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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戈登·拜伦爵士—激情威尼斯

一八一六年十一月,拜伦爵士(Lord Gordon Byron)首度来到威尼斯。不过,这名二十六岁的诗人亲眼见到这个岌岌可危的城市之前,心内对这城市早已不再陌生。在他讲述骑士恰尔德·哈罗德朝圣之旅的韵文史诗《恰尔德·哈罗德游记》(Child Harold’s Pilgrimage)中,第四章写道:

儿时,我已爱上她:威尼斯

宛若精灵之城,驻我胸怀,

如同水柱,漂浮海上,

富裕的广场,快乐的小径!

奥特威、雷德克里佛、席勒、莎士比亚

为我展现她的容颜,我愿她永驻我心

不论沧海桑田,物换星移;

我永忠贞,随她落魄不幸

或在过往的盛世。

在这段诗句中,可以清楚看出罩住威尼斯的文学网络。拜伦在这里指出四名给他烙下早年威尼斯图像的作家:托马斯·奥特威(Thomas Otway)的悲剧《获救的威尼斯》、威廉·莎士比亚的《奥赛罗》与《威尼斯商人》、安娜·雷德克里佛(Ann Radcliffe)的恐怖小说《乌多弗的秘密》与弗里德里希·席勒(Friedrich Schiller)未完成的小说《通灵者》。

在他一八一六年至一八一九年居留威尼斯之前,拜伦的生活便已放荡不羁。这位一表人才、才华出众的年轻人早和保姆与表姊妹们初识人情,十八岁时,出版第一本诗集,和他同父异母的姐妹奥古斯塔(Augusta)维持着乱伦关系,同时也不排斥同性恋情,其间也结了婚,还没当上父亲,便和妻子分开,成为朋友,继续新的冒险闯荡——这种男人在威尼斯找到了自己文学与男女关系的新天地。

拜伦强烈的性格未受他竭尽各种方法掩饰的天生残疾的影响。他出世时,有只脚畸形,导致这位迷人的少年怀着严重的自卑情结。他的右脚过短,并向内弯,终身都会轻微跛行。因而,他怯于散步及其他会受别人指指点点的户外活动。在威尼斯,他也尽可能避开圣马可广场这个中心会面地点。

然而,靠着铁般的意志,他以击剑、射击、拳击、骑马与过度的游泳来弥补自己的残疾。二十岁的他在炙热的葡萄牙每天骑上七十英里,一八一〇年五月三日,在希腊的滔天巨浪下,他从塞斯托斯(Sestos)游过赫勒斯滂海峡(Hellespont,译注:今达达内尔海峡)到阿拜多斯(Abydos),大约一公里半。在爱情上,他毫无节制,同时,他的文学创造力似乎也无止境。一八一二年,这位非比寻常的年轻诗人(在英国上议院有个席位)一下走红全英国,就靠着他的韵文史诗《恰尔德·哈罗德游记》前两章,那是关于拜伦在葡萄牙、西班牙与希腊之旅的长篇叙述诗。“我一早起来,一下成名,”当时二十四岁的拜伦评论着自己的成功,显得陶醉。

一八一六年秋,在拜访过在瑞士科培特(Coppet)的斯塔耶夫人(Madame de Sta?l)后,拜伦和友人约翰·霍布豪斯(John Hobhouse)乘坐六驾马车越过辛普隆隘口(Simplonpass),配备武器,有狗随行,以免强盗攻击。到了拿破仑占领过,后由奥地利统治的米兰时,他们稍事休息,拜访熟人;拜伦在那也认识了法国作家与威尼斯爱好者亨利·司汤达,他对这位年轻的英国爵士印象深刻。

在米兰,拜伦先行派遣他的仆人带着沉重的行李乘坐马车前往威尼斯,然后和约翰·霍布豪斯乘着单驾马车从容尾随在后。十一月十日,他们在倾盆大雨中抵达威尼斯的大陆港口梅斯特(Mestre),在迷蒙的烟雨中看着梦寐以求的水都。拜伦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

他们来到一个遭到蹂躏、颓圮没落的威尼斯,只能靠着丰富的想像,才能想见这个城市过去的辉煌。在该城一七九七年向拿破仑投降时,没落之势已经出现,不过这位法国皇帝更令情况加剧恶化。等到一八一四年奥地利人掌权时,这座城市正如一份当代的报导所控诉那样,“首饰宝物被抢,港口淤塞,兵工厂弃置,工厂破毁。宫殿墙面剥落掉入运河中,河内全是碎石,船坞中的船只腐朽”。这期间的人口由十三万萎缩到十万,其中半数多穷困不堪。城内聚满占领部队,到处都要注意间谍。自由言论受到检查。大约两万名的妓女让水都变得堕落,道德沦丧,坐实长期以来的陈腔滥调。对许多外来人士而言,尤其是有钱有闲的游客,威尼斯靠着情爱欲望与假面舞会掩饰着颓圮没落的图像,却显得“怪异”与“浪漫”。有着箱型栖身之处的黑色摇船,上头的帘子可随时拉下遮掩,更是激起观光客的幻想。在拜伦《培柏》(Beppo)一诗中,有关于摇船的描述:

你看到摇船了吗?让我为你

描述一番。摇船是艘有着窄舱的

长船,每天在这出没,

造型轻巧,但却结实;

船上有两名桨手,人称船夫;

一身乌黑,滑过运河水面,

仿佛小艇上的一具棺椁,

没人知道里头的动静。

日日夜夜,如此穿梭运河,

灵巧窜出里亚多桥岸

或是优雅滑行,

泊在剧院之前守候,

黑色大军成群结队,身着丧服,

自己却不知悲伤为何物;

有时甚至载着淫荡的人客,

宛如幽灵马车,前往亡灵盛宴。

在霍布豪斯继续前往罗马之际,拜伦立刻在水都安身下来,仿佛下沉中的威尼斯是自己的家一般。他把马安置在丽都岛的一个马厩中,自己租了一艘摇船,轻易就找到住处,在一个名为塞加提(Segati)的布商的家,位于皮斯奇纳大街(Calle della Piscina)一六七三号,在圣马可广场与圣摩西教堂(San Moisé)之间。拜伦一安定下来,就已陷入热恋之中,还是房东二十二岁的妻子,玛丽安娜·塞加提(Marianna Segati)。这位年轻的女子有个小女儿,住处就在拜伦的房间之下,这在后来倒是相当方便。

“我的摇船此刻正在运河上等我;但我宁可在家写信给您,因为此时已经入秋,还是一个很英国的秋天,”拜伦简短告知他在伦敦的出版商。“我打算在威尼斯过冬,或许因为这里(除了东方之外)一直是我幻想中最为葱绿的岛屿。威尼斯并未让我失望,尽管当下的没落会让其他人有这种印象。但我对废墟早已知之甚详,不会在意残破。而且,我恋爱了……”

不久后,狂热的诗人对英国许多友人说道他的最新成绩。玛丽安娜·塞加提“就像一头羚羊”,他写道。她娇小苗条,头发卷曲乌黑,“一对东方的黑色大眼流露出独特的神韵,很难在欧洲女子身上见到,就连意大利女子也不常见,而许多土耳其女人要靠涂上眼影才能有这种韵味”。玛丽安娜的这种神韵显然出自天生,而且脸色深红,正如写拜伦传的美国女作家贝妮塔·爱斯勒(Benita Eisler)所点出那样,被年轻的爵士解释成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结果。

对玛丽安娜来说,这种解释很快变得十分贴切。威尼斯的布商妻子和英国爵士恋情进展迅速,而且一点都未感到良心不安。玛丽安娜要她的情人放心,因为戴绿帽子的丈夫自己也有位情人。拜伦这样乱搞男女关系,直到另一位第三者介入,才暂时出现问题。玛丽安娜有一天晚上和丈夫一起出门,而玛丽安娜的小姨子出人意料地来找拜伦,这位十九岁的威尼斯女人,漂亮,近乎金发,表示想和这位客人聊一聊。几分钟后,玛丽安娜冲进房间,拜伦目瞪口呆,她先对坐着的两人礼貌地躬身示意,接着一言不发,抓住她小姨子的头发,据拜伦数的,至少重重打了她十六下。“扭打的声音您一定听不下去,”拜伦在给他的爱尔兰诗人同侪托马斯·莫尔(Thomas Moore)的信中说道,“至于喊叫声,我就不用对您多做描述。”等这位小姨子夺门而出后,拜伦整晚都在安抚他这位因嫉妒、愤怒与精疲力竭而完全失控的情人,“靠着好言好语、古龙水、醋、一些水和天知道什么可以拿来当水的东西”。

就在这晚,拜伦有机会见识到威尼斯对待“花花公子”的方式,也就是一名既是情人,又是家中友人的固定伴侣。在拜伦还在安慰半昏厥的玛丽安娜之际,房主塞加提突然现身门边,平静地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拜伦冷冷说出“这难道还不够明白”时,这位丈夫显然并不把这看成丢脸的事,而是离开。“在威尼斯不会出现吃醋的事,”拜伦在给托马斯·莫尔的一封信中轻松地表示,“动刀动枪不再流行。”

对威尼斯人来说,这位戴绿帽子的布商宽宏大量,是有合理的解释:由于婚姻未被当成圣事,而是社会制度,那中产阶级的女性一样可以享有过去贵族阶级的特权:有位同时可以成为丈夫朋友的情人。这种习俗仿佛是为这名英国诗人的性格量身打造的。

虽然拜伦爱着这位黑眼睛女友,却不想随时带上她。他还想尝试其他的冒险活动。对此,可是机会多多,譬如上凤凰剧院或圣班奈迪托(San Benedetto)剧院,到丽都岛骑马出游或去类似俱乐部的场合,那里各阶层的先生女士戴着面具会面。这类化装舞会来自高雅的舞厅,多半属于剧院所有。在这类俱乐部拥挤的房间中,大家穿着假面服饰,可以和其他人无拘无束玩乐。

拜伦一样没有忽视思想性的活动。他常常从圣马可搭船到圣拉扎罗岛(San Lazzaro),那里有间亚美尼亚僧侣的修道院。岛上有间著名的印刷坊与出色的图书馆,馆里保存着古希腊原件散佚的古手稿与翻译,还有波斯及叙利亚的手稿。“我每天在一间亚美尼亚修道院学亚美尼亚语当作消遣,”一八一七年,拜伦在给英国友人的信中写道,“我发现我的脑袋要找些难题来好好钻研,当我找到最困难的玩意来打发时间时,我就选定,强迫自己专注其中。”

拜伦宁可和自己的英国同胞保持距离,常常参加阿尔布里奇(Albrizzi)女爵宫殿中的沙龙之夜。举止文雅的伊莎贝拉·泰奥托奇·阿尔布里奇(Isabella Teotocchi Albrizzi)是希腊侯爵泰奥托奇的女儿,经常接待艺术家、文人与重要的外国访客,被称为“威尼斯的斯塔耶夫人”。女爵不仅是位大方的东道主,也是一名才华洋溢的作者,写过关于女诗人维多利亚·科隆纳(Vittoria Colonna)的传记。

在阿尔布里奇宫中,拜伦认识了威尼斯雕塑家安东尼欧·卡诺瓦(Antonio Canova)。这位著名的艺术家送给一尊他亲手雕刻的美丽的海伦娜(Helena)大理石胸像,令拜伦无比倾倒。年轻的诗人在这尊雕刻优美的大理石像中看出柏拉图的理想之美实现,而他深信,这只能体现在造型艺术中。一八一六年十一月,他写诗歌颂卡诺瓦的艺术作品:

献给卡诺瓦的海伦娜胸像

这尊大理石像,无比妩媚

世间少有,让人惊叹,

大自然不愿造出的美,

卡诺瓦巧手凿出;

凌驾了想像

和诗人的梦,

看来,永垂不朽的胸像

美化了海伦娜的心。

一八一七年春,拜伦离开威尼斯,前往罗马一游,找他的朋友霍布豪斯,没有带上玛丽安娜。五月时,他回到水都。由于威尼斯逐渐炎热起来,诗人在米拉的布连塔(Brenta)租了一间别墅。玛丽安娜陪同他。六月二十六日,拜伦在这开始撰写《恰尔德·哈罗德游记》的第四章及最后一章。他讲述着威尼斯的历史、自己的威尼斯经历与后来的罗马之旅,诗中弥漫着令人心醉神迷的自然刻绘,反省着人类及其文化产物的短暂倏忽,调子忧郁。诗人献给约翰·霍布豪斯的这部分《恰尔德·哈罗德游记》,由以下的诗句展开:

我看着威尼斯的叹息桥,

一边是监狱,一边是宫殿;

我看着建物从浪涛中升起

宛若魔法师的幻术;我的面前

一整个千年,张开黑色的羽翼;

死寂黯淡的辉煌罩在过去

看惯胜利的时代,一些被占领的国度

臣服在飞天狮子的大理石座下,

骄傲的威尼斯君临着数百座岛屿。

塔索的歌已在威尼斯沉寂;

船夫静静摇桨,没有歌声;

宫殿在河岸上不断颓圮,

城中甚少响起乐音,

韶光已逝,然而美依然驻留在这。

王国没落,艺术朽腐,

只剩自然长存,眼见

威尼斯仍是各式人等的

欲望的游戏场所,意大利的嘉年华会。

丽都岛也是这样一种游戏场所,街头妓女一般会在此漫步。约翰·霍布豪斯常常从罗马到威尼斯来拜访拜伦。有天,两人在丽都岛上骑马,希望勾搭上几位在那漫步的女士。他们看上两个女孩,也很快做出决定。拜伦选择年纪较大的那位,二十二岁的玛格莉塔·科尼(Margarita Cogni),她和一位染患肺结核的面包师傅成婚。玛格莉塔已经听过慷慨的英国爵士大名,立刻和他往来。拜伦很快便爱上这位女战士般的年轻女子(他认为,“这是生养竞技斗士的天作之合”),决定在钱财上帮她。他称他的新烈焰为“弗娜玲娜”(Fornarina),借用拉斐尔(Raffael)著名的情人之名,甚至被他入画而永垂不朽。等候在家的玛丽安娜只好接纳这位健壮的对手。

尽管拜伦有其他活动,却没忘却写作。十月初,他在米拉以两天时间创作出《培柏:一则威尼斯的故事》一诗,诗中入夜的威尼斯有着无数上演情欲的隐秘角落:

当夜色把天际罩入影中

(愈黑愈好),那个时刻便已到临

恋人雀跃,丈夫懊恼,

矜持挣脱束缚;

欲望在脚尖蹦跳,毫无倦意,

每个笑意都是高涨的情欲;

这时歌声响起,还有巧叫媚声,

吉他和各类乐音。

在这略显猥亵的诗篇中,诗人采纳了年轻美女劳拉(Laura)这个威尼斯轶事,她的丈夫出海旅行,未再归来。过了服丧期后,劳拉在嘉年华会上和一名贵族打情骂俏,而她被认定死亡的丈夫却意外出现。他这期间在土耳其已有过多次暧昧关系,没理由对劳拉的新恋情大发雷霆。事情便以威尼斯的方式解决。劳拉回到丈夫身边,但可保有自己的情人:

据说,劳拉常常让他动怒,

然而,侯爵和他仍是朋友。

我的文句,到此为止,

故事也随纸册告一段落。

翌年冬天,拜伦离开了米拉的住处,而且不想继续住在布商的家里,便在威尼斯找其他房子。当他遇上里亚多桥大运河旁的莫岑尼哥宫(Palazzo Mocenigo)时,便签下了三年租约,住进这个人称新宫(Palazzo Nuovo)中的住处。这是一栋十七世纪的高雅宫殿,有高耸的拱窗和接着大客厅延伸到水面的石头阳台。这位年轻的爵士此时需要更多空间。顶楼安置仆役,一共十四位。一楼的马车间,弄了一个动物园,拜伦为了打发时间,养了一条斗犬、一只狐狸、一头狼,许多小狗及各式各样的鸟,而“在一只猫跑掉,两只猴子和一头乌鸦胃肠不适死去后”,拜伦还是认为“这是一个生气勃勃,有点不听话的园子”。

拜伦倒是轻易就甩掉玛丽安娜·塞加提,不过玛格莉塔·科尼就没那么简单。当拜伦向她坦陈两人的关系现在必须结束时,玛格莉塔开始大吵大闹,拿了一把菜刀冲向拜伦。他叫自己的船夫帮忙来把玛格莉塔弄出去。不过,玛格莉塔挣脱这些男人,跳入运河,虽然立刻被拉上岸,但拜伦花了许多时间,耐心对他的“前任女友”解释自己真的想要结束这段关系。

拜伦又再卷进许多激情的桃色事件中——据他的说法,三年内有数十件,还不算一夜风流的关系。在这期间,他婚外情所生的小女儿阿蕾格拉(Allegra)也来威尼斯暂住,让他意外惊喜了一番。拜伦认为她很漂亮,和他的婚生女儿雅靼(Ada)一样,不过继承了父亲的“魔鬼脾气”。

拜伦不写作,不追女人的时候,就在水中争勇。在从丽都岛到夏逢尼海岸(Riva dei Schiavoni)的游泳比赛中,他击败所有对手。第二回合时,他胜过其他参赛者数百公尺,率先游入大运河。而最强的对手到了里亚多桥时,已精疲力竭,退出比赛,所以拜伦单独游完这个直到大运河尾端、超过五公里的赛程。“我从四点半到八点一刻,一直待在海中,没有任何依靠,也不能休息。”这位冠军在给英国友人的信中得意洋洋说道。

对拜伦争强好胜的放荡行为与爱情冒险来说,欢乐的威尼斯可说是理想的舞台。不过,他的目光也不断关注着这片孕育历史的土地。这位著名的诗人歌咏着水都的名声。一八一八年夏,他告诉他的出版商约翰·莫瑞(John Murray),他完成了一首《威尼斯颂》(Ode on Venice)。该诗一八一九年出版,开头如下:

威尼斯!喔,威尼斯!你的大理石建筑

何时会在水岸边崩毁,

然后在你半塌的大厅

人民的喊声穿透汹涌的波涛,

深蓝色大海上的一声控诉。

我这位来自异国的人客,为你哭泣。

同年,拜伦和拉文纳(Ravenna)来的泰瑞莎·乔奇欧里(Terasa Guiccioli)女爵展开一段激情的恋曲,她和四十岁的先生到威尼斯度蜜月。几年来,他有计划试图避开强烈的感情,因为他已深受爱情宰制之苦。一八一九年四月二十五日,拜伦写给年轻的女爵,“但现在你让我的决心动摇,现在我完全属于你……”

拜伦跟着乔奇欧里夫妻旅行,有一阵子又再成为她丈夫身旁的正式情人,但四个月后,原本渴望自由的欲望又出现。他清楚男人一生不该依附在女人身边,拜伦在给朋友霍布豪斯的信中写道,并抱怨:“自己该何去何从?”

女爵的婚姻最后被教皇饬令取消,因为这个三角关系在拉文纳闹得沸沸扬扬,成了公开的丑闻。女爵隐居到乡间别庄,而拜伦爵士则有一段时间梦想到美洲当大农场主人,过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想了想,只从威尼斯搬到比萨而已,他的诗人朋友雪莱(Shelley)在那租下一间大宫殿。

不过,拜伦绝未完全放开水都。一八二一年,约翰·莫瑞的出版社刊印一本拜伦的剧作:历史悲剧《马里诺·法利罗,威尼斯总督》,以一名威尼斯显贵和一名议员间一段听来吓人的对话揭开序幕:“犯人怎么样?”“刚用完刑。”这出戏在伦敦朱里街戏院(Drury-Lane-Theater)首演,一八三五年并被盖塔诺·董尼采第(Gaetano Donizetti)谱成歌剧,讲述总督马里诺·法利罗对付威尼斯议会的阴谋,因为总督自觉名誉受辱。法利罗恶声咒骂议会:

杀人凶手,我会以牙还牙,

你们这群嗜血的魔鬼,

滚回水里,海里的污物!

为何威尼斯在这会和凶杀扯上关系,会被骂成魔鬼,等等,诗人在附录中解释道:“最先的五十名威尼斯总督中,就有五名退位,五名在被挖去眼睛后遭到放逐,五名被谋杀,九名被免职,十九名被暴力推翻,还有两名战死。这是法利罗执政之前许久的事。悲剧中演到马里诺·法利罗被视为阴谋分子,判处死刑。他的后继者中,弗斯卡里总督不得不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刑台。”

一八二一年,拜伦的历史悲剧《大小弗斯卡里》出版,根据十五世纪威尼斯的一桩事件;拜伦的作品一八三七年四月同样在朱里街戏院首演,一八四四年被威尔第(Giuseppe Verdi)谱成歌剧。这出悲剧借由总督和他被议会放逐的儿子的例子,处理拜伦特别在意的题材:抵触社会规范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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