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到楼下的夏诺撇着嘴不甘地打开电视机。
“那个愚蠢的人类可不要乱说话”夏诺生气又有点害怕地说道。
“呸,我是谁,我可是血族的小魔女,我会怕两个小小的人类,管他什么未知能力什么学校的,迟早有一天我会报仇的,真是的,气死我噜”
正当她自言自语地做着内心天使和恶魔的交战时,电视上的新闻罕见地连续插播了几则快报。
“插播一段快报,昨日上午十点左右在上海市老西门开明里的一所网吧发生地陷式坍塌,倒塌范围影响旁边建筑结构,现在有关部门已在紧急抢修加固,至目前为止已造成25人丧生,都是地陷发生时在网吧来不及逃生的人们,据专家表示这次的地陷是因为地基下的水土流失引发的。”
一个女记者站在事发地点直播,只见她的身后,整个建筑的模样已经面目全非,仅剩的残横断瓦能看出之前这里应该是个建筑,这大楼还靠着一个住宅小区,倒塌后整栋大楼像被从顶部被啃去了一块。
“水土流失会流成这幅鬼样子,不得不称赞人类在自欺欺人方面的确是物种之最”大楼呈中心状如花般塌陷,其实只要是对建筑学有一点基础的人都能看出,没有任何地质灾害能造成这种形态的破坏,包括地震。
那么这像是被外太空流星击中的痕迹到底是什么呢,没人知道,因为里面的人全都变成一具具抬出来的尸体,既然不知道事发原因又不能泄露太多调查到也无法公开的真相,只好乱编一些理由误导大众,这种事对于那些领导来说是再平凡不过的事。
“下面是另一则新闻报道”镜头很快又转到另一个男记者。
“昨日傍晚六点左右,上海市郊外发生特大地陷,相较于在城市的地陷,这里的地质破坏更为严重,现场勘测人员称下陷深度已超过三百米,宽度足足有半个足球场,而且在从坑洞内壁我们可以看到”记者示意摄像机再往前靠一点。
通过摄像头能够清楚看到外沿是有明显的灼烧成灰白色的土层,现场的工作人员阻止了记者继续往前。
“我们可以看到这里有明显的火烧痕迹,而我们问过在做实地勘测的工作人员,这并不是由外来的,太空垃圾,陨石坠落之类造成的,专家们猜测这次的地陷是由地心岩浆喷涌而成,接二连三的地陷事件是否和人类过分消耗大自然资源有关,进一步的咨询我们会时刻跟进,先交回给新闻部。”
“这···怎么可能”新闻已经播完,夏诺仍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
“魔党的据点就这么被,灭了?”
普通市民当然看不出什么端倪,纯粹当做是自然灾害看看,反正过几天这舆论热度就会消退,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家门前,那就没自己什么事。
但夏诺不一样,作为血族里特殊的存在,她能够接触的情报信息比普通血族甚至很多的血族高层都要多,就像当初知道魔党的计划,知道血族初拥有可能触发人类的天启,在密党还没有进一步行动之前,她就偷偷的出来实验了。
地陷的地方是什么她当然知道,那是魔党在中国的其中一个据点或者说实验室。
虽然说密魔两党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势不两立,但无论是魔党还是密党,两者之间的战火只能在暗处点燃,魔党的据点在不早前被密党发现,密党却没有选择立即讨伐,甚至连消息也只有十三位长老和部分门徒知道,因为这并不是件简单说肃清就肃清,说开战就开战的事。
血族社会和人类社会是相似的,低等阶层的下级血族根本不希望挑起战火,这就导致很多争端即使是爆发也只能是在准备周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发动,这个过程将会很漫长。
夏诺经常流连于长老院得知密党至少也要三四年密党这边才会开始有所动作,并不是一举歼灭而是慢慢渗透进去,这是血族惯用的做法,毕竟吸血鬼普遍生命漫长的吓人,时间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这也是最不会起波澜的做法。
而这个在血族高层眼里都觉得有点麻烦的据点居然在几天之内被根除了。
“难道和那个女人有关”夏诺咬着指头,眼光不禁警惕地看着通往楼上的楼梯。
“不可能,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一次过歼灭这么多魔党,但是···”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那些被高温一瞬间烧成最原始石灰状的地下土层,她想起昨天同样被在一瞬间瓦解的楼房。
“这种力量··难道是·····”夏诺手扶着额头回忆起什么。
“【元素】?”
忘了是几十年还是一百多年前她和父亲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如果以后碰到了叫做【元素】的存在,而对方是站在你的对立面并且非杀你不可的话”黑影中的男人慈祥地摸着她的头说道。“那就自杀吧,死前在它身上留下点痕迹,老爸会帮你报仇的”
坐在怀里的幼年夏诺挣脱男人抚摸的手问道“老爸你不是说你是天下无敌的吗,怎么可能看着我死。”
男人溺爱地把她抱在怀里。
“老爸当然是天下无敌的啦,但是你要知道那种人就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核弹,比小蠕虫和变异人类还要危险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要是知道你是我的女儿,虐待你来威胁我,那比直接杀掉你更让我痛心呢。”
“切,我可是你的女儿,我也是无敌的哦,要是碰到的话我就把它揍死咬死,吸光他的血,哼”
“好好好,我的女儿最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时候和老爸打趣闲聊的话仿佛黑白电影的放映机般浮现在眼前。
“难道那个女人真的是······”
“不会的不会的,那种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即便是校长也是不可能的”
夏诺没有想到的是,她真的猜对了,父亲曾说的【世界元素】就在她的头上距离不到五米的地方,而且,还是两个。
楼上的空气依旧被隔绝,林间吹来的风吹起外面的树木,叶子间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然而却声音却无法传递到封闭的空间里。
这种感觉很诡异,一切事物都是活动着的,却失去了生命该有的声音,能够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起伏不定杂乱的心跳声。
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自己不仅人生观世界观被颠覆,现在连正常人类的身份也土崩瓦解。
兰妮娅起身捡起刚才释放世界元素而滑到地上的入学邀请函,拍了拍重新还给了林寅。
“这就是我要你到费尔南德的原因”
“我已经失去你的母亲,我不能再失去你。”
兰妮娅温和的说道。“你有拒绝的权利,但是如果你不肯到费尔南德的话,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将会是你的监护人。”
“校长,我····”已经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林寅放弃了那内心中无谓的挣扎,改变命运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渴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吗,怎么当那个人变成自己后却是如此难以接受,因为回忆还是存在着的,熟悉的生活,熟悉的学校,熟悉的人,很快这一切就要消失了,人就是这么种可笑的生物,渴望改变却又害怕改变,而对于林寅来说,父母伪造给自己的这一切,真的是为了他吗?
“我的父母,他们··,他们爱过我吗”林寅无助地抬起头看着兰妮娅双眼,眼里有期许也有失望,当知道一直以来的爸妈只是虚构出来后,他真正纠结的就是个问题,父母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存在的呢,嘛,反正那两个人也只是校长虚构的,哪来感情可言呢。
虽然以前就过着孤儿般的生活方式,然而现在却真的变成孤儿了。
兰妮娅脑里模拟了很多林寅拒绝纠结自我矛盾的话,却没有想到问出的是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孩子一直担心的原来是这个吗?
“还记得我说过你的妈妈除了你之外还留下了什么吗”
兰妮娅举起手指尖在虚空中描画着,淡黄色的光芒在指尖下滞留,不久一个金光闪烁的符文在空中编织完成,法阵中间阵心位置是一片金黄色的树叶。
“一叶世界”手指轻点下法阵打开了一个拳头大的门,兰妮娅从光门中抽出一个实验用格纳盒,随后光门关闭。
“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兰妮娅把盒子递给林寅道。
收纳盒很轻,没有想象中的重量,抚摸着光滑的表面,箱子传来的温度很冷。有点期待有点紧张,爸妈到底会给自己留下什么呢。
“咔嗒”
“这是”收纳盒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里面是爸妈曾在这个世界时的物品,或者书信。
打开收纳盒从缝隙弥漫出来低温的雾气。
冷冻用的氮气箱里面静静躺着的两根中型试管,淡绿色的液体冻结绽开最美丽的冰晶花,晶莹剔透的绿色枝节中一簇火种般粉红色的花蕾盛放着。
“这是什么?”看着面前这两支里面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试管林寅疑惑的问道。
“是时候把他们交给了”兰妮娅看着两支试管,无尽的惋惜和美好的追忆浮上心头。
“1929年以德国纳粹为首的法西斯国家挑起了第二次世界战争的战火,在战争当中,德国用了很多战俘来进行各种非人道实验,其中一项包括记忆提取,实验成果主要用于提取俘虏的记忆从而得知其国家的行动计划”兰妮娅隔空把低温收纳盒里的两支试管提起悬浮在林寅面前,一边述说着。
“因为技术层面和器械落后,德国人并没有在大脑切片里发现太多有用的信息。”
“直到近代,2012年,科学家终于成功在活人身上通过脑干切片还原人的一部分记忆并且通过仪器真实反应出来,可惜的是实验体无一存活,大脑大概是世界上最精密的工作区间,一点点损坏就会全线崩溃,记忆抽取的计划再次被尘封”
“然而,我们费尔南德获得了这种技术,并在基础上进行改造,使得死亡率下降,记忆还原率提升,就是这种工具”兰妮娅从袖子下拿出一个类似于针筒状的工具,针头扁圆月牙状,这种设计便于快速准确插入头盖骨,在主刀旁还有三个固定辅助针用于注射凝血剂,针头后方的收纳处充满了绿色的福尔马林。
“但是,仍然存在着缺陷,第一,提取的时候为了保持大脑血液的流动,不能使用麻醉,第二,在10秒内不能完成整个提取过程就会因为剧痛大脑休克而死亡。第三,疼痛的级数足以造成休克甚至深度昏迷,并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工具用于学院执行部外出行动在不得已下杀死敌人后取走情报使用,洞穿脑壳把装载记忆的脑髓体抽出来。”兰妮娅指了指林寅面前的两支试管。
“这是你父母从自己身上取出的一部分记忆体,也是一直以来用来模拟你父母存在的根据”
林寅震惊地伸出手把两支试管握住,里面被冰结住的两朵嫣红的樱花传来的只有冰冷的触感。
这就是爸妈留给自己最后的遗物吗。
明明早就释怀,明明已经看开,明明心里已经说服了自己,早就习惯了父母不在身边的生活,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的生存,可是为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呢。
温热的流水滴到试管上,里面冰结着的红色樱花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光,亦或是自己的幻觉呢。
“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可能真的回不来了。”即便看过很多次可当兰妮娅面对那个自己珍视的学生永远离开自己的时候禁不住泪眼婆娑。
到底是多绝望的情况下才会把自己的脑髓抽出来,他们两个到底遇到了什么,需要隐藏痕迹潜入学院,为了兰妮娅不要忘记他们的存在而留下了自己的孩子,用逼供用的刑具取出自己的记忆体。
“就当我以为这是他们留下来关于他们消失的秘密时。”兰妮娅又从袖子里抽出个玻璃盒子打开,里面是张卷起来的纸张。
纸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纸,看上去有不少年月,边缘部分微微发黄,从一边撕裂的口子来看这根本就是一张从笔记本上随便撕下来的纸。
兰妮娅把信纸递给林寅,颤抖着拿起了父母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信息。
那封闭着自我保护的心逐渐冰雪消融,伴随着锥心的痛。
十几年过去了,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却依然清晰,那是由指尖沾血所留下的嘱咐,带着无奈和凄然,。娟秀的字上鲜艳的血液已凝结成黑黑的血竭。
老旧的纸在手上传来不可思议的温度,仿佛不知在何方的父母握住了自己的手,这是真实的,爸妈留给自己的··
遗言。
『抱歉,我的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你已经平安长大了,而我们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爸妈希望能够在你身边一年一年一天一天,看着你长大,可是我们俩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希望你能在普通人的世界里长大,像你的爸爸一样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你过早的接触这个世界的真实。』
当年那个只会呱呱啼叫的小婴孩已经长大成茁壮的少年人,斑斑的血迹即使漫长的岁月过去仍然流动着生命,字里行间没有面对即将来临未知的恐惧,没有对泯灭存在的担心,有的,只是对自己的孩子深深的不舍,担心,和期盼。
『长大后,会不会比爸爸还高呢,在学校会不会因为爸爸妈妈不在而被人欺负呢,会不会早恋呢,我跟你说哦,一定不能早恋,就算早恋了也不能找些随随便便的女人哦,一定要像妈妈这样优雅,智慧又漂亮的,嘻嘻』
“什么嘛,虽然不知道爸爸多高,可是我也不矮呀,早恋这事情也如你所愿了”在怎么使劲地擦拭双眼,泪水还是缺了提般,潸然而下。
母亲最后的话语仿佛在提醒着他独自一人的命运,孤独的命运。
这些年来他一直提醒着自己并不是一个孤独的人,然而比孤独更为可怜的,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很孤独,或者说,明明很孤独,却把自己都骗得相信自己并不孤独。
即使那么孤独地活在世上,他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即便每天回家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大声说“我回来了。”
『真想看到你长大的那一天呀,想看到你小学,中学,大学,毕业的那天你会把学士帽戴在妈妈的头上吗,你会怎样带着心爱的女孩来见我们呢,妈妈对未来可是充满期待的呢』
读的过程中他并没有察觉,规则力量开始干涉蔓延,读过的文字正在逐渐消失,却永远刻在心中。
『离开这个世界前我把你托付给了兰妮娅老师,相信老师会代替我们照顾好你,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请原谅我们的自私,孩子,为了让你平安地活下去,我们别无选择』
『无论以后去到天堂还是地狱,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再见··』
『致·未来的儿子·林寅』
···
··
·
手中的纸在上面深褐的血墨都退尽后,化作微尘,无论怎么去紧握依旧是从指间流去。
什么是失去?是终点,是永别,是再也握不住的手,是再也听不到的声音,是再也感觉不到的温度,是再也不能说出口的··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