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龙依依起的很晚,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窝在被子里不想出来。
直到嘟嘟过来敲门,说哥哥要走了。
她愣了半天才回神。
哥哥,要走了?不是说要在这里逗留几天吗?为什么今天就走了?
龙依依慌忙跳下床,连拖鞋都没穿,赤脚跑到门口想去找哥哥,可是,手心触到冰凉的门把时,理智又回来了。
自己这样匆匆跑去找哥哥做什么?是要挽留吗?想起昨晚哥哥在她床前轻喃的话,心口就一阵一阵酸疼。
是啊,无论怎么做,他们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龙依依握着门把的小手越收越紧,这扇门似乎有千斤重,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打开,她只能麻木的站着,听到外面嘟嘟跟哥哥的对话。
“龙少爷,小小姐好像还在睡觉,你在等一下,我马上叫她!”
“不用了!”龙诺的声音淡淡的,透着沙哑。
“这怎么可以!小小姐平时很早就起床的,她可能睡的沉,没听到!”嘟嘟似乎看出龙诺眸底的失落,急着解释。
“不用,让她睡吧!”龙诺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可忽视的魄力,嘟嘟心里生出一丝敬畏,收回扬在半空的手。
然后,龙依依听到哥哥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龙依依感觉自己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紧绷着的身子陡然一软,顺着房门跌坐在地上,冰冷的房门跟冰冷的地板透过她的身体,刺激着她的神经,闭上眼睛,她好像听到楼下车门打开的声音,哥哥……真的要走了?连最后的招呼也不跟她打了?
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车门关上的声音,龙依依倏然从地上跳起来飞奔到落地窗前,猛地止住脚步侧过身子。
龙诺在进车的前一刻,身子一顿,他似乎感觉到了背后有一道熟悉的视线,轻轻侧头,望向二楼正中间的卧室,那里只有半敞的落地窗,白纱迎风曼舞,眸底氤氲出一丝痛楚,渐渐扩散开。他知道,依依已经醒了!他也知道,依依一定在哪个角落看着他,因为他不会感觉错误,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目光。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依依去英国,自己躲在房间里没有跟她打招呼,没有送她去机场,她那时候的心情了!这是不是就是因果循环?
“依依,希望你是真的开心,真的找到了属于你的幸福!”龙诺望着飞舞飘逸的幔帐,眼神幽深空远,没有焦距,轻喃了一句。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回到它该有的轨道!如果,这样算是结束,那么他接受!
龙诺最后凝望了眼半敞的落地窗,这个眼神,是这样悠远,仿佛经历了几百年尘世轮回的沧桑。秋风卷过,樱花花瓣碎碎飘落,在他身边缱绻起舞。本是浪漫唯美的画面,此刻,却显得如此伤感!龙诺深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眼眸低垂,利索的上车。
车子缓缓启动,驶在长长的大道上,扬起细碎的尘土,往大门开去。
龙依依紧紧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在手心里,手心一片湿润,龙依依被锥心的疼痛拉回思绪,低头看向手掌,才发现流血了!泪水模糊了眼前的画面,模糊了渐行渐远的车子。原来,自己也是个胆小鬼!只用一步,她只要往左边移一小步,哥哥刚才回头就能看到她了!可是,就连这一小步,她也没有力气抬动。那么,那天哥哥是不是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看着自己离开?当时哥哥的心情,是不是也这样沉重,压抑?
她不敢去揣测哥哥最后回头看过来的眼神里透着什么,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他们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反复的对着自己说,算了,算了,就这样……算了!
但,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在长长的林荫大道上,追着已经消失在大门拐角处的轿车,生冷的铁门缓缓关起来。
“依依,依依……你要去哪里?”
“依依,你不要追了!”
“依依,你等等我!”
“依依,你的脚流血了!你不要追了!”
“依依,先穿上鞋子,你不要追了……”
身后是嘟嘟焦急的呼喊声,龙依依什么都听不到,脑袋里只有哥哥回眸望过来,那痛楚,受伤,沧桑,哀沉的眼神。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哥哥!我不想跟你这样形同陌路人,我想跟你回到从前!哥哥,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啊……”龙依依脚下一个跄踉,扑倒在地,细嫩的皮肤在水泥地的摩擦下,在地上拖出几条血痕。
龙依依忍着痛楚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绝望的抬头,看着紧闭的铁门,眼眶终于承载不了泪水的重量,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滴在水泥地上,迅速熏湿了一团。
“啊!依依,你没事吧?怎么样,有没有摔着哪里?”嘟嘟终于追上依依,她惊慌失措的扶起依依,紧张的问。
“依依,你流血了,我们先进屋,我马上叫医生过来!”嘟嘟心急如焚,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少爷回来看到小小姐这样,一定会雷霆大怒!
龙依依茫然的摇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止不住。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依依,你怎么不说话,到底哪里疼?”嘟嘟被龙依依吓的脸色惨白,急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依依,你身上有好多擦伤,我们先进去好不好?”
“依依,你在看什么?”
“依依?”
“依依,龙少爷的车已经开远了,你……”嘟嘟见龙依依一直盯着紧闭的铁门怔怔出神落泪,马上会意的说。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龙依依打断嘟嘟,声音平静的说。
“什么?”嘟嘟错愕的问了句。
龙依依推开嘟嘟,继续往大门一瘸一拐的走去。脚底像是踏在尖针上面一样锐痛,手也痛,心也痛!
“不行,你受伤了,你要去哪里?先让医生过来包扎一下,然后再让司机送你去好不好?”嘟嘟急忙拉住龙依依,焦急的说。
“我没事,你不要管我!”龙依依声音带着浓重的疲累。
“不行,你受伤了,这样怎么可以出去?”
“依依,我们先进去包扎一下伤口好不好?”
“依依,就算你要出去,至少也要回去把鞋子穿上吧?”嘟嘟一边跟在龙依依后面,一边叨念着。
“依依,你这样,少爷知道的话,会生气的!”
龙依依闻言终于顿住脚步,侧头看向嘟嘟,似乎在消化嘟嘟说的话。
“依依,你进去换件衣服,包扎一下伤口,穿上鞋子再出去好不好?”嘟嘟见龙依依肯听她讲话,继续柔言劝说道。
龙依依黯然垂眸,是啊!她还有干爹爹!干爹爹很关心她,很疼她,很宠她!只要想起干爹爹淡雅温和的笑容,清澈明净的眼眸,身上熟悉的香味,龙依依就心口一暖,阴霾消散了不少,默默转身往回走。是的,这个世界上,即使所有人都离她远去,她还有干爹爹!自己不会是一个人,不会是孤独无援的。而她,也不会让关心她的人担心的。
嘟嘟瞬间放下悬挂在喉咙处的心,紧紧跟在龙依依身边,生怕她再摔倒。
龙依依坐在阳台上看着手机,从下午到傍晚,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只见手机屏幕一直亮着,上面只有几个字:‘我到了,诺!’
夕阳潮红,在天边晕染开一层橘红色,渐渐变暗。
当夜幕降临,大地被披上一层璀璨的外衣,夜风微凉,吹的龙依依全身冰冷,瑟瑟颤抖。
肩膀处一阵暖和,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尖。龙依依抬头,看到圣夜慈和的眸光,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扑进圣夜的怀里,甜甜的喊了声:“干爹爹,你回来啦!”
“唔!”圣夜淡淡应了声,揉了揉龙依依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语气略低的问:“怎么坐在阳台上发呆?”
“没有,我在看落日,香港的黄昏很漂亮!”龙依依从圣夜的怀里抬起头,笑着说。
圣夜薄唇轻扬,一脸柔色的看着龙依依,黑色瞳眸里似乎透着心疼。
“干爹爹,开饭了没有?我好饿!”龙依依撅嘴撒娇的问。
“唔!”圣夜失笑的点点头。
林君泽怔怔的看着手机,他想打电话给龙依依,可打过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依依一定是忘记了!
心里荡开一阵凄凉,自己,还是无法打动她,无法在她的心里写上自己的名字,让她记住自己的存在!只是,既然这样,那么上午依依的哥哥为什么会来医院找他?对他说那一番话?
当时自己正在楼下草地上跟几个小孩子玩耍,他走过来,太阳在他身后渲染出一层金光,让人无法直视。
直到走近,才看清是依依的哥哥!
他说:“如果你只是玩玩,离依依远点!”
他说:“要是真的喜欢依依,就好好对她!”
他还说:“依依要是受了委屈,我不会罢休的!”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一个兄长关心妹妹的感情,可他依稀记得,她哥哥说这番话的时候,眸底深处压抑着一丝痛楚,不单单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说的,更像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只能眼睁睁,无助的看着她投向别人的怀抱,只能忍痛放弃,以一个男人的立场说的。
林君泽想到这里,猛然打住,不,不会的!不可能!一定不可能!然,这个念头像是病菌迅速钻进他的血液,沸腾在身体每一个细胞里。想起依依那天用甜美的嗓音介绍自己时,心就狠狠抽疼,现实真的很残忍,他明白,她只是在利用自己而已!更可笑的是,自己却希望她能继续利用下去!至少,这个梦太快,快到他还抓不住一点回忆的画面,他真的不想这么早醒来!
“干爹爹,我想去跳伞!”龙依依突然抬头,冲圣夜甜甜的说。
“跳伞?”圣夜闻言一怔,眉头淡淡蹙起,深眸黯然了几许。
想起昨天嘟嘟说的话:
“少爷,龙少爷今天早上走了,小小姐一直在后面追,连鞋子都没穿,脚底都磨破了皮,后来还摔倒了,哭的很伤心!”
“小小姐再三交代我们,不准告诉你,说不想你担心,还说什么自己喜欢的人担心的话,她会心疼的。可是我看她好像有点不对劲,她从中午的时候就坐在阳台上,一动不动的,我不敢隐瞒!”
依依,是不想自己担心,所以昨晚一见到自己才会强颜欢笑吧?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却总是把难过掩在笑脸下,这样伪装自己不累吗?让喜欢的人担心,她会心疼?可她越是把忧伤放在心底独自承受,他就越心疼。
“干爹爹没时间吗?”龙依依嘟起脸颊,原本有点婴儿肥的脸颊明显瘦了很多,两个酒窝也深了很多。
“有!”圣夜淡笑着应了声。不禁自责,依依瘦了,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太好了,那干爹爹我们吃完早餐就去好不好?”龙依依开心的咯咯笑出声,大大的双眼眯成一条线,一时间竟然让人分辨不出她是真的开心,还是在假装开心?
圣夜点点头,伸手动作轻柔的摸了下龙依依的额头,心里不由在想,诺诺跟依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原本以为他们俩出去玩了之后,感情很快就能修补,没想到,裂缝却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