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农历六月二十九号。
从这一天的下午起,香港的气氛变得相当诡异,一些消息灵通人士纷纷在私底下传播一个大事件。
面对这个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那些盼望着侵略者垮台的香港人,他们简直是涕零如雨。
而愁怨的,自然是RB侵略者,还有依附他们生存的汉奸和黑帮派分子。
对于他们来说,一旦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RB就是真的败了,再也不会出现一个太平洋上的小岛也要你死我活的打上几个月的情况,人家只要轻轻地一推,RB人就得全趴下,就再也没了曾经期望的以拖待变的机会!
RB战败的后果,他们很清楚。无论是充当侵略者的RB人,还是背靠RB人当汉奸的黑帮派大佬,立刻现在马上,就会没有好果子吃。
这个消息,正在通过无线电波,在香港、在全世界迅速、广泛地流传,美国人在RB投了一颗大炸弹,就一颗,一个城市没了。
这一天,是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
美国人往广岛扔了一颗原子弹,代号为“小男孩”,重约四吨。
广岛,城灭。
匈牙利诗人裴多菲说,“谁为别人挖掘陷阱,他本人就会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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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得一个晚上几乎没睡。天刚蒙蒙亮,曹怀文就从床上爬起,睁着通红的眼睛,推上自行车,一个人悄悄地出门。
曹怀文太高兴了,在他前世今生几十年的生活中,他从没有像今天这般高兴,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人分享自己的喜悦,想要看看RB人的那副衰样。
清晨的香港仔,已经被柔和的海风和浪涛拍岸的声音唤醒,石排湾的艇户,有的已经打渔回港,有的还在扬帆前行,点点白帆像打翻了的珍珠似的,洒在无垠的大海上。含着海腥味的微风涌动,拂过人的脸庞,带来一丝丝的湿意和凉爽,这是夏季的香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
曹怀文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切,从来没有觉得生活这么美,这么充满希望,浑身的力量似乎已经在身体里容纳不下,必须得放开嗓子嚎上两声,摆开架势打上两拳。
自行车被骑得飞快,眨眼间就穿过香港仔的大街小巷,走上香岛道,到达黄竹坑,停在曹家门口。
曹父曹母已经起床。母亲披着一件短袖左衽薄衫,正在厨房忙碌着今天的早饭;父亲则在廊下摆开茶具,仔细的烹制曹怀文孝敬的铁观音,神情专注,动作娴熟。
看见自家长子这个时候回家,曹父曹母都很吃惊,更吃惊的是曹怀文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先去厨房和母亲打声招呼,曹怀文自己拿张凳子坐到曹父的对面,“阿爸,我来吧!”
把竹夹子递给曹怀文,曹父疑惑地看着长子,“今天有什么事情?难得看见你这么早回来。”
“呃……”,话已经到了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下去,曹怀文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所有人都了解原子弹是个什么东东。
他摸摸下巴,用轻松地口吻临时换了个话题,说道,“就是想喝阿爸煮的茶了,好久没有陪阿爸喝一杯了,是吧?”
曹父不上当,目光由疑惑转为审视,“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已经拿定了主意,曹怀文自然不会再松口,装作佩服的样子,冲老爸翘了个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什么都瞒不过阿爸的眼睛。”
曹父被拍得舒服,怡然自得地拿起一杯茶,放在鼻端下嗅着,“哼,看你进来的时候脚下带着风,我就知道你又遇上了什么事。”
“遇到一辆破车,有个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喏,昨天晚上才找出毛病在哪,大家伙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硬是把它解决了,你说我高兴不高兴?”曹怀文也拿起一杯茶,和曹父一起嗅茶香,含糊其辞,话里有话。
“嗯,”看着曹怀文还带着血丝的眼睛,曹父信以为真,转而又心疼地道,“干活别那么拼命,自己的身子骨要紧。”
陪着父亲母亲吃过早饭,曹怀文才返回香港仔。
早晨骑车去黄竹坑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在街上看到RB人。估摸着这个时候应该能看见了,他又骑着自行车来到运输维修场,特地到RB人的办公室走了一圈,还跟那个胖乎乎的RB主管说了两句话,却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这个结果让他有些郁闷,他心里已经想到,这些看上去凶横霸蛮、作威作福的RB人,其实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卒子,在RB军国政府的信息封锁之下,哪里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有了这个认知,再看到街上走过的RB巡逻队,曹怀文终于彻底稳住了心神,“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独户小院,光仔已经起床,正在院子里练习拔枪术。自从改行做了贴身保镖,他就牢记曹怀文说过的一句话,“抢在别人之前作出反应,是一个保镖的最基本要求。”
“文哥,你刚刚出去怎么没叫我?”光仔有些不满,也有点不安。作为一个保镖,自己要保护的主人居然悄悄地溜出去,而自己浑然不知,实在是不合格、不称职,自己想想都觉得脸发烧。
“嗯,去陪我阿爸阿妈吃个早饭。”曹怀文随意的回答,走进屋子拿出一封信,“光仔,这是我昨晚上写的,你过会儿就给你勇哥送过去。”
光仔接过信件,小心地放进怀里,这才问道,“文哥,见到勇哥我要说什么?”
“不用,该说的我在信中都说了,”曹怀文揉了揉眉心,思索着说道,“嗯,你就跟他说,让他按照信中说的事情,尽快准备起来,这次的行动非常重要,要掐准时间点。嗯,掐准时间最重要!”
光仔答应一声,又问道,“那我现在就走?”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文哥,自己一个人当心点,把枪带着。”
“行了,我还用你教?”曹怀文亲昵地拍了一下光仔的脑袋,“等会儿我给你拿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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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和圣堂,还没进堂口,就看见一个瘦长的老者,穿着薄薄的丝质长衫,一只手撩着长衫的下摆,快步走出大门。脸色凝重,脚步匆匆,似乎满腹心事,连周围人跟他问好的声音都不理睬。
曹怀文认得这老头,正是元港区副区长林新谷。
“姓林的跑来做什么?还这么早,莫非……”曹怀文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新谷匆匆离去的背影,“他也知道RB人挨了原子弹的消息?”
笑嘻嘻的走进周圣龙的书房,拿出每天必读的情报汇总,曹怀文恭谨地说道,“龙爷,这是今天的报告。”
周圣龙没有做作摇椅上,也没有听留声机,而是闷闷地坐在小圆桌旁边,摩挲着装在木盒子里的两只铁胆,愣愣地发呆,似乎没有听见曹怀文的问候。
“龙爷……”,曹怀文又叫了一声,心里更加肯定,林新谷过来说的就是原子弹爆炸的事情,不然的话,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周圣龙如此失态?
周圣龙从沉思中惊醒,将原本没有聚焦的视线投到曹怀文身上,有点茫然地问道,“阿文,你来啦?有什么事情?”
“龙爷,这是今天的报告。”曹怀文举一举手中的一摞纸,向对方示意。
“嗯,你讲吧!”周圣龙还是没有做回摇椅,继续僵直着身体坐在雕花圆墩上,随意地说道,“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讲的简单点。”
曹怀文点头应承,干脆利落地把今天的报告简要说完,然后静静地等待周圣龙的吩咐。
过了好一阵,周圣龙抽抽大鼻子,挪动有点发麻的身子,蹒跚地走回摇椅坐下,又把受伤的那只手小心地摆好,这才像以往那样躺下。
曹怀文连忙将大盖茶碗连同茶托一起移过来,一件件的放到茶几上,摆在周圣龙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的地方。
周圣龙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幽幽地说道,“阿文,RB人要败了!”
“嗯?”曹怀文假作万事不知,满不在乎地回答道,“龙爷,这RB人要败的说法,去年就有了吧,可您看看,到现在不还是那样子?”
“不一样,这次不一样!”周圣龙郑重的摇头,耐心地给曹怀文进行科普,“美国人放了一颗大炸弹,扔在RB国内,一颗,就一颗,一座城就没了!”
“真的假的?别是美国人抛浪头(吹牛皮)吧?”曹怀文一脸的不信。
周圣龙摇摇头,“我也不信,不过这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瞎话!”
说着,就把从林新谷那里听来的消息,细细地说给曹怀文听,末了,长叹一声,“你说,要真是这样,那RB人就真的长不了了,RB国才多大?美国人一个地方投一个炸弹,最多五十个,RB人就得绝种!”
曹怀文听得都傻了眼,哪有那么多?你以为这是手榴弹?造一个很花时间很花钱的,好不好?难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肚子里腹诽归腹诽,曹怀文脸上还得配合着做出震惊、恐惧、忧虑的表情,他还真是个好演员。
又询问了几个问题,曹怀文这才正色说道,“龙爷,要是RB人真的要败,那咱们可得提前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