父亲，杭州的风景也是这样美吗?”
江白合起折扇，朗声笑道:“景相似，意不同。”
江冬落微愣的小脸似懂非懂。
他们顺着人群，逆着人流游走。行至街区，江冬落看到商铺繁华，人流拥至，看到小物件摊头的玲珑有趣，他轻轻拽了拽父亲的衣角，问:“父亲，杭州的街区也是这么繁华吗？”
江白展开折扇，笑着低吟:“景意相似，心境不同。”
江冬落低头沉思，回忆起出发前的画面。
当时江冬落正在书房练习书法。正当他写完“乐只君子”一句时，江白一袭白衫，大步迈了进来。
他弯下腰替儿子在腰间系上竹箫，笑着说:“冬落，父亲带你去杭州城玩好不好？”
“好！”江冬落眼睛一亮，“带上母亲吗？”
“母亲累啦，睡久了的地方如果离开会不习惯的。”江白抚着冬落尚显窄的肩膀，目光顺着窗棂望向远方，目光再往远处蔓延，是野花簇围的坟冢。
“那母亲会孤独吗？”
“不会的，母亲身旁有漂亮的花。冬落，你努力随父亲习箫。今后在杭州城想母亲了就吹奏一曲，母亲会听到的。”
“今后?是要长住在杭州吗？”冬落有些惊讶。
“是，那儿呀，是你母亲一直想去的地方。她从前常常与我念着那儿的明湖烟柳，轻舟小亭。”
冬落听着父亲清朗温和的声音讲述母亲所盼望的场景，心逐渐释然。
“母亲，冬落代你去看！”他笑，露出两侧的虎牙。江白看见儿子可爱的样子，不禁松了口气，笑着揉了揉冬落的头发。
二人这才启程。
依江白喜好游玩的性子，这一路上必定是没有马蹄匆匆，昼夜赶路的。况且时间尚还充裕。于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途径一风景秀丽的地儿，就游玩一番。时间为几个时辰到几天不等。
倒也应了冬落的心，纵使平日在家父亲对功课要求不严，可以称意地练字、习箫。但是整日呆在家里怎么会不烦闷呢？
而于江白来说，妻子过世后就没有出游过了。
因此，父子二人都兴致颇高。
那日父亲讲述的场景在江冬落心里重现了一遍，他对杭州愈发好奇。他倏然抬头，发现父亲已经向前行了好一段路，只隐隐约约在往来的人群中现出白色的衣衫。
他“咯咯”笑了两声，护着系在腰间的竹箫，小心穿过人流，向前方那抹白色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