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阿文……”,少白头的民叔一把推开房门,快步走进办公室,“RB人来了,你快去看看!”
曹怀文放下手中的派克笔,抬头沉稳地看着对方,“民叔,先坐,坐下说!”
民叔被曹怀文说得一愣,这才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着急忙慌,他赧然一笑,搔搔满头白发,自己拉开办公桌对面的座椅,笑道,“是啊,RB人来就来了,现在还怕他们做什么?”
鬼子一投降,嚣张气焰就去了大半,虽然不管美国人、英国人还是国民党军都还没有到达香港,他们自己就先全力收缩,除了几个不得不护卫的要点之外,主力全部集中到港九市区的几个大军营,营门紧闭,除了必要的生活采购,其它时间绝不出来。即便是出来,也会是小心翼翼,尽量避免与中国人的过多接触。再也没有以往那种一两个鬼子就敢于横行整个港岛的嚣张气焰。
“你知道么?昨天在西环那边,两个鬼子被人堵住了,那么多人上去,一人一拳,几乎将他们活活打死,不,应该是打死了。”民叔一旦转变心态,居然也敢坐在这里跟曹怀文扯起闲篇,双眼放光,连比带划,吐沫横飞,说得好像是自己亲眼见到一样。
“民叔……”,看见对方出人意料的亢奋,似乎接下来要长篇大论,曹怀文有点哭笑不得,赶紧打断他,“你不是说RB人来了?他们来干什么?”
“呃……”民叔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连忙把话头转回正轨,“他们过来了解那些车子的情况,准备把车子先开回去。”
“你怎么说的?”曹怀文揉了揉眉心,问道。
“我跟他们说,场子里的RB人跑了,现在没钱买材料,工人们的工钱也都欠着没发。”民叔说到这里,刚才的亢奋消失不见,脸上重新露出一丝紧张,不停地搔着自己的花白短发。
“嗯,别担心,民叔,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了,RB人也要讲道理,哪怕他们手里还拿着枪,也得学着讲讲道理了。”曹怀文给对方倒上一杯水,放在民叔的手边,安慰地说道。
“呃……要是他们来硬的,怎么办?阿文,别笑话民叔胆子小,我这心里总是有点发虚!”三年八个月的血腥统治,已经在许多人的身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像民叔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更是没了和强权对抗的勇气。
“这样,民叔,我跟你去看看!”曹怀文站起身往外走,他知道自己不能把这个责任推到对方的头上,也知道几十个工人都看着这间办公室,盼望自己能领着大家争回属于自己的合法权益。
“阿文,谢谢你!”民叔跟着站起身,感激地说道,“民叔我不是来逼你出头……”
“不用说了,民叔!”曹怀文亲热地揽过对方的肩膀,诚恳地说道,“我当初就说过,大家只管好好做事,至于工钱,肯定有人来付给我们,而且是没有克扣过的那一份!”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来到民叔的办公室。
走廊上有一个RB士兵,手持三八大盖,笔直地站在门口充当门神。办公室的房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
曹怀文率先走过去,看见里面有一个RB军官坐在民叔的位置上,一个RB军官在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另外还有一个翻译官乖巧地站在一旁。
见到民叔陪着曹怀文要走进办公室,站岗的粗壮士兵横下手中的长枪,抬着下巴,示意要搜身检查。曹怀文轻蔑地把那支没有上膛的长枪往旁边一推,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日军士兵似乎没有想到还有中国人敢于反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立刻脚下往后一退,手上就拉动枪栓。
一直跟在后面的光仔,迅速地站到曹怀文前面,手上也拔出了盒子炮,紧紧顶住对方的胸膛。
外面的冲突,惊动了里面的军官,他们闻声看向门外,看见双方对峙的一幕,显然有些意外,也有些吃惊,他们立刻意识到,门外那个国字脸的年轻人不简单,不能轻举妄动。
坐着的RB军官大声咕噜了一句日语,那个发怒的RB士兵这才悻悻地收回手中的武器,让到了一边。
曹怀文拍拍光仔的肩膀,示意他也收起盒子炮。
光仔点点头,将短枪插回腰间,自己站到了RB士兵的对面,一边紧盯着对方,一边侧耳倾听室内的动静。
两个RB军官,一坐一站,坐着的是个中佐,站着的是个少尉,个子有高有矮,但都是瘦瘦的、黑黑的。
曹怀文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双眼平视对面的日军中佐,不卑不亢地说道,“你们是来取车子的?现在的情况,刚才民叔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
“你是谁?你怎么会有枪?”听到翻译官说完,中佐没有答话,倒是站着的日军少尉开了口,依旧是那副咄咄逼人的占领军姿态。
“我是这个场子的负责人,至于我怎么会有枪?你没有必要知道,倒是你们,怎么还带着枪乱跑?难道不知道你们的政府已经宣布投降了?”曹怀文毫不客气地反击,旁边的翻译官的脸都白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翻译成日语。
“八嘎!”少尉似乎受到了侮辱,骂了一句RB国骂,一只手习惯性地去摸枪,一副要毙了曹怀文的模样。
曹怀文的动作比他快,少尉的手还没有打开枪套,曹怀文已经将口袋里的勃朗宁给掏了出来,嘴里冷冷地质问,“你们是过来吵架?还是打仗?还是过来谈事情?”
随着这番动作,门口的光仔又和站岗的RB士兵面对面的顶上,而摸枪的日军少尉却僵在那里,他当然看得出,曹怀文手中的枪已经子弹上膛。
那个嘴上有一抹仁丹胡的日军中佐,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话,“支那人,你以为拿着一支这样的手枪,就可以威胁我们?”
“你说错了,我只不过是提醒你的同伴,不要还以为自己是占领军,可以随便拿着枪杀人。”曹怀文沉稳地回答,手中的枪口却还是一动不动地指着那个少尉,“我再问一遍,你们是过来吵架?还是打仗?还是过来谈事情?”
中佐的目光变得阴冷,盯着曹怀文,“你们想怎么样?”
“把场子里欠我们的钱,全部付清了,车子你们自然可以开走。”曹怀文看着那个把手放在枪套上的少尉,简洁明了地提出要求。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对了,不要拿你们的军票来糊弄人,现在已经没人要那张废纸了。”
“你是反日分子?”中佐根本不提付钱的事情,转而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虽然为了和平,皇军可以接受终战,但是不等于我们可以无限制地接受侮辱。尤其是你们支那人!”
“波茨坦会议已经决定,将在战后组建国际法庭,认真地审判所有的战争罪犯,”那就大家都不谈钱,曹怀文随口说起了国际大事,“不知道你们RB鬼子会有多少人受到审判?”
“呃……”听完翻译,日军中佐转头冲着自己的下属咕噜了几句RB话,显然是命令他们收起武器,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
等到两个下属都按照命令照做之后,中佐突然开口说起中国话,“你说的这个会议是怎么回事?”
曹怀文也把勃朗宁放回原位,但一只手依然插在口袋里握住枪柄,“看来你们的信息封锁很厉害,我来给你们说说吧,嗯,我会顺便跟你们说一下,美国人投放在广岛和长崎的那两颗大炸弹,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哥,我来给你做翻译吧,我懂RB话!”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门口的技工辛宝阳,在他身边,走廊上,外面的空地上,挨挨挤挤地站着运输维修场的几十个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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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鬼子离开的时候,脸色灰败,再没了之前的骄横。
“阿文,今天多亏了你。”民叔擦擦额头的汗水,一脸的后怕,“要不是你吓住他们,咱们场子还不知道得吃多大的亏。”
“他们怕的不是我,而是害怕战后美国人的清算。”曹怀文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反而语气寡淡至极,“民叔,你应该告诉你的几个孩子,要想别人尊重我们,甚至是害怕我们,那就得自己有足够的力量,还得有使用这些力量的勇气和决心。不然的话,谁都有胆子上来冲着你吐口唾沫,扇一个耳光。”
民叔也有点丧气,讷讷地说道,“是啊,这些RB萝卜就是到了现在,也没看得起咱们中国人。”
的确如此,尽管战败了,但很多RB人心里并不服气,尤其是那些中国战场的侵略军官兵,总认为是美国人打败了RB,中国人依旧是支那猪。
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当时的渝庆国民政府实在太不争气。虽然RB人在太平洋战场上接连败北,最后连老巢都给人炸了个稀巴烂,但面对中国民众的时候,他们的内心依然充满优越感,心中的骄横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