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暗淡的灯光下,政委一脸严肃地趴在海图桌上草拟着电报。他聚精会神写完了后看了一遍,准备拿到驾驶台后面的通讯室交给电报员发出去。
我拦住政委:“能让我看看么?”
身材不高的政委看着我有些惊讶,按船上的规矩,船长、政委拟的电报除了一些业务电报外是不给其他人看的。况且今天政委拟的又是一封特殊的电报。
这位政委是刚刚从部队转业到远洋船上来的,第一次上船干了半年的实习政委后休假,这次是他当上政委后第一次远航,我们这次从国内出发围着地球绕了一圈用了大半年时间,政委和我相处得不错,他明白我超出常规地要看他拟的电报稿一定有我的想法,想了想就把电报稿递给了我。
“新加坡当地时间23时我轮遭遇海盗……”
人们一说海盗马上想起那种留着满脸的大胡子,穿着古怪,甚至一只眼上还戴着个黑眼罩的海盗船长和那高高飘扬在桅杆上的画着白色骷髅和交叉的白骨的黑色海盗旗。
过去为匪为盗无外乎两种原因,一个是生活所迫,官逼民反,这都是些穷人,他们占山为王或啸聚海上,抢夺财物,与官军做对;还有一种就是官府纵容,替官方干些官方不便出面的事的强盗。
现在大家看英国、北欧各国经济发达,生活富裕,人人彬彬有礼。实际上几百年前,英国女王正是靠着英国海盗才聚敛了大量的财富和夺得了很多殖民地。这些海盗原本是些冒险家,他们驾船横行在大西洋上,抢劫来往的商船,由于是海盗,被官府抓住后要砍头,所以他们在海上和官军打起来时十分不要命,渐渐地,英国女王感到这样下去不行,就改变政策,只要海盗们把抢劫来的财宝贡献一部分给女王或占领一些西班牙人已经占领的殖民地,女王就赦免他们的罪恶,并封他们为皇家海军军官或新殖民地的总督。
所以,现在你碰见一位号称祖上是皇家海军军官或殖民地富豪的英国人,你可得留心了,说不准他就是个老海盗的后代,保不准什么时候海盗基因爆发,拿把弯刀剁点啥的。
除了英国海盗,过去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维京海盗也是十分有名,他们就不想靠正当手段谋生,古维京人甚至认为能靠流血的手段得来的财富如果靠流汗的途径去获取是一件不道德的事,他们专门地驾驶着船四处抢掠。这些人的后代就是现在那些身材高大、皮肤雪白、金发碧眼的北欧人。
到了现在,这些国家都已经富裕了,不靠当海盗抢掠也可以过得不错了,所以,在欧洲海域,海盗销声匿迹了,而一些依然贫困的地区和国家,还会有一些穷人铤而走险,到海上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目前世界上海盗猖獗的地区有西非中部海岸、加勒比地区、南中国海。
这些地区周边国家大多贫困而且政府不稳定,两个因素加起来就出现了海盗。
讲个西非海岸发生的事。
上世纪80年代初,在西非中部一个国家的港外锚地,一艘苏联船在抛锚等待进港,这天几个海盗,应该说是小偷爬上了这艘船,船员们抓住了他们,处理的办法是把他们塞到锅炉里烧死了。这下惹了大祸,第二天晚上海盗们来了,他们三,四人乘坐一艘装着大马力推进器的快艇,人人手里不是都是自动武器,几十上百艘高速冲向这艘苏联船,船上的几十个船员在他们暴雨般子弹火力压制下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登船,这些海盗上了船后杀死了所有船员,抢走了一切可以抢走的财物。最残忍的是他们把船长的皮扒下来贴在墙上,用血写上:这就是我们的报复!
苏联人发怒了,不几天,又一艘苏联船来到这个海域,当海盗们再次集拢起来冲向这艘船时,忽然从海水里浮起了一艘苏联潜艇,潜艇上的机关炮对着海盗小船一通炮火覆盖,打得海盗们抱头鼠窜。苏联大使向这个国家政府宣布,如果政府不能有效制止海盗行为,苏联海军将来此地巡航。这个国家的政府怕苏联染手这一地区,只好请前宗主国法国派海军舰艇来此巡逻。法国海军的巡逻使这个海域的海盗们转移到其他海域做恶。
世界上各国的远洋船都会遭遇海盗,大部分海员在遭遇海盗时都不反抗,因为海盗一般只要钱不要命,如果是大船,船上的大宗货海盗们拿不走,只要把海员们的个人财产洗劫一空就扬长而去了。只有一些吨位小的船,装的杂货会被海盗们把货物抢卸一空。所以,海员们大多是破财免灾不与海盗做对。
只有小日本的海员狠,他们碰上海盗时如果对方人少,他们就拼命抵抗,抓到海盗不是装进麻袋扔海里就是杀死。所以,当海盗攻下一艘日本船时往往会杀得一个不留。日本没有远洋海军,所以也没日本海军保护自己的海员。
上世纪90年以前,只有两种船海盗们光顾的少,一是大吨位的船,这种船吨位大甲板离水面高,海盗很难爬上去,而且就是这类船上的货如石油、煤、粮食价值太大海盗无法马上换成钱。还有就是我们中国船,因为海盗们知道中国海员没钱,即使是上了船也捞不到多少油水。自90年代以后,中国海员的口袋也涨起来了,一些海盗也打起了中国船的主意。于是每艘中国船驶过一些海盗出没频繁的海域时,公司都会例行发电报提醒注意安全。
西非,加勒比海域那时中国船去得少,南中国海是中国船从国内往返欧洲、非洲的必经之地。所以在经过这个海区时中国船都要小心。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中国船因为政治因素在船上都装备了武器,基本上是十几支自动步枪、几支手枪。那时的船员很多都是复员、转业军人,有这些武器一般的情况都能对付,而那时却没又海盗找中国船的麻烦。80年代中期以后因为形势的变化,船上的武器大多收走了,只有手枪做为船长、政委所用还保留在船上,但那也是锁在保险枪柜里,有紧急情况时短时间内拿不出来,尤其是船长、政委要是被人控制了就没人能拿出来了。
说南中国海海盗多,主要是马六甲海峡海域。马六甲海峡周围有几个国家,这些国家的情况不用说,政府力量不足以控制所有海域;加上这些国家岛屿众多,居民拥有的船也不少,而海面上有些地方经常是几国政府都分不清该谁管辖。所以,这里滋生了大量的海盗,说它们是海盗也不是专干这个,平日他们也许是渔民,也许是干运输,只是不定什么时候把藏着的家伙拿出来就干一票。在这个海域每年发生多少海盗做的案子说都说不清。
通常船经过马六甲都尽量白天经过,如果夜航就尽可能地戒备,很多大船开着大灯甚至在甲板四周布上高压水枪,不停地对着船边喷高压水,这样海盗们就爬不上来。
说了半天大家该问你们到底碰上什么样的海盗了?
别急,我慢慢说,不是那么容易碰上海盗的。碰上了就得说清楚。
我们这次是从泰国安达曼海边的一个石膏矿码头装了四万多吨石膏矿去日本卸货。从泰国出发后经过新加坡时船停了半天,加给养,燃油,原本计划早上到新加坡加完给养,燃油后下午开航,这样就能在天黑前出马六甲海峡。可是到了新加坡后因为各项事情办得慢了,吃过晚饭后才开航,等到我0点前上驾驶台准备接班时,船才快要驶出马六甲。
每天我上驾驶台后都是先习惯一下夜眼,就是在黑暗中站一会儿,眼睛能适应黑暗,然后看看海图和周围的情况再接班。这天我和平常一样,先走到驾驶台外的船桥上看看周围的海况,因为有海水的反光,外面比室内亮一些,当我站在船桥上时,我向船楼外走梯看去。
奇怪,在外走梯上有两,三个身影正在往后甲板走,因为我们是满载,所以后甲板离海面不到两米高,而且隐隐约约在我们船尾紧跟着一艘小船。
不对头!这种跟着的小船很可疑!
我先是大声地喊了一声:“那是谁呀?”
那几个黑影不回答,只是更快向后甲板走去。我马上回到驾驶室,三副、值班的两个水手、船长都在,我一说看到的情况大家都惊讶了,可没一个人敢和我一起再出去看看,我硬叫上三副和一个水手再次走出驾驶室到外走梯一看,那艘小船已经离开我们向远驶去。
我们回到驾驶室大家议论纷纷,三副和一个水手说刚才他们也看到了那小船,不过没注意什么时候那小船靠上过我们船。这时船长忽然想回自己的房间看看。是的,一般海盗们上船来都先奔船长房间,因为他们知道控制了船长就事成一半了,而且外国船上的公款都放在船长的保险柜里。他们不知道中国船的公款那时都在管事的保险柜里。
我担心船长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叫一个水手和船长一起去,这时接班的两个水手也上来了,他们说没看见内走廊有什么异样。
很快,船长和那个水手回来了,船长惊慌地说:“海盗进了我的房间,翻了个乱七八糟!”
我马上打电话到政委、大副房间,请他们到驾驶台来。政委和大副来了后,和船长一起去船长房间和内走廊、外走梯看了一遍。大家得出的结论是,那些家伙从后甲板爬上我们船后从外走梯直接上了船长、政委那一层,从走廊门进入,因为船长不在房间,他们撬开门后把船长的一些现金和一台收录两用机拿走了。整个作案时间不长,因为时间过夜里11点了,大家都睡了,所以没人发现他们。
这样一推测,大家都捏了把冷汗,如果不是我们快要驶出马六甲海峡,他们再不动手就没时间了,如果不是因为马六甲航行复杂,船长在驾驶台盯着,如果我接班出房间早一点或者那个船员睡晚了还在内走廊经过。那么这些家伙能干出啥事真不好说。
好在船长损失的不多,也就几百美金和一台收录机,万幸没有发生别的事。
闹了一回时间就到凌晨2点多了,船长、大副、三副和三副班的水手都要睡觉去了,只有政委想拟一封电报发给公司。
我看了政委拟的电报后笑着问政委:“你是不是想回到实习政委职务上再干一段或者让咱们这边航次的按期全奖泡汤?”
灯光下政委睁大了眼满怀疑问地看着我。
我拿过一张纸随手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新加坡当地时间23时三名小偷爬上我轮……”
政委到底是干政工出身,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改了自己的电报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