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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嗤——”剑光酷冷,血肉爆裂,瘦削到显得有些干扁的身躯被摄人的杀气猛推后抛,砸在床梁上溅出点点滴滴几近干涸的血液。依旧年轻美貌的脸上两眼死死瞪着,看起来空洞而苍凉,像是死鱼的眼睛,唯有那种浓烈至死的不甘与讶异燃放着沉重的气息,衬着缓缓蔓延的血渍显得残忍而荒芜。

三千繁华,爱恨情愁,即便早已打算放弃,可在突兀之中失去一切的感觉,不可能会是解脱……

云贵妃的眼再也无法合上,太后的心渐渐在寒风中冷却,天边的圆月忽然升起一阵阴风,猎猎乌云下却是人烟繁芜灯景如簇,似梦而幻。

赤炎亦被那剑风刮退了几步,乏力地瘫坐在锦绣绸被上,眉眼如画笑颜如花。

哈,原来不是杀自己的……

可是太后一死,自己还能活成么?

他不怕死,他只怕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像他这么爱她。

白衣杀手一击中的便立刻收剑闪离,身形迅疾鬼魅无常,骤然在室内掀起一阵清风狂气,宛若坠入深谷的带刺白兰。

叮叮——铛铛,上等美玉的碰撞声悦耳动听,合着节拍奏出一首曼妙的乐曲。紫红色的绚丽帘幕在夜风的吹拂下像朵妖冶的鸢尾花,只见花芯中款步走出的一个高雅之至的美丽女子,只是……无论她如何微笑,都无法完全遮掩住眉间的那抹痴怨——由痴而怨,恨入髓肠。

饶是脾气再好,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戏弄作践,更何况她的脾气其实……一点都不好!被越压越弯的竹竿,如果没有被彻底压扁的话,反弹起来就会更激烈。

“原来真的是你。”赤炎舔了舔嘴唇,倚在被褥上笑眼望着闯入内庭的的安贵妃,说得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安贵妃第一次看见赤炎的真面容,优雅无暇的脸上即刻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原来皇上生得这般——漂亮!不单单是美,却在美中透出一种妖,一种精怪灵动的妖,令人一见就会沉沦的妖……

天作璧人。

这个词突然从脑海中浮现而出,随之纷涌而来的是无心公子——不,是莫如月那袭耀眼炫丽的长衫,洒脱轻狂,洋溢满了年少的坦荡无畏。一妖一狂,仿佛是天地间最傲然的存在,相合得天衣无缝。

心中的恨与怨就这么突兀地淡下了许多,只是心口的那道伤痕依旧深不见底,无法轻易掩去。

“没错,臣妾在十岁的时候就被太后钦定为下一任凤夜国后,所以陛下那个非无心不立后的誓言……恐怕不得不失约了。”微微一顿之后安贵妃便立刻恢复如常,只是那种优雅在赤炎看来却假得离谱。

“然后呢?”赤炎闻言微微一哂,丝毫不作半分介怀,“除了封你为后,还有什么要求?”

懒散的眉眼下,一颗心却愈发犀利尖锐起来。他说过——他的皇后,只能是莫如月一个人!食言而肥是小人,他虽算不上君子,但小人的行径他也从来不屑!

“陛下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尽,眼下只有臣妾可以选择一命换一命,”死生在安贵妃眼中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而在白兰告诉她真相之后她更觉得生无可恋,但她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自己手里的筹码,女人是善妒的动物,且尤其喜欢报复,“臣妾要的不多,只要陛下答应永远不跟莫如月见面……”

“你确定你不是在梦游?”赤炎想也没想,便戏谑着打断安贵妃的话,露出凰音公子特有的狡猾,“堂堂凤夜国母,什么时候也开始染上了棒打鸳鸯的恶习?呵呵,清风啊,我觉得现在是时候调教调教你的皇后娘娘了。”

安贵妃微诧地转过头,只见南清风一身玄黄龙袍,头戴紫玉金冠,一边走一边脱下脸上的赤金面具走进来,腰际叮叮铛铛挂着一串玉镯子,两环白里透蓝的美玉随着走动的脚步有节奏地撞击着,发出极其清脆的交响声——与她手腕上的玉镯赫然是同一对!

“我的皇后娘娘?”南清风不配合地瞪了凰音两眼,一双不是很大的眼睛倒也被他瞪出几分“虎目”的感觉来,“就算我答应帮你管江山,你也用不着把什么都推给我吧?”嘴角无奈地扯了两下,南清风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凑近凰音耳际不怀好意,“我真期待,你什么时候能把莫如月也给我……”

“死来!”凰音虽没什么力气,但踢人的架势还做得来,这一脚下去正中南清风的腹部,却又被轻巧地架开,一如两人惯常的打斗……

有时候相依为命的不仅仅只是亲人,都说知音难求良友难觅,十多年的深厚感情不可能说变就变——就算不再志同道合,也没有必要非得分道扬镳。凰音之所以会对南清风深信不疑,就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南清风从来都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即便他很少会对人产生感情,即便他自认为从不相信感情这种幼稚无聊的东西,他也会愿意因为某人而幼稚无聊一下。

“是你?”安贵妃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目光紧紧缠住南清风腰际的白玉镯子,心下五味陈杂,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怎么?难道我就真的这么差劲,入不得皇后的法眼?”南清风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突然欺身到安贵妃面前,声音低迷而柔情,“琅儿,我喜欢你很久了……”

安贵妃顿时大颤起来,手腕上的玉镯铛铛作响,恍惑而迷乱——“琅儿,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柔情似水激情四射的夜晚,他在两人极尽缠绵高潮迸射之后的低迷嗓音,仿佛能刻入灵魂的温柔表白——“琅儿,我喜欢你很久了……”

只是现实如此残忍而可笑,她第一次真心相交的却原来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

她不恨,也不怨,她只是觉得荒唐……荒唐到她想亲手撕碎这种让人无法容忍的真相!

高贵优雅地步履第一次被打乱,安贵妃仓皇而去,心下百转千回生涩万分,最终只化为一句压抑的控诉:莫如月——你何其残忍!

“唉,你怎么就不知道来早点儿呢?太后死了,这下可麻烦了……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命不该绝,但如今被你一搅局,我的半条命也就差不多没了……”凰音对着死去的云贵妃摇摇头,埋怨南清风的姗姗来迟,心下则暗暗惊心于白兰的闪讯身手——若是单打独斗,也许他同南清风都不是她的对手——这厉害的一个人,却甘愿隐藏实力屈居人下,可见她原来的主人……有多么深不可测。

柳木景啊……看来他真是小看了这个低调到华丽的珈蓝圣君了!

“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南清风不屑地瞥了瞥白眼,紧接着就开始见缝插针地抱怨替他当皇帝有多么麻烦多么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大臣那些贵胄烦起来的时候比八爪章鱼还要……”

“呵呵,是嘛?”凰音阴笑着打断他,每当南清风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就一定会有猫腻,以往他可以装作不知同他插科打诨,但是现在不行——白兰是莫如月的近侍,他隐隐觉得南清风的迟到跟莫如月有关。“可我不认为,区区一些官僚富商也能绊住一向雷厉风行的南将军的脚步?”

“哈……被你发现了!好了,我实话实说吧,你可千万不要激动哈——”南清风也不再掩饰,只那漆黑眼眸微微一闪,然后轻轻松松吐出几个让人大为跳脚的字:“莫、如、月、被、掳、走、了!”

“被谁?!”凰音陡然睁大眼睛坐直身体,“柳木景?!”

“没错,”南清风说着神色便已严峻起来,“他不惜调动皇宫内的所有暗桩,在南城门外设下九重天网,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凰音顿然冷下来的眼睛,南清风心中疑问也被渐渐提了起来——其实,并不是真的来不及,如果不是……莫如月自愿跟他们走的话。但是他要怎么说,莫如月放弃救凰音的机会,却选择了离开?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当然是去找娘子啊!”凰音的口吻依旧戏谑,但眼底已无半分玩笑。柳木景这样的对手太强大了,他绝不能让她只身犯险。

“可你身上的毒……”南清风深知拦住不他,却还是免不得担心他的身体。

“放心,我已经喝了三天三夜的血了,死不了的!”凰音摆摆手,虽然步子不是很稳健,却也很快就走到了走廊尽头。只不过是十日一场的煎熬而已,比起她的性命来,根本就微不足道!

南清风没打算跟上去,就这么一直看他消失在眼角,尔后目光骤然变得冰冷——

他才不是凰音那个白痴,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天下。对他,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分道扬镳虽然不是唯一的选择,却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戴上赤金面具,南清风拂袖走离留下一地的狼藉,也不唤人清理,只命人锁上大殿从此将其列为禁地。却不知当天夜里就有人潜入其内,将云贵妃的身体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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