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睁开眼时,天色已晚,烛火摇曳不定的晃动着,昏黄的光亮照明了屋内灰白的墙壁,她寻望了一下四周,视线生生落在不远处的小床里。
她的孩子?她想起身,下体却疼痛异常,只能勉强的抬着头,定定的寻着小人的脸,这时心儿进屋,一眼便望见自家小姐,激动的道:“小姐,你醒了?”
闻声,影彰快速的瞄了她一眼,视线重新落在小人床上,急道:“心儿,我要看看孩子!”
心儿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将她扶起,顺便拿了一个枕头抵在她的背部,笑道:“小姐故些自己?”
“快点心儿。”哪里还能听得见心儿关心的话,她的一颗心都系在了孩子的身上,边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用手推让着她。
心儿无奈的笑笑,转身朝着小人而去,不多会,孩子便到了影彰的手上,“孩子平安?”
她一手抚上小儿微黄的脸颊,颤道。
“小姐放心,小公主福大,落地时那声音可响亮了呢?”心儿赶紧拿起床尾的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是个女孩?”影彰一脸轻靠在孩子的额上,心头一阵酸涩,顿时泪流满面。
想她曾今何等风光,天大的事皆由父亲和哥哥在,若有孩子定也是宠上了天,可如今,她成了孤人,她的孩子除了她,便也孤苦无依!
幸好是个女儿,若是男孩,指不定日后会遇到什么风浪呢?因为之前,怀家村有一个做生意的商人从城都回来探亲,影彰从他那里知道了,城都并无什么惊天的消息,皇帝只发布一条消息:皇后体弱,中宫殿中休养,免见一切外人,和参加一些重大的典礼,直到病体康复!
这条消息代表了什么?影彰不敢往下想,亦辰没有过关?又或者,赤天照看出了破绽,知道她是炸死的?
总之,她原本不安的心在听到这条消息时,就更加的难安,生怕哪一日,她又见到了他?
她足足躺了一个月,身子才渐渐的康复,大婶不愧是过来人,每一件事情,都做的稳稳当当的,心儿也只是在一旁帮帮忙而已!
这日大婶去市集购置些布料,孩子长的快,她生怕之前的小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了,便央求她去了,心儿在屋外带着小猴子玩耍,看了一眼小床上熟睡的人儿,嘴角荡出一个浅浅的温馨笑意!
“嗷、、、嗷、、、!”经常被这种声音惊扰,影彰转头不悦的瞪了怪人一眼,一手放在唇间‘嘘’了一声。
这孩子闹腾,好不容易睡着了,要是再醒,她可没有精力在陪她玩了,因为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的康复,加之大婶又不在?
那怪人果然安静了下来,眼睛努力朝她眨着、、、
影彰为了他能够消停些,慢悠悠的坐在了他的身边,询问道:“你认识我?”
只见那人,左右摇了摇头。
“那你想跟我聊天?”影彰又问。
那人赶紧点了点头,同时又眨了眨眼!
“你想聊什么?”一手将他身上的毯子,往上盖了一些!
怪人赶紧转头看向小猴子折叠的纸船,又回头紧紧的望着影彰。
见他怪异的举动,影彰心想:又想吃纸?无奈的起身拿过一串的纸船,放在了他的眼前,问道:“吃?”
怪人摇了摇头之后,将头向前一伸,开口咬住了一只纸船,一口吞进了肚子里,而后又用下巴和眼神指向自己的肚子。
不吃却又吞下去?影彰不解的望着他的肚子,道:“你想告诉我些什么,对不对?”
那人急切的点了点头,表示影彰说对了,可是她却不明白,他到底在暗示了些什么?那人见她不解的神情,又吞了一个纸船,一个一个的吞着,渴求的巴望着她紧皱的眉头。
思前想后,那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食船的?是那日她和心儿在谈话的时候,她们谈了些什么?她眉头皱的更紧,而后霍然的张开:亦辰?
“顾亦辰?”她对着他定定的道。
那怪人,肯定的点了点头,眼睛红了一片,并浑身颤抖了起来。
影彰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认识亦辰的?可是以他的年龄?影彰不解,隧道:“你认识他?”
那人又点了点头,眼神迫切的望着不远处的小床上的人。
孩子?她的孩子和亦辰又有什么关系?怒气顿时升起,她不悦的道:“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的?”
刚预备起身,那怪人便又‘嗷嗷’了起来,影彰微恼的瞪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门外心儿的惊呼声,和一片嘈杂的碎语、、、
“小姐?”门顿时被人推开,心儿惊恐的小脸首先映入眼帘,接着看见她身后围绕的侍卫和窃窃私语的乡民们!
他真的找到她了!
苍然一笑,她缓步移至心儿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放心,这才重抬脚步,走了出去,脚下如惯了千斤的重担,心中连日来的难安竟突然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心境!
“娘娘、、、娘娘、、、”只见从侍卫中窜出的小钟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身前,满脸惊讶,欣喜!同时,还有一脸的泪水!
“奴才以为、、、、以为你、、、”他哭的大声,表情是极具的真心,竟像是寻着自己的亲人一般,丝毫不顾及周围的人群。
侍卫们纷纷跪首行礼,其中并无看见赤天照的身影,她拉起小钟子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小钟子边哭边笑道:“娘娘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了,吓死奴才了。是皇上派奴才过来,接您和小公主会城都!”
影彰先是一阵惊讶,赤天照果真让人看不透的?竟有这般本事,当初,她就是怕被他找到,临时改变计划,来到怀家村,这一点,她有足够的自信是骗过亦辰的,可是最终还是被赤天照找到了。
“休息一晚,明日咱们在启程吧!”平静的声音透着一股挫败的无能为力,最后一日的安宁,就在这里好好的度过吧!
大婶知道她的身份后,并无太多的惊讶,想她的心中早就料到影彰的身份非同一般吧!这一晚,他们亦如平静的吃着晚饭,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只有那怪人满面的担忧之色,浑身颤的厉害,仿佛他们马上会遇到什么大灾难一般,他不停的用头推离大婶、小猴子他们,谁靠近他,他就咬谁?
大家也都没在意,只当他的怪病又发作了!
然而这一夜,却也是不平的一夜,血腥的一夜,当东方的日头还没升起,天空便成了血色,是大火照亮的?还是血染红的?分不清,又或者都有吧!
今夜辗转难眠,是心不平?还是隔壁怪人的吵声,影彰已经分不清了,脑袋沉沉的欲进入梦中,突然一片火光投射在黄黑的轩窗上,同时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她惊坐起身子,衣服还未穿好,小钟子便踹门而入,一脸惶恐,心儿紧追其后,身后十几名的侍卫也以身挡在了门外!
“什么事?”影彰顾不及扣好盘扣,便将孩子护在了心头,一脸戒备的望着进门的人。
“娘娘,什么都别说,赶紧让侍卫护着您离开此处!”小钟子上前,指了指门外的侍卫。
影彰正疑惑,抬眼,隔着人群头间的缝隙,看见屋外火光一片,刀剑声、惨叫声、大火‘霹雳拍啦‘的声音,绵绵不觉得传入耳中,生生敲在心底,不好的预感!
她顾不及问些什么,便跟在侍卫的身后而走,出门斑斑人影,黑衣人和侍卫打成一片,黑衣人数量之多,他们肆意狂杀着这里的人,全是怀家村的民众!
影彰顿时止步,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孩子哇哇的哭音也没有拉回她的神智,有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心儿推了推她,惊道。
影彰回神,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道:“大婶、小猴子、怪人!”
“小姐,先走,心儿去救她们!”心儿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朝着大屋走去,即使知道多留一刻,生命不保,她也埋头向前走着,脸上湿了一片!
“娘娘?”小钟子望着她担忧的眼神,便明白了过来,立刻对着两名侍卫道:“保护心儿姑娘和屋内的三人!”
只见那两名侍卫急速的跟上心儿,护着她往前走着、、、
“娘娘?小公主要紧!”小钟子急急的道,满眼焦急的望着她。
影彰回首,孩子的哭声顿时传递到心底,她霍地才清醒,孩子是她的心头肉,一定不可以出事,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抬脚、、、
此时的风亦变得如尖刀一般,生生刺疼了她的皮肤,身边的侍卫相继倒下,一片温热的鲜血,溅湿了孩子藕色的襁褓,她心头一惊,将孩子护的更紧,脚步快的不若她的,低首一看,自己离着地面,身子被侍卫架起,快速朝着不远处的马车上而去、、、
在回神时,发现自己颤抖的坐在马车里,那小钟子还未坐稳,马车变像箭一样窜了出去,疾驰在月色隐隐照耀下的狭小林道上。
刀剑相撞,惨声连连,马车内被火光烤的很暖,但她的心却犹如寒冬腊月、、、声音渐渐被抛在脑后越来越小、、、
撩开帘子,风如刀,她将孩子转手交给小钟子,寻看身后的村子,可是她除了火光之外什么也没有看见,车外跟着骑马追随的侍卫,他们肃然的脸上,誓死一片,眼神都是杀意腾腾的,看的她心惊肉跳、、、
是谁?谁要杀她?
再抬眼时,身后的侍卫倒下了三个,马首被人搁下,刀法之快,令人乍舌,顿时鲜血喷洒,像漫天红梅,妖冶绽放。
马车突然止,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她一手拽着帘子,另一手借力将手抱孩子的小钟子,拉了回来,自己生生的跌落到了马车下,脑袋一阵晕眩,手臂被生生的擦破,鲜血直流。
“娘娘?”小钟子撩开帘子,紧张的喊道。
驾车的侍卫跳下将她扶起,影彰赶紧对着小钟子摇了摇手,示意他没事:“孩子没事就好!”
突然一道折射的刀光直逼而来,影彰大惊,只见那侍卫一把推开她,和那执刀的黑衣人纠缠了起来,黑衣人越来越多,而跟随她们的侍卫个个杀红了眼,可最终还是倒下了、、、
逃不过吗?影彰死死的盯着缠斗的人群,面上的惊恐已然转为了骇人的平静,转眼对着小钟子道:“可能护她周全?”
小钟子一愣,低首望了望胸前的孩子,明了道:“娘娘上车,咱们一起走!”
“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我扒了你的皮!”影彰绝然的拔出发簪,不假思索的刺进了马的后背上,只听凄厉的惊叫,那马像疯了一样的狂奔而去、、、
再见了,孩子,你一定要平安的活着!
转眼看着厮杀的人群,她头也不回的朝着怀家村而去、、、
心儿?大婶?小猴子?怪人?乡民们?你们、、、你们要好好的,黑夜之中,厮杀之声,她拼命的跑着。
再停下脚步之时,她已然站在了村头,遍地的尸首,熟悉的面孔,漫天的火光,照亮她异样的哀色小脸,皮肤被火照的生疼,她一步步往前走着,空气中弥漫鲜血的味道,烧焦的味道、、、
凤影彰,你给他们带来了什么?灾难,灭顶的灾难,他们可以无忧的过一生,代代繁衍,代代安乐,可是你的到来,破坏了这一切,你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仇?赤天照灭了你全家,可是你又何尝没有灭了全村善良的人呢?
你说他恶?那你自己呢?谁又来替这一村的大大小小报仇?
突然身前窜出数名黑衣人,他们身上滴下鲜血,她知道那是这些日子以来给她无限关怀的人的血。
他们冷冷的望着她、、、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吧,来吧!她心中呐喊道,那种压抑的怒吼、惊惧、气愤,齐齐集结在胸口,她想干什么?哼!杀人?杀了所有的人?毁灭天地万物?撕碎眼前的惨景?一口口生生的咬死他们?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