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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给自己颁大奖(1)

在我东奔西走、固执己见、心存侥幸的推销途中,我终于发现了:在中国的八九十年代做推销员凭实干凭信用凭好时机可以成为中产阶级。进入新世纪,不行了,想发财只有给大老板做职业经理人,但做职业经理人和当年我做推销员一样,同样存在着巨大的风险。老板答应给职业经理人年薪几十万几百万,但老板会以各种巧妙的方式让你干几个月就卷铺盖走人。我在江苏常州遇到一位四方大脸一脸福相的凌总,中国人民大学毕业,有MBA和博士学位,38岁,做市场能上能下宏图大略,面对老板连续三个小时拍桌吓耗子唾液横飞骂祖宗三代,他会毕恭毕敬点头哈腰,比越王勾践还能够忍辱负重地记笔记,这样胸怀宽广的人物私下里与我交心时居然泪水横流。他给我朗诵了一首在他挥泪离开第N家企业时写下的诗句:“又一次拾起行囊,明天我又要转向他方,望天也苍苍,望地也茫茫,问一句,我的路又在何方?职业经理人的我啊,路在何方,满腔的热血与豪情,换来的是空空的行囊。”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万能的主宰在向我暗示:别再一条路跑到黑了,换条路走吧!有那样一条更阳光更激情更好玩的大道在等着我去走呢!我当时还蒙在鼓里,但我已经开始往那条属于我的阳光之路悄悄地接近了,但我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我在往那条光明之路奔跑。我只是在想:全世界有那么多的奖项,什么诺贝尔奖,奥斯卡奖,奥运会上的金牌、银牌、铜牌,国内有“五个一工程”奖、劳动模范奖、百花奖、金鸡奖,还有鲁迅文学奖等等数不清……我要给我自己评个奖,向全世界广而告之,让子孙后代们世代相传:中国的20世纪未、21世纪初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位忠诚敬业、富有创造精神的推销员!

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否定你排斥你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否定自己,那就完了,就没救了!

我把我做推销员的故事,写了一篇一万字的稿件,我不知道谁会采用,我一稿28投,全部投给杂志社的总编。投稿的那一天是五一劳动节,阳光灿烂,街上游人如织。当几个月后我在街头上买到了刊有我推销员故事的《家庭》杂志时,我激动得热泪横流,那一段日子里,我的读者电话一个接一个……激情之下,我把我15年推销生涯中一边工作一边记录下来的生活全部输入了电脑,每天写作不止。

2001年5月,我去海南某出版社校对我的书稿,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出版图书,我想给自己举办一次小规模的只有我一个人的盛典,于是去了海南博鳌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我问了房价,标准间780元!我在大堂里转悠,是住呢还是不住?我为房价徘徊犹豫,总台小姐却把房卡送到了我手上,并轻声告诉我:“是我们吴经理给你开的房!”

“你们吴经理?哪个吴经理?”让我意料不到的是,在这里我竟然与吴春芳不期而遇,她在大堂吧里正在与人谈着什么,朝我优雅地挥了挥手,示意我先去房间。

吃中饭的时候,吴春芳往房间里打来了电话,请我出去吃海鲜。后来几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她准时地把饭菜送到我的房间,她没有忘记我有个喝酒的嗜好,中午和晚上都会随餐送上一瓶啤酒。

傍晚,我和前妻坐在海滨浴场的沙滩上,看着海浪拍岸,听着汹涌的涛声,我们共同给正在爷爷奶奶家做作业的女儿打电话,女儿听到我们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端高兴地喊着:“爷爷、奶奶,爸爸和妈妈在一起。”

我问:“你怎么来这了?”

她说:“这要感谢你啊,不是你鼓励我出来找工作的吗?”前妻的命运正在这里悄悄地发生变化:她先是在员工食堂里做洗菜工,头三个月内只管吃住没工资,起早贪黑,娇嫩的双手已经变得粗糙不堪,她咬紧牙关坚持。酒店老总意外地发现了她,老总跟我的看法一致,认为前妻应该是位推销人才,于是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去海口拉客户来酒店度假。一个月的时间里,她签到了厚厚的一沓团体订单,老总就把她调到了酒店销售部做经理,还常常有带团去新马泰旅游的机会,她说她正在办出国手续,准备去新加坡的一家大酒店做销售部主管。

我说:“你真行,我做了15年推销员也只是在国内,你一做就是去国外。”

她笑了,眼里闪出了泪花,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我和吴春芳在一起的时候,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不休,吴春芳摔一只碗我摔两只碗,互不相让,不断升级,原来的老领导曾劝慰我:“小邰啊,夫妻之间没有那么多原则,放点让。”

我后悔,做推销员这十几年来,我可以原谅任何一位客户,原谅任何一位欺骗过我的人,我为什么当初就不能宽容自己的妻子呢?结果,让吴春芳和我蒙受了那么多的苦难,而这些苦难又变本加厉地施加给了我们共同养育的女儿,让女儿稚嫩的心灵不堪重负。当年干嘛就那么争呢?干嘛就那么怄气呢?那年,当我得知吴春芳回心转意要与我重归于好,夜里一旦听到脚步声就以为是我回来了,结果一次次让她失望,让她心碎;尤其当我得知吴春芳的父亲临终时给女儿的一句话:“还是跟邰勇夫复婚吧!”我无动于衷,还有点幸灾乐祸:怎么样?还是我好吧?都是你吴春芳的错!现在我悔悟了,但晚了,想去给老岳父道个歉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去出版社交书稿的那一天,吴春芳送我到海口,一路上,她不停地让我等等,然后她走进一家又一家的公司大门去推销客房和他们的旅游度假。我被她的工作热情所感染,我让她分给我一些订单和她的名片,她再进入某一家公司大门的时候,我就找附近另外的一家公司,以她的名义去推销,我们或者她先走出公司或者我先走出公司,谁先出来就耐心等待,无论等多久,我们重逢时都会喜出望外。当我们这样在海口街头上分头推销又相互快乐地等待之际,人行立交桥上出现了这样一幕:一对年轻恋人正在怄气,女的应该是一张如花的脸庞扭曲了,噘着嘴,胸脯急剧地起伏;男的在一旁脸色铁青喘着粗气,牙咬得咯咯响;被他们赌气摔到地上的小物品散得到处都是……这多像十多年前我和吴春芳一起逛街经常发生的情景?那时候差不多每个星期天,我们都会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出去,我逛书店、她逛商店,在约定的地方相互等得不耐烦了见面就发脾气,然后气鼓鼓地一前一后地回家……我们从这对怄气恋人面前走过时,我不由自主地弯腰拾起被他们摔在地上的外衣,轻轻地拍去沾在上边的尘土交给那男的,劝说了他们一句:“相爱一场多不容易?快回去吧!”做这件事的时候,吴春芳与我相互对视了一眼,没做声,但彼此心领神会:唉!这不就是当年我们的样子吗?

2001年的八九月间,我的自传体小说《我推销我生存》出版了,陆续在全国各个省会城市的新华书店上市。我曾想:我的这部用两条腿作笔,用血汗做墨,用苍茫辽阔的大地做纸,用我艰辛的步履,一步一步历经十年风雨写出来的第一部中国推销员的真情故事,一定能够成为千万读者喜爱的畅销书!我做着这样那样的美梦,我每天等待屋里的电话接二连三地爆响,像上个世纪初《乱世佳人》在美国出版时,每隔3分钟一个电话,6分钟一阵不停的门铃响一样,轰动全世界!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房间里的电话整天像个哑巴,我似乎被人遗忘了。我急不可待,我跑到新华书店转了几圈,竟然没见到我的书!我问营业员,营业员也没有帮我找到。我发脾气了,说:“怎么搞的,一个月前打电话询问你们经理,你们经理说书已上架了,为什么连本书的影子也见不到呢?”

我发脾气的时候,蹲在书架下边一位蹭书看的小青年惊喜地跳了起来,说:“你就是《我推销我生存》的作者邰老师吗?首先向您表示对不起,你那书我没买,但我在这里一口气看完了,中饭都没顾得上吃。你那书好看!我知道它在哪!”

小青年引领着我来到书店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从埋没在最底层的书中抽出了我那难以被人发现的仅有一本的样书……我又去北京,在全中国最著名的王府井新华书店,我欣喜地发现:我的书摆放在最明显的位置上,而且堆了个漂亮的书码。许多读者在认真地翻看,我问营业员:“我的书还有多少?”营业员为我查阅了电脑,告诉我:“上架不到20天,卖了200册,还剩下100册。这本书卖得不错!”王府井新华书店给了我自信,2001年10月14日请我去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每年一度的北京书市上签名售书,坐在飞机上我还想,我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推销员作者,谁会请我签书啊?当我提前半小时进入书市来到王府井展位上时,等着买我书的读者已排成了队,两个小时售书,竟然手忙个不停。买我书的人有一位是解放军的中将,他还不止买一本,一买就是300本,他是解放军驻天津某部的一位政委,他要把我的书发给他们部队军官。第二天,国家广电总局主管电影剧本创作的高尔纯副主任还请我去他的办公室谈了一次话,高尔纯副主任说:“你的书震撼了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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