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姜志耀迟迟不发令,一个脾气暴躁的龙卫兵鼓动道,“大家跟我上,砍了这帮子反骨仔!”
一边说,他一边率先往前走。
可还没等大家有所动作,姜志耀就如同敏捷的猎豹,双脚一蹬,猛地窜到那个后生仔的身后,手中的短斧一挥,冲着对方当头砍下,一股血柱冲天而起,“啊”的一声短促惨叫,这个桀骜的后生仔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冚家铲,敢对龙爷不忠?”姜志耀压根不顾自己浑身鲜血,只顾着用凌厉的眼神扫过骚动的众人,“龙爷讲过,这里我说了算。我说打,才能打,不然的话,我第一个砍了他!”
现场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人敢于擅自行动,就连原先自觉高人一等的那些“龙卫兵”,现在心里都有点发憷。
看着在摇曳不定的火把照耀下,如同食人的恶魔的姜志耀,好多人心里涌起一个念头,“这人够狠,连龙爷的贴身马仔都敢一刀杀了,看来以后的和圣堂,他就是龙爷之下的第一人!”
姜志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仅聪明,而且野心勃勃。和圣堂的现状,姜志耀完全看在眼里,等到李志新一死,这个堂口再也没有什么实力派,都是一些小虾米;而且,那个什么忠诚教育,搞得帮派内部人心惶惶、四分五裂,这和圣堂完全成了一群乌合之众。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先在众人当中立起威望,以后招降纳叛也容易得多。
即便今天这个动作会引发疑心病越来越重的周圣龙的忌讳,他也毫不担心。别人或许觉得周圣龙一家独大,无可匹敌,但是他姜志耀可不怕,因为他有外援,可以借兵!
那边已经在拼命活动,只要等到RB人一松口,这和圣堂就会被彻底干掉,这些地盘至少有一大半,就会成为自己的天下。
看见压服了众人,姜志耀才抹了一把脸,吩咐道,“继续喊门,让新哥出来讲话。”
不用再喊了,那扇大门已经打开,几个人抬着李志新的尸体,走到姜志耀面前跪下,“耀哥,新哥已经过身(去世)了!”
事情演变的太快,连姜志耀都不敢置信,张嘴挢舌道,“这,这……”
“新哥讲,他没有干过对不起龙爷的事情,收留虾仔也是因为他是刚哥的老弟兄,还请耀哥帮忙说句话,让龙爷放过他的一家老小!”
这话说得凄惨,都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一股子凉气从各人心底里升起,人人脸上均露出不忍的神色。再想想从豪哥出事以来的这些日子,每隔一阵,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大佬一个个的坠落谷底,如今只剩下龙爷一个坐馆高高在上……,想到这里,每个人都禁不住的浑身发冷,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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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新大宅前发生的事情,迅速被人报到堂口。
听见姜志耀的表现,再听听李志新临死前的遗言,一股怒气猛地冲向周圣龙的脑门,硕大的鼻子抽成一团。
好个阿耀,居然趁这个时候立威!
好个阿新,死了也要阴大佬一把!
但他人老成精,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发作,否则这和圣堂还真是要人心尽失,卷堂大散。
忍了又忍,周圣龙咬着牙吩咐道,“阿文,有些人要盯紧一点,别让他们找到机会!”
曹怀文自然知道这老狗说道是谁,他就像根本不知道那人是个二五仔一样,干脆利落地应承,“龙爷,我明白,回去我就安排人!”
周圣龙心里这才舒服一点,吐出一口浊气,闷闷地说道,“阿文,是不是龙爷我真的老了,这江湖已经容不下我了?”
两个人此时正坐在书房外,周圣龙依然是靠在摇椅上,一上一下地颠着,即便是现在一肚子火气,仍然做出一副从容的样子。
他从容,曹怀文更从容,自顾自专心致志地烹茶,似乎没有听见周圣龙的问话一样。
“阿文?”周圣龙刚刚压下的火气,又有点儿往上冒,停下椅子的摇晃,拉长了声音叫道。
曹怀文这才放下手中的茶具,回答道,“龙爷,您不老,只不过您把和圣堂做得这么大,难免有些人会惦记上,财帛动人心喽!”
这是大实话,还是一句包含着马屁的大实话,很明显,周圣龙对这种糖衣炮弹来者不拒,而且很受用。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和缓,那摇椅又开始一晃一晃。半晌,周圣龙幽幽地说道,“每个人都盯着这块肉,都想咬上一口……”
曹怀文又开始烹茶,听由这条老狗在那里絮絮叨叨,回忆自己开创和圣堂江山的光辉历程。嘁!人一旦喜欢回忆,那就证明他已经老了。这么老了,还混江湖,真是嫌自己死的太安静。
絮叨了一阵,周圣龙又把话题扯向曹怀文,“你就一点不动心?”
“动心?怎么会不动心?”曹怀文将一杯功夫茶递到周圣龙手边,嘴里也带上一点调侃,“龙爷,您不会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吧?”
周圣龙凝神一想,带着点好奇地问道,“你的机器厂准备开始搞了?现在这个时候不合适吧?”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刚开始也不打算做大,先把工人培训起来,”曹怀文摸了摸下巴,半真半假地说道,“龙爷,这一行,工人的手艺是最重要的。”
“唔,那你准备怎么做?”周圣龙想了解一些细节。
“如果龙爷您支持的话,我就准备分两步走,一个是在市区买个门面,专门和人谈生意,毕竟香港仔还是偏了一点。现在房价便宜,我已经托人在找房子,明天就准备过去看看。”
“唔……”,周圣龙眼睛半开半闭,似听非听。
“另一个,就是在黄竹坑那边买块地,造厂房。”曹怀文的话依旧是半真半假,他绝不会说,我看上了“松尾自动车运送维修会社”,想趁着鬼子投降给吃下来。
周圣龙却信以为真,“要多大的地方?我在黄竹坑那片倒是有几十亩地!你要是用得上,那就算我入股……”
说到这儿,北边的黄竹坑方向,骤然传来一阵枪炮声,这声音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曹怀文和周圣龙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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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原本是和郭梁约好见面的日子,可是曹怀文却迟迟没有出发,一直心神不宁地在独户小院里走来走去,还不时地坐下来揉揉眉心。
时间走到上午十点多,院门被推开,黑黝黝的光仔一头大汗的走进院子,曹怀文才放下悬着的心,“光仔,大家都没事吧?”
光仔点点头,“文哥,大家都没事!勇哥还说……”
曹怀文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没事我就放心了,其它的路上说,时间已经不早了!”
说着,递过一个装满凉茶的水壶,“我们现在就走!”
光仔听话,接过水壶挂在身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跟着曹怀文就出了院门。
一直到上了通往市区的香岛道,前后左右的人流逐渐稀少,曹怀文才重新开口,“光仔,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勇哥救了虾仔!”
光仔简简单单一句话,倒是让曹怀文吃了一惊,他都有点吃不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数,声音不由得也变得严厉,“你给我从头说起!”
事情还要从曹怀文参与维修的那艘日军运输船“信之丸”说起。
“信之丸”驶出香港仔之后后,阿勇、七仔等人化装成渔民,一直在远处悄悄地跟踪,希望能有机会在海上将它剿灭。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运输船进了太古码头之后,就停在那里不动弹。码头所在的维多利亚湾是日军防守最严密的区域,几艘渔船无所事事地呆在那里,实在太显眼。阿勇只好留下七仔等人上岸盯着,又把其他人带回原地进行隐蔽,准备第二天继续北上监视。
这个计划曹怀文也知道,可以说,这是最笨的方法,但在没有通讯条件的情况下,又是最有效的方法。如果这样子勤奋搏命,还没有机会干掉“信之丸”,只能说它的命太好,天不绝它。
没想到,阿勇等人选择的隐蔽地点是黄竹坑一带的海岸线,而虾仔的退路也在这里。他们抢先开火,固然帮助自己冲出了鱼丸东的包围圈,却也给自己招来了大麻烦。闻讯而来的RB兵,紧紧地盯上他们不松口。
经历过薄扶林大屠杀,虾仔压根就不会再相信RB人。他不顾自己这边只有一些短枪的劣势,极力鼓动自己的同伙边打边撤。而这些已经死过一次的亡命徒倒也悍勇,既然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就不再像以往的黑帮派分子那样束手就擒,一路打一路撤,硬是跟着虾仔跑到了黄竹坑,这时候,虾仔身边只剩下两三个人,而后面跟着的RB兵却还有七八个。
退到这里,老天爷终于眷顾了他们一次,就在他们近乎绝望的时候,埋伏多时的锄奸队开火了。
不得不说,跟着九港大队打了大半年的仗,这支队伍已经颇有章法,利用香岛道弯弯曲曲的地势,在一个弯道上狠狠的打了鬼子一个伏击,而且绝不恋战,简单打扫战场之后,立刻上船撤走,迅速转移到第二个隐蔽点。
曹怀文昨夜听见的枪炮声,就是锄奸队在和RB兵交火。
“勇哥让我跟你说一下,他讲……”光仔有些犹豫,“勇哥的意思是,这年头,敢和鬼子干的,还算是有点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