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仔一口气发射十多发手雷,一时间,何家大屋的走廊、屋顶,到处落下了炮弹。
其实在何家大屋这种坚固紧凑狭窄的建筑物内,手雷这种东西实在没办法造成大的伤亡。
毕竟这种“九一式”手雷,重约一斤,破片散布面积十米,本身就是一个步兵进攻手雷,能有多大威力?只是吓人罢了。
但这样密集的无差别攻击,到处轰隆作响的爆炸、被引燃的火光和不断腾起的烟尘,彻底吓坏了从未上过战场的何氏族人,而且拿着一把只能进行点杀伤的长短枪,和这个追求面杀伤还能曲射的掷弹筒一比,实在是让人提不起斗志。
在这样的心态下,何家大屋内原本响作一团的枪声,渐渐稀疏,然后彻底停下,连锄奸队员们都慢慢停止了放枪。
没了枪声的轰鸣,何家大屋内那些原本被遮盖的妇孺哭喊声、伤员惨叫呼痛声,先是忽然的加大,然后不由自主的刻意变小,最后大家都是屏住声息,整个大屋一片沉寂。
曹怀文趁机大喊,“阿勇……抓到何大头了没有?”
隔着两栋骑楼,阿勇在那边回应,“阿哥,抓到了!”
“揪出来,让他下令投降,不然我们就把何家老少全杀光!从他的孙子开始杀起!”曹怀文杀气腾腾的喊着,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阿勇大声回话,“知道了,我现在就杀!”
很快地,从第三栋骑楼那里,远远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饶命啊、饶命啊……”
一声清脆的枪响,凄厉的求饶声戛然而止,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整个的何家大屋一片死寂,接着何大头苍凉的声音在大喊,“别杀了、别杀了……我投降。
阿勇趁势追击,“让你们的人把枪扔出来,快……”
并没有想象中一呼百应的局面,何氏族人在自身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并没有遵从何宝才这个族长的命令,而是沉默的躲在自己的住屋内,有些人是真心不想放下枪,而有些人则是希望其他人比自己先站出来。
何家大屋内的场面,还是令人压抑的僵持。
曹怀文不着急,他掏出一摞纸,正是何贵阳下午的供述,他拿出其中一张,上面记录的是何家护卫队成员的名字和家庭情况。
曹怀文扫了一眼名单,很快选出一个人,他开始喊话,“何爱福、何爱福,你听着,你现在投降,我答应不杀你,你的老婆孩子也不会有事……”
何爱福是负责护院家丁的小队长,他是何氏族人,家就在何家大屋内,此时也被死死地围住。
从枪战爆发,何爱福就躲在自家住屋的廊下,手上拿着一支短枪,警惕的看着四周,紧张的汗水不断的滑落眼眶,刺得眼睛酸痛。
这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心里就是一沉,“这是被盯上了!
在战场上彼此厮杀,最怕的就是祸及家人,自己看来被对方摸透了底细,这怎么办?一时间他竟是懊悔起这个来之不易的小队长职位,这让自己和家人成了一个明显的靶子。
曹怀文见何爱福半晌没反应,也不多说,直截了当地威胁,“何爱福,你家住在第二栋骑楼中间第三户,对不对?我数三个数字,你不投降,我就炸了你家,你就是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你的两个儿子……”
深吸一口气,曹怀文继续高声叫道,“小炮……准备,目标,第二栋骑楼中间第三户,我数三个数字,他不投降,你就给我炸了它!”
远远传来光仔的叫声,声音很清脆,“文哥,我听到了,我准备好了!”
曹怀文开始拉长声音报数,“何爱福,你听着,一!”
何爱福蹲在那里没动。
曹怀文继续报数,“二!”
何爱福还是蹲着没动,脸上的汗密密麻麻的涌出来,但是房间里的老婆撑不住了,在屋内哭喊道,“阿福,咱们降了吧……”
曹怀文没有直接喊“三”,而是冲着阿桂方向喊道:“小炮……准备!我喊出三,你吸一口气,这口气吐出来,何爱福要是还没降,你就给我炸了它,全家鸡犬不留!”
说完,曹怀文快速的大喊,“三!”
喊声未落,何爱福家两口子一起大叫,“我降了、我们降了!”
随着话音,一支枪“啪”的从二楼围廊上扔了下来,何爱福举着双手在廊柱后面站了起来。
曹怀文厉声喝道,“你给我从底楼出来!马上!”
有了第一个,剩下的就好办多了。曹怀文憋到现在的一口气,终于长长的吐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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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大屋这边刚刚打响,双浦墟火车站的战斗也同时爆发。
何家是双浦墟一霸,警备队其实就是原来的黑帮派“双义”演变而来,所以何贵阳在队伍里是一言九鼎,何贵阳的身边人也跟着作威作福。
有何贵阳的贴身家丁开口叫门,骗开侧门很顺利。但是接下来打开大铁门的动作,却惊动了炮楼上的岗哨,敌人哨兵冲着开门的游击队员连开两枪,但终究晚了一步,大股大股的游击队战士一拥而入,迅速冲向各自的目标。
这样的滂沱大雨,四下里一片漆黑寂静,谁都不会想到会有人来偷袭。九港大队冲进碉堡和营房的时候,几十名警备队士兵,大部分在睡觉,一个个睡眼朦胧、惊慌失措,而有些睡得死的,则根本没有被惊醒,还在呼呼大睡。所以游击队员只经过了短暂的枪战,就俘虏了这些失去斗志的汉奸兵。
但还有几个夜猫子,躲在左边一间碉堡的顶楼喝酒,就是他们给游击队造成了些许的麻烦,因为他们有一挺机关枪,牢牢地封锁住了进出的大铁门。
而且这几个家伙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犯了什么失心疯,死硬到底,就是不肯投降。
突击队在二楼喊话,他们不听;想通过楼梯冲击,但顶楼的门板已经放下。几个酒鬼还唱着小曲,不时的冲着大铁门方向开上几枪,嚣张得很。
对付这些二鬼子,九港大队有的是经验。干脆先不管他们,放了几个人监视着,然后自顾自的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两三分钟,就有人再次朝着顶楼喊话,“喂,你们下来不下来?我们要放火烧楼啦!”
说着,就将从厨房里找来的菜油洒得到处都是,柴房里的柴火,火车站里数量庞大的煤炭,也不断地一捆捆、一担担挑进来。
几个二鬼子从楼板缝里看见,这才慌了,犹豫了一下,终于有人叫道,“我们下来,你们不许杀我们……”
“枪我们要带走……”,接着又是一个人大喊。
看见这几个脑子坏掉的家伙,到现在还在讨价还价,过来查看情况的李正南简直无语,对元朗中队的中队长说了一声,“尽快解决掉,别耽搁时间!”
说完,他就走了。
这个中队长也是个妙人,一句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慢悠悠地点上,然后举着火柴梗子,扔到一堆浇了油的柴火上,火光“轰”地冲天而起。
火着了,中队长看都不看一眼,翻身就走。没等他下楼梯,顶楼的隔板就被打开,几个酒鬼连滚带爬地跑下来,这时候态度就变了,一个劲的喊着,“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几个游击队员立刻上去控制住,然后又有人把准备好的沙子泥土给倒在火堆上,哪舍得现在就烧?上面还有一支机关枪呢!
这个时候,锄奸队这边也牵着绳子,把何贵阳送到了火车站,按照事先说好的方案,准备在九港大队进攻不利的情况下,让他劝降。
不过这个队员很机灵,一看用不上,又冒着滂沱大雨,不辞辛苦的把何贵阳给押了回去。
可怜的何贵阳,一辈子的苦,这天全吃了!一辈子造的孽,今天一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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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小时,两场战斗都顺利结束。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快速反应部队的说法,等驻扎在九龙的日军调动完毕,开始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而台风季的滂沱大雨,更是有效阻隔了日军的行动,为侵略者增加了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姗姗来迟的鬼子,沿着公路奋力冲破地雷战的阻击,终于赶到双浦墟。但这时候,抗日队伍已经乘船过海,扬帆远去。留下的是被炸得一片狼藉的双浦墟火车站,以及几颗示众的人头。
如事前所料,这一仗果然对RB占领当局形成极大的震动。
一方面是火车站及其周边铁路被彻底毁坏,造成九广铁路在香港境内彻底中断,短时间无法修复。
另一方面,此次夜袭造成的死伤虽然不多,但是被砍下人头、悬挂示众的几个人,都是当地的头面人物,包括日籍火车站站长、区政所的区长、以及警备队的连长。
尤其是区长被杀,对各地汉奸的震慑力十分巨大,一时间其它二十七个区政所的区长、副区长,人心惶惶。有的加强自身防卫,有的托病告假不出,有的找关系和九港大队搭线,即便是一些早就和抗日力量有私下往来的人,也都要和九港大队确认一下自己的安全问题。
最重要的是,经过对几处战斗现场的仔细考察,统一指挥驻港军事力量的香港防卫部可以确认,此次袭击,反日武装动用的士兵数量在五百人左右,这说明九港大队的指挥系统已经转移,而且还是转移到更接近港九市区一带的郊区,继续领导军事行动。
防卫部得出的结论是,目前还在持续的西贡扫荡,的确没有必要再持续下去,必须尽快将陷在那片崎岖地形的帝国军队给调动回来,加强港九近郊一带的安全防卫。
虽然这些指挥官也知道这不过是亡羊补牢,但他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除非把所有的中国人都杀光,否则他们永远别指望,自己能在这种游击战争中取得胜利。
除了军事上的应对,RB人还需要在舆论宣传上做出反击,以此彰显皇军的赫赫武功,安定占领区的人心。
刚刚被抽调到宪兵部的郭梁,最近接到的工作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