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刘大雷,从刘家湾出来后,坐在李子文摩托车后边的卢旺财高兴地说:“李书记,今天这件事其实是坏事变成了好事,原先我一直担心刘家湾的群众会上访告状,经过今天这么一折腾,说不定把这个难题折腾掉了。”
李子文也有同感:“今天看刘鲲的情形,应该不会再去上访了。不过,也不能大意,你过两天再到他家走一趟,代表我再慰问慰问他。我呢,也会和他弟弟打个电话,跟他解释清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麻痹大意,要把工作做在前头,这样才能争取主动。”
“李书记,你放心,跟着你做事真爽快。今天要是你不在,或者你不出手,那种局面不知道会僵成什么样哩!”
“其实我当时也是被逼无奈才硬着头皮上的。说心里话,开头我还真没有什么把握能胜刘鲲。但我想,如果不挫挫他的锐气,这么多的村组干部在场,不光当时的局面难以掌控,以后的难题更会一个接着一个。乡政府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再也无法立起来了。所以,我才决定背水一战的。”
“你这一战还真过瘾。当时,一见刘鲲摔在地上,满脸血污爬起来的时候,连刘家湾的村民都在偷着乐,拍巴掌哩!李书记,还是你厉害,严书记当时只是气得脸都青了,打派出所的电话时,手都在颤抖。乡干部都说,跟着李书记做事,畅快!”
两个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一个钟头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乡政府。李子文觉得应该到严明那里去汇报汇报目前刘家湾的情况,因为抓不抓刘鲲的事,开头他们两人有分歧。因此,李子文担心严明心里不舒服。
严明已换过了一身休闲服装,显得很精神,见李子文进来,忙问:“怎么样?”
“情况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想不到刘鲲还是蛮通情达理的,我们谈了一阵,看得出,他不会再去聚众闹事了。不过,硬化刘家湾的乡村公路还是要兑现的,否则他们还不会罢休。看着他嘴巴的前门空荡荡的,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说到这里,严明马上打断了李子文的话:“你没什么过错,全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以为身高马大,能占便宜,结果让门牙光荣下了岗,嘴巴啃泥巴。哈哈哈……”严明说着大笑起来,“他不闹事,说明他还有点良知,并非无赖。本来我想关他几天,挫挫他的气焰,但有你这身手对付他,效果更好、更圆满。我们也没有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日后他也拿不到我们什么把柄。”
严明显然对今天的处理结果很满意,李子文的担心纯属多余的了。见严明很兴奋,李子文便约他和何林春到自己家里吃晚饭,算是补回今天中午的酒席了。严明爽快地答应了。
{五}
其实,每年李子文都会请班子成员及要好的干部到家里吃餐饭,今天正好大家让高兴高兴。
从严明办公室出来,李子文又约了卢旺财和公路办的几个人,这才急急忙忙通知翠兰去准备晚宴。
翠兰刚从小镇上收摊回家,接到李子文晚上有客的指示,立即着手准备。好在翠兰是操持家务的能手,而且又是新年,各种年货一应俱全,加上李子文的从旁协助和帮忙,随便一凑,就有了十菜一汤,再来一个铜火锅炖鸡,算是上乘的宴席。除了何林春,其他几位以前都到李子文家吃过翠兰炒的菜,凡是吃过的人都夸翠兰的烹饪技术到了高级厨师的水准。
待客人落座入席之后,李子文先敬了一杯酒。
尝过美味之后的何林春开始表扬了:
“李书记,嫂子的手艺比乡里食堂的味道高多了,干脆让她到食堂去。”
李子文连忙摇手:“这可不行,这是我的专利,她是我的专职厨师,从不对外开放的。”
“哎哟,那嫂子岂不是一天到晚都成了你的私有财产?”何林春趁机取笑李子文。
翠兰早已听说何林春年轻漂亮,又喜欢开玩笑。今天一见,果然是文静秀气中透着一股活泼和调皮,让人觉得青春亮丽,又机智俏皮。听了她刚才的话,本想回敬一句,却让李子文抢先一步接上了:
“这没有办法,老婆嘛,白天是男人的有形资产,晚上是男人的无形资产,一辈子都是男人的私有财产。”
“嫂子,这李书记是不是太霸道了?把我们女人看成是他们男人的私有财产,你愿意吗?”何林春想极力促成女人之间的统一战线。
翠兰却不上套,并趁机说了句:“有什么办法,不愿做一个男人的私有财产,除非去做许多男人的公共财产了。”
严明喝了两杯之后,也兴奋起来,觉得翠兰的话很有意思,马上接了上来:
“这女人成为公共财产,是不是社会开放和进步的表现呢?”
“对!对!对!”桌子上的男人全都异口同声。
何林春假装失败地摇摇头:“看来这妇女解放还真是个漫长的过程,连女人自己都不觉得受了剥削和压迫。”
李子文举杯敬了严明之后,听到何林春的话,举着杯子说:“何乡长,先敬再说,干!”干过之后,李子文边倒酒边说:
“何乡长,其实,女人翻身解放要有个标准,这个标准就是精神上的愉悦感。比如说,白天受剥削,洗衣做饭,男人夸赞几句,你们心里就甜滋滋的,至于晚上受压迫,那就纯碎是你情我愿的享受了,你们想翻身都舍不得动弹了。”
“哈、哈、哈……”
正在这时,翠兰端着一碗泥鳅煎蛋走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点着李子文的脑袋说:“就你话多,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再多嘴,让你们男人都像这盘菜一样,蔫下去。”
李子文正在招呼严明吃菜,翠兰的一句话,立即启发了他的联想,轮到何林春吃菜时,忍不住还是问了句:“何乡长,你是吃泥鳅还是吃蛋?”
何林春不假思索地说:“要吃就要通吃,单吃不配套没意思。”惹得一桌子的人又笑了起来。
也许是气氛融洽,大家互敬互喝,不知不觉都有了醉态,连平时很少多喝的严明也有了几分醉意,连声说:
“好,好,今天这餐饭吃得舒服,相当舒服!”
客人走后,李子文这才觉得自己今天是贪杯了,他赶紧把手伸进喉咙,“哗啦”一下,吐了一地。这是吴亮庆传授的解酒方法,但酒太多了,这方法又失了效。
李子文连上楼进卧室的劲都没有了。翠兰好不容易连背带拖地把他放在床上,他便呼呼大睡起来。
翠兰最怕丈夫喝醉酒。李子文有个毛病,每次醉酒之后,便会倒头就睡着,睡着之后会突然间呼吸暂停,难过得摇头晃脑,然后长舒一口气。为此,他们去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是由于呼吸道受到压胀之后的短暂停顿。喝酒之后,这种症状更明显,经常这样的话很危险。因此,李子文一般情况下很少喝酒,一旦醉了,翠兰便会紧张地守候在丈夫身边不敢睡觉,经常摇醒他,生怕他一觉睡下去再也醒不来了。其实,这只不过是过分担心而已。医生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他们总会以最坏的后果来提醒你。这不,这么多年过去了,丈夫也不知醉过多少回了,但他还是健健康康地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着。
望着沉睡的丈夫和这张日渐变老的脸,翠兰不免心生怜惜。年前,一个莫名其妙的处分让丈夫身心疲惫,有苦有泪得往肚子里咽。虽然他很超脱、坦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她知道,丈夫的心里很苦。她觉得丈夫大半生走过来挺难的,一没有任何背景,二又不会吹牛拍马,只知道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好在他还有点运气,遇到了几位好领导,才混得个一官半职。可这官场险恶,人心叵测,丈夫这种不跑不送、不愿求人、不屑取好巴结领导的个性总会吃亏上当的。
翠兰信马由僵地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是半夜子时。这时,李子文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翠兰将沏好的那杯浓茶递了过去。浓茶能解酒,这是翠兰从报刊上照搬过来为李子文解酒的秘诀。
看着妻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李子文知道她又半夜没睡,不由得心生愧意,一下把她搂进怀里。闻着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一股强烈的冲动把李子文的睡意和疲乏全部赶得无影无踪,他开始不安分地在翠兰身上敏感的部位乱摸起来。
翠兰一把撇过他的手,柔声细语地说:“去,先把身上的酒气洗掉了再来。”
李子文迅速爬起来,闪身钻进了卫生间。翠兰帮他拿过浴巾,随即跟着进入卫生间。
两个赤条条、身上冒着热气、口里淌着粗气的人相拥走出了卫生间,然后走进卧室,最后轰然倒在软软颤颤的席梦思床上……
白天工作的意外顺畅,让李子文的心情格外舒畅,加上二人翻云覆雨之后精疲力乏的摧眠,李子文再次进入甜美的梦乡。
睡梦里他看到前面一条宽阔的金光大道,人们在这条金色大道上争先恐后地奋力向前跑着,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还有肖鹏飞,他的病全好了,他妻子伴着他正在前边奔跑,一边跑,还一个劲地叫着:“师傅,快跑啊,快跑啊!”李子文用力迈开脚步,想跟着人群向前奔跑,可两条腿像灌满沉重的铅水似的怎么也跑不快。一会儿,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路边慢慢爬行。眼看着天上黑云翻滚,电闪雷鸣,仿佛要天翻地覆似的,李子文急得四处呼喊,正在这时,翠兰开着一辆像车又像飞机的东西飞过来,他一下迈开了大步,一边叫着“翠兰、翠兰”的名字,一边坐上了翠兰的车子。两人相拥着飞上了天空,飞到了高天之上……
惊醒过来的李子文,一看天已大亮,望着还在沉睡的妻子,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这是个毫无边际的稀奇古怪的梦,但梦中的意境和感受总是比现实中的情感要丰富得多、浪漫得多,让人回味无穷,流连忘返。他真切地感受到,不管人生道路多么艰难曲折,甚至面对的是生离死别,只有妻子会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与自己风雨同舟,从容面对。不管什么时候,翠兰都会和自己手挽手、肩并肩地走过风风雨雨,迈过坎坎坷坷。
想到这里,李子文不由得发出许多的感慨,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人老了,心就变得软了,思绪就会脆弱多情,多愁善感,人生感慨才会深刻。想想也是差不多,今年农历的10月26日,自己就是43周岁了。俗话说,人到四十四,撒尿滴湿裤。自己转眼就到了这个由青壮年进入中年的分水岭,怎么不能说是老了呢。刚刚才感到没有了困惑,就感知到了天命,这人生过得可真是快啊。好在自己的人生虽然波澜不惊,但也有风有雨;虽然浪漫不足,倒也有滋有味。这还真要感谢这位勤劳善良聪慧的贤内助。
如果说自己的事业有什么成功的话,妻子的鼓励、支持、分担占了一半。如果说这个家庭还算幸福美满的话,翠兰的豁达、宽容、善解人意是关键。每每想到这些,李子文总会想起那句老掉了牙的名言: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好女人。尽管自己的成功是微不足道的、小打小闹的,但平平淡淡才是真,和和美美才是情,平平安安才是福,互尊互敬才是甜。
李子文正漫无边际地想着,翠兰已睁开了眼睛,见丈夫痴痴地发呆,忙问了句:“想什么?”
“想你呢。”李子文半真半假地说。
“想我还不容易呀,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给你,只怕是想别人了,才这样伤感。”
“我现在就想要你,省得你胡说八道。”翠兰的话,仿佛激发了李子文的斗志,他一下把还光着身子的翠兰拥入怀中。翠兰幸福地偎在丈夫厚实的胸脯上,甜蜜地倾听着他的心跳声。
见李子文真的还想梅开二度,怕他精力透支,连忙钻出他的怀中。
“现在快八点了,你还要上班哩。四十多的人了,还是悠着一点吧。”说着,在李子文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翻身下床穿衣服去了。
李子文这才记起今天八点半要开书记碰头会,连忙起身穿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