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踏入南夷王宫的时候,秋风刚刚吹黄了汜南河岸的叶。
南夷王宫背倚虞山,四周翠嶂环绕,因此便少受了瑟瑟秋风所扰,依旧温暖如春。
禁卫将陪嫁的婢女士兵喝止在外宫门外,宫女搜遍扶桑全身,确认无任何利器之后,几个宫女小吏带着扶桑穿过层层宫闱,来到南夷王寝殿。
南夷王君殁支着头正在寝殿小寐,掌事宫人碎步上前低声禀报:“梁越国进贡的美人已到殿外。”君殁只闭着眼略点了一点头,并没有要看一看的意思。
宫女小吏退出寝殿,只留扶桑一个人站在大殿正中。扶桑借着面纱遮掩,看向这个能被无所畏惧的司礼瑜都惧怕的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君殁看起来十分年轻,扶桑也曾听人说,南夷国上一代国君是战死于梁越阵前。
梁越使节同日抵达王宫,君殁原是留在都城,听闻此讯,当着满朝文武一剑斩了趾高气扬的梁越来使,整备军马跨过汜水,一路杀到宛城城下,梁越国都一时间岌岌可危。那时年轻的司礼瑜刚掌了梁越兵权,几乎整月没合过眼,堪堪保下宛城,之后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把君殁的大军重新赶回了汜水北岸,从此南夷梁越两国以汜水分界,互不两立。
三年过去了,司礼瑜已二十有五,扶桑面前的君殁与之相比却也并未显得大上几岁。玄色寝衣松松地披在身上,远看倒不似梁越人口中那样恐怖,只是个安稳沉静的王宫贵胄罢了。
扶桑静静站了半晌,见南夷王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仍旧闭着眼,似是忘了她一般。
“你到了南夷之后,切勿忘了,你是背上了梁越国命运的女子,万事以家国为重。”
扶桑想起临行前司礼瑜对自己说的话,胸口一阵收紧,她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梁越民女扶桑,见过南夷王。”
榻上的人好似仍在熟睡之中,并未听见她的话。
扶桑又立了半晌,一路上本就车马劳顿,此时站的久了,不免觉得有些疲乏。寝殿里沉水香的味道催的她昏昏欲睡,恍然间,沉睡中的君王突然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
“早闻汜南多美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日后孤攻下了梁越,这寝殿之中,怕是要被你们汜南美人站个满堂。”君殁闭着眼,轻蔑的沉声说道。
扶桑听了,困意一扫而光,急道:“陛下,南夷富饶,梁越贫瘠。梁越人纵是贫穷,却从不征伐有道之国。殿下身为王者,不思恩济于天下,却要以杀戮加诸苦难于百姓。若是无道,又何期天下归心?请殿下化解干戈,且停止杀戮吧!”
“孤灭梁越乃是须臾之事,梁越下贱之人,有什么资格与孤论是非?”南夷王说完抬起头,眼光落在扶桑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波澜。
“人无贵贱,梁越虽小,可梁越人却也不失气节。若是殿下言语无德,扶桑虽是女流,却也能用血染了殿下的寝殿。”扶桑说罢昂起头,直对着君殁审视的眼神。
君殁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起身走到扶桑面前,“不失气节?梁越疆域着实不小,司礼瑜将军更是名镇诸国,麾下兵马东征西讨也算是胜多败少。可如今却要依靠女子来讨好于孤,免受灭国之祸,如此作为,何言气节?”
听君殁说到司礼瑜,扶桑身子一震,想起日前他百般哀求,颁赏许愿,心里似乎被汜南的风扫过一般,冷了下来。
“更何况,你此般与孤说话,就不怕孤杀了你,再去灭了梁越?那可枉费司礼瑜和你们梁越人一番苦心了。”
扶桑听后一惊,君殁言语毫不留情,却也说的极是,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应。
君殁见扶桑不再说话,突然张开手,一把抱起了她向内殿走去。
扶桑大惊,叫道,“殿下,你做什么!”
君殁大笑着说,“美人倾国之貌,何必烦心于家国天下,女人于这乱世上,能找个安稳托付才是要紧事,今夜过后,孤便许你荣华富贵,一生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