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阎船长是一位做过多年船长的老海员,几年前因为工作需要调到了陆地工作,支持一家海员劳务外派公司,我们经常在一起聚会聊天。
一次无意中有人问起同学学中谁去过南太平洋的波利尼西亚,阎船长说去过那地方,下面的故事就是他去那里装木材的故事。
1993年,一个新加坡人坐小船来到南太平洋中的巴布亚新几内亚群岛,并登到其中的一个小岛,这位商人发现这个岛上长满了各种参天大树,于是就动了买下来的念头。这个岛归一个土著部落所有,部落的一切大小事都由大酋长说了算。新加坡商人找到大酋长,说自己想买下那个岛上的所有树木。
大酋长说:“可以卖给你,你给我什么呢?”
大商人说:“我给你100万美金!”
大酋长想了好久:“100万美金?那是多少钱?能换回多少东西?”
商人解释了很久,大酋长还是不明白100万美金是多少钱。商人问:“你们这里什么东西最值钱?”
“牛!”
“一头牛能卖多少钱?”
“没换过钱,只是换过香烟和啤酒。”
“好的,我来算给你听……”
当商人把100万美金能换多少香烟或啤酒说给大酋长听后,大酋长明白了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于是双方成交。
商人回到新加坡,开始将这些木材卖给日本等地的商人。
1994年夏,我在一家香港船公司的船上当船长。公司接了一单生意,就是去那个小岛上装六千立方米木材。
我们从新加坡启航,穿过南中国海南端,印度尼西亚群岛,越过赤道,进入南太平洋。南半球的季节与北半球是相反的,北半球是炎炎夏日时,南半球是冬季,由于巴布亚新几内亚地处南半球中纬度地区,所以,此时气温正是宜人的季节。
出发时,负责计划航线的二副就向我汇报:没有装货港公开发行的海图资料。我向公司汇报这一情况后,公司交给我一张手绘海图的复印件。那是两个月前,一位船长驾船前去那里装木材,自己测量、绘制的海图。拿到这张图,我仿佛变成了二百多年前那些帆船船长,只不过我现在是驾着现代化的钢壳船,而且没带火枪,去探索一个未知的海域。
出发航行十天后,我们已经离那个岛不远了。这天上午,我们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了那个小岛。按复制海图上的资料,岛屿周围的水深,海底有无障碍物等都成了未知数。为了安全,我将船速放到最低,保持舵效速度,打开回声测深仪探测水深,并派大副和水手长到船头瞭望,令他们不断地用测深绳测量水深,我根据测深仪和人工测的水深,核对那张复印海图的标注。确认没有危险时,一米米的向前行驶。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放心,又派了个水手,令他爬上桅杆顶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前方海域,一旦发现有暗礁和水下障碍物的迹象,马上向我报告。
就这样,我采用最原始的航行办法,小心翼翼地走了三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块离岛不远,海底适合抛锚,水域宽阔的海域,抛下了锚等待装货。
不久几位从巴布亚新几内亚首都坐了十几个小时船来到岛上的海关官员们登上我船,办好一切手续后,我们打开舱盖装货。一根根圆木带着树皮,削去了枝叉,装在小船上靠在我船船舷边,我船的吊机启动,将长六到八米,直径一米的木材装进货舱。
这里地处太平洋海盆,在小岛的近处,水深十几到几十米,稍远一点就是水深一百米以上,我船抛锚就在一百多米处,在这样的水深处抛锚虽然困难,但有一个好处:钓得到深水鱼!
海水鱼分几类,浅水处可钓到鱿鱼等浅海鱼,但真正味道鲜美的海鱼是深海鱼,深海鱼都在水深一百米以下生存。因我船抛锚位置好,船员们纷纷拿出鱼具钓鱼,很快,一条条红加吉鱼,石斑鱼,星斑鱼等海中珍品鱼甩上甲板。大家一片大呼小叫:“开海鲜大餐喽!”
当现在我到城市里的餐馆里吃海鲜时,石斑鱼,星斑鱼都是按量计价,贵得工薪族不敢问津,我只能暗笑:远离了大自然的人那知道,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很多天价的东西本不是什么稀罕物。
上船来装木材的工人都是当地人,他们个子不高,卷曲的黑发,翘翘的短鼻子,皮肤的颜色即不像非洲人那样黑得发亮,也不是菲律宾人那种灰黑,介乎于黑与棕黑之间。他们个个肌肉发达,性格直爽,干起活来很卖力,就有一样,一看见没见过的东西就爱不释手。按船上的安全作业要求,他们应该穿工作服,他们没有,我令水手长从仓库里拿了十几套连身式工作服给他们,申明是借而不是白给。
装货七天后,6000立方米木材密密麻麻塞满了货舱,堆满了甲板。为保证航行安全,必须将木材用钢丝绳紧紧地捆绑住,这个工作需要几十个人工,如果靠我的船员自己做,就得三天时间。我找来工头问他:如果他的人干需要多长时间,需要多少报酬?
那个矮个子的小头目想了许久,挠挠后脑勺说:“半天可以干完,钱我们不要,只要给我们十箱中国啤酒就行。”
我爽快地答应了,波利尼西亚人干了起来,他们在我的水手的指挥下将一根根钢缆越过木材绑紧,将一个个拉绳拴在甲板的地铃上,半天过去了,甲板上的木材绑扎好了,大副向我报告:货物装载固定完毕,可以开航。
此时,工人们已经走了,这的人就是这样,没事干就去玩耍,喝酒,睡觉,多干一点事都不会干。
工头找我要啤酒,我很生气地问他:“那十几套工作服呢?一套工作服比一箱啤酒贵得多!你先归还工作服再说啤酒的事!”
工头摇摇头耸耸肩:“这会儿人们都去酒馆了,只有明天下午才能找到人了。”
我不管他怎么说,开船要紧,我叫他走人,命令轮机长开主机,大副启锚,开航!
工头无可奈何地走了,我们驶离那座美丽的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