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的BB机响了，显示的电话区号是四川省达县。我的心一阵狂跳，我觉得那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是那么温馨。电话拨通了，接电话的果真是那个我期待已久的温柔善良的叫做李虹的女孩。女孩在不住地笑：“祝贺你呀，听我姐说，你在广东推销微波炉后来成功了，现在又换了个好厂。是吗？”这是1997年5月1日，正值“五一”节放假。电话里，女孩告诉我：她高中毕业了，参加了高考，本来接到了四川成都一所旅游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但她没有去，她要到成都打工，减轻一下父母的压力，因为妹妹有音乐天赋，与她同时考取了四川一家音乐专科学校。与女孩一番长谈，我阴郁的心情渐渐晴朗，地球上几十亿女人当中终于有一位想着我的纯情女孩了。我一扫悲观和绝望，重燃起新的希望，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就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新客户一家没有联系成，主要原因是他们对经销“梅花”牌小家电尚缺乏足够的信心，对厂方信誉程度缺少了解。那么我就在内蒙古的几家大商场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同时也可以考虑选几家重点客户主动发一批货去给他们试销，或者延期三个月付款。我想先重点抓住包头的百货大厦、呼和浩特的天天商厦、海拉尔的友谊商城，这三家目前是内蒙古生意最好、效益最好的大型国营商场，他们是我的前任姜云辉的老客户。我要回过头来逐家说服他们进我的货，但我学不会老姜的样子，老姜会微笑，笑起来小嘴特好看，会大量派送美国进口的0.35元一块的口香糖，还会空许诺：“到广东去，我给你找个18岁的妞玩玩。”然后神秘活现地把回扣率写在手心上给经理看，本来厂里规定按货款回笼返利给商场经理3%，他只在手心上写2%，甚至更少1%，中小客户只慷慨地回扣一片0.35元的口香糖和空许诺：“到广东给你找个妞玩玩。”人家问回扣，老姜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真没有。”于是这些大小客户——厂家的上帝们就像群鱼一样，一条接着一条争先恐后地咬他喷香的钓饵，最后这些上帝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垮掉或者库存与日俱增……我不会这样做，我只会埋头苦干，真诚地为客户着想，为客户负责，从客户的利益出发来赢得市场。
我去包百大厦，一进门被滚梯口两侧长相俏丽的迎宾小姐所吸引，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竟然迷了心窍。我恋恋不舍地离开她们上了滚梯，两位迎宾小姐相视而笑，其中的一位还回头冲正在上电梯的我做了个鬼脸。
家电办公室的云小姐见了我冲口就是：“你怎么又来了，人家老姜干得好好的，凭什么换你嘛？”
我忍了又忍才使自己没有发脾气：“我找祁经理。”云小姐说：“不在不在。”我不顾云小姐的白眼，就坐在这里等。其他厂家的推销员来了，云小姐又给倒茶又陪着说笑，唯独把我冷落着，还不时地用奚落的眼神驱赶我，我不走；其他厂家的推销员走了，云小姐拿起把扫帚赤裸裸地驱赶我了：“下班了下班了！”云小姐的扫帚在地上狂舞，狼烟四起，我雷打不动。等到快下班的时候，祁经理终于来了，我提出我的想法：“经理，我来帮你促销，明天开始站柜台，把您库存的‘梅花’货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售出，减轻您的压力。”祁经理本来并没留意我，听我这样一讲，他全神贯注起来，还特意为我倒了一杯茶。我继续说：“这样，分两步走，第一步把我们的产品，摆放在最佳位置；第二步，请示我厂领导，把你积压的产品全部打折，但有个条件，首先你要主动打笔款，把断档的货补全，让产品成系列，这样有利于促销。”祁经理说：“好！就按你说的办。其实你们厂家早就应该这样做，以前老姜来了，就鼓励我进货，结果货越进越多，造成积压，你们厂家撒手不管了！”祁经理同意了。祁经理不仅是家电部的经理，也是包百大厦的总经理助理，我挥舞着祁经理的尚方宝剑在商场内上下活动。
第二天，商场刚开门，我带着两个搬运工来到包百大厦，我扛着一大卷条幅，两个搬运工一个抱着一台梅花牌电饭锅的大模型，另一个扛着一台梅花牌微波炉的大模型。我指挥两位搬运工把微波炉和电饭锅大模型分别放到两位漂亮的迎宾小姐的脚下。
我对两位小姐彬彬有礼、像位绅士那样说：“请，请，这是我们梅花电器集团为二位小姐制作的迎宾台。站在迎宾台上，您二位小姐会更漂亮更迷人。”
两位小姐犹豫不决。
我跑到鞋帽柜上给她们每人买来一双款式新颖的女装皮鞋，送给她们：“请穿上！二位小姐的鞋我们厂也包了，你们随时关注，你们喜欢什么样的鞋我们厂就给你们买什么样的，随便穿，穿旧了换新的。”
两位小姐有些难为情了。
我说：“没事，穿上吧。祁经理已经跟你们商场管理科联系好了。”两位小姐快乐地换上了我为她们买的新皮鞋，英姿飒爽地站到了我为她们制作的迎宾台上。
我来到小家电柜台。这时的包百大厦，还是传统的封闭式柜台：营业员的背后是货架，面前是柜台的那种。我指着货架上的梅花产品对柜长小姐说：“您好，请把梅花样品全换成新的，另外再拿出一套样品来摆放在柜台上。”
柜长是位极有城府的少妇，抹搭着眼皮说：“这样摆，就卖你一家的货，别人的货怎么办？”
我就拿他们的祁经理吓人：“你们祁经理让这样搞的！”
柜长小姐仍不太情愿。两位搬运工过来了。我让搬运工把“梅花电器精品一族”的条幅给我挂上。但没有登高的工具，我就问柜长小姐：“有梯子吗？”
柜长小姐说：“没有。”
实际上柜台里边就放着一架梯子，一位营业员小姐用眼神指给了我。我欲进柜台搬梯子，柜长小姐拒绝：“不给用不给用！”
我正色道：“柜台长同志，我们厂家商家是平等互利的，您应该支持我才对！”
柜长小姐犹豫了一下，我趁机搬出梯子交给了搬运工开始一条又一条地挂条幅了。
柜长有意不帮我的忙，无非是以此来证明“县官不如现管”，你产品再好也要我柜台上支持才行！我就施以小恩小惠，但绝不是老姜的几块0.35元的口香糖，柜长终于配合我了，不声不响地从仓库里提出两套样品，一套陈列在货架上，一套陈列在柜台上。货架上那套老样品都是有明显质量问题样子十分陈旧、破烂不堪的。祁经理过来问：“这套老样品怎么处理？”
我爽快地说：“全部退厂换新！”
祁经理高兴了：“中午别走，请你吃饭。”
我突然发现营业员身后货架上方与天花板之间的一大块空间。赶紧拉住正要离开的祁经理：“等等，我还要向您请示。”
祁经理：“说吧，只要货好卖。”
我手指货架上方：“这一大块空档让我给您美化一下可以吗？”
祁经理扔下一句“随你了”，转身走了。那时候大商场内部不花钱的广告资源还没有更多的厂家关注，商场内部也没把这些资源当回事，结果被我所用独领风骚。
中午祁经理请我去酒店吃饭，那位见了我就皱眉的俏丽无比的云小姐也在场，我特意敬了她一杯酒说：“请云小姐多关照。”
云小姐第一次向我露出了好看的笑脸：“祁头一句话，我们没说的。”
接下来我又做了6米长、1.5米高的灯箱广告立在货架上，请柜台上的全体营业员们吃了顿饭，也像老姜那样做了个承诺，但不是空的：“柜台上所有营业员每人一台‘梅花’牌电饭锅，拿回家去长期使用，坏了换新的，新的过时了，再换更新的换代产品……”
市场终端让我建设好了，当初对我来说的包百大厦绝对胜于若干年之后许多大厂搞的所谓“旗舰店（主导地位的零售店）”。尽管这是内蒙古的冬天，冷风刺骨，我却觉得阳光灿烂、春意盎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