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外面传来金凤的惨叫声,随即何贵阳小腹一阵剧痛,旁边的一个汉子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脚,踢得何贵阳身子都拱了起来。
屋外问话那人很快转了进来,接着,何贵阳看到一个脸涂得乱七八糟的汉子,蹲在何贵阳面前,“说,钱在哪?”
声音还有点嫩,应该年纪不大,这个年纪的后生仔做事情最不可理喻,何贵阳胡思乱想着,嘴里答道,“在房里……”
“你敢哄我!”那脏脸汉子猛地照着何贵阳的头敲了一下,“就十几块大洋,几个戒指,还有几张子不值钱的RB票……”
说着,又是猛踢两脚,痛的何贵阳哭爹喊娘,结果上来两个人,直接用一块毛巾给他堵上了嘴。
那脏脸汉子没头没脑地朝外面喊了一句,“拉一个进来……”
很快,何贵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有人拖着一个人进了内院,“噗通”一声扔在何贵阳面前,何贵阳认出这是自己的一个家丁。
那家丁也被堵上了嘴,双手双脚都牢牢地绑住。接着一个人走到他身前,抓住一只捆着的手,往外一用力,何贵阳能清晰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那家丁的手立刻以一种奇怪的形式朝外翻出。
“唔……”何贵阳瞳孔猛缩,身子和那个家丁一起蹦了起来,两张被堵住的嘴,一起在呜呜乱叫,只不过一个是吓的,一个是痛的。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何贵阳的冷汗“唰”的下来了,浑身就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刚刚蹦起来的身子,又软得直往地上摊。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咔嚓”、“咔嚓”的脆响不断的重复,那家丁开始还挣扎,后来就没声息了,也不知道是痛晕了,还是直接痛死了。
何贵阳“呼呼”的直喘粗气,只觉得这些人残忍、太残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心里的恐惧,让他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脏脸汉子把何贵阳一脚踢翻,拔出何贵阳嘴里的毛巾,又问,“钱在哪?”
何贵阳一叠声的道,“家里、家里,在我家里,我回去拿……”
“嘭”,又是照头一下,那脏脸汉子怒发冲冠,“又哄我?”
“别打、别打……”何贵阳急得声音都撕裂了,“你们派人和我去,一起去。”
“想来个关门打狗?何家二少爷?”那脏脸汉子摸了摸下巴,慢悠悠的说道。
“你认识我?”何贵阳脱口而出,心里很是诧异。
“盯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别废话,说,多少钱买你的命?”那脏脸汉子不理睬何贵阳的疑惑,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何贵阳拼命的挪动身子,只求少挨两下,再也顾不上琢磨其它的事情,脑海里立刻蹦出一个数字,哀声叫道,“五千块RB票,五千块RB票……”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再加上三百大洋,三百大洋……”
“太少!”那脏脸汉子怒吼一声,又是几下猛的,然后俯下身子,嘴巴贴着何贵阳耳边,“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他绑起来。”
立刻,本来就被绑着的何贵阳,又被再一次绑到一张条凳上,四肢和脑袋全都固定住,脚后跟被垫上东西,成了一个脚高头低、令人极不舒服的怪异姿势。随后,一块湿漉漉的毛巾,“啪”的被覆盖在何贵阳的脸部,接着又是一块,然后,又是一块。
被三块毛巾压着脸的何贵阳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惊慌失措的他,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知道绝不是好事情。他用尽全身力气,浑身费力地扭着,拼命地挣扎求饶。
但是,他马上叫不出来了,因为一股水流从水壶里缓缓地倒下,浇在何贵阳的脸上。何贵阳感觉到水流缓缓涌上鼻子,他试图屏住呼吸,但很快不得不呼气吸气。
这个动作立刻让湿布紧紧粘上何贵阳的鼻孔,何贵阳感觉到一只巨大的湿乎乎的爪子,突然紧紧攫住他的面庞。他不只是被水淹没,他更被恐惧的洪水淹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呼气还是在吸气。
就在何贵阳认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脸上的毛巾突然被揭开,清新的空气重新涌入何贵阳的气管,涌入胸腔。死里逃生的何贵阳大口大口的呼吸,“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给钱,家里的钱全给你,你们自己拿,我一定给,……”
那脏脸汉子声音冷漠,“真的肯给?”
何贵阳已经崩溃,“我给,我给……”
那脏脸汉子的声音更冷酷,“你记住,我们只要钱、不要命,可如果你一定要送命,我们就成全你!”
何贵阳高兴的哭泣,“记住了、记住了……”
“那我先问你一点事情,你记住,回答错了,后果你自己知道……”那脏脸汉子的语气平淡,可在何贵阳听来,却无异于魔音。
他一个劲的点头,“我说,我全说……”
何贵阳当然不知道,他遭受的这种刑罚,正式的名称叫做“水刑”(waterboarding),是日内瓦公约明确禁止的酷刑,也是中情局坚持保留的一种秘密刑罚。
撞毁纽约双子楼的主谋哈立德,被认为是最坚强的伊斯兰战士,但在经受了两分钟水刑之后,彻底放弃抵抗,中情局问什么答什么,要什么给什么。
而在有幸享受了哈立德同样待遇之后,何贵阳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一心只想着给钱换命,他绝对不想再次体验那种缓慢溺死的恐怖感受。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几秒钟后,传来隆隆的雷声,愈来愈近,最后霹雳一声,整个世界都好像炸裂了。
天,完全黑了。
………………
………………
客家人是香港四大原住民之一,客家建筑则是香港本土的代表性建筑,它在香港的分布数以百计,类型多种多样,零零散散可以细分为十几种,其中最多的就是围龙屋和四角楼。
何家大屋是典型的客家四角楼,它的正门,其实有两道。
这跟客家建筑的特点有关,有条件的客家人,都会在房屋之前挖掘一个巨大的池塘,池塘后面是禾坪,禾坪后面才是正屋。连接池塘和正屋,把禾坪包裹其中的,就是一堵高大厚实的院墙。
所以何家大屋的正门,第一道就是院门。
在人们通常印象中,院门,就是直接在围墙上开一道口子,有门梁门楣门槛,再加上一道门板而已。
但四角楼的院门,就跟达官贵人的门房似的,其实是一间单独的小屋,要经过这个屋子才能进到禾坪,最后才能达到正屋的大门。
按照何家的规矩,无论是第一道院门还是第二道屋门,大门落锁之后,就不能再打开,任何人不得进出。
但是这规矩显然不能用在何贵阳身上。
入夜起,双浦墟开始下起滂沱大雨,何家的大门照例早早关闭。但到了半夜的时候,主人回来了。
何贵阳身上绑着一颗手雷,在身后假装撑伞的费水生的逼迫下,颤巍巍地高声叫门。也许是在双浦墟横行惯了,门房守卫没有丝毫警惕,只是隔着门确认了何贵阳的声音,就毫不犹豫的叫上同伴,两人一起用力抬起门闩,拉开大门,嘴里还喋喋不休的献着殷勤。
何贵阳出门的时候被硬灌了几口酒,这时候,满身酒气一脸木然的迈进大门。就在迈步的那一刻,紧跟在他身后的费水生,轻巧迅捷的伸脚一勾,何贵阳便“哎呦”一声跌倒在门槛上,疼的直哼哼。
“主子跌倒,做奴才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扶,这是人性。”这是曹怀文在和大家讨论时说过的一句话。
果然,那个领头的年老门房跟着“哎呦”一声,灵敏的扑过来,抢着要去扶何贵阳。随后,另一个年轻门房也不甘落后,连忙跟着做动作。三个人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弯着身子,在门口的狭小空间内,拥挤成一团。
但所有人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停顿,费水生比两个门房要快得多。他双腿用力,一个飞云纵,从三人头顶鱼跃而过,落到了对方的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费水生迅速地转身,双手搭上位置靠后的年轻门房的脖子,“咔嚓”一声脆响,然后看也不看的松手扔在地上,毫不停顿地再次搭上那个年老门房的脖子,继续“咔嚓”一声。
两个门房一声不响,软软地倒在地上,脖子被扭成一个怪异的角度,凸出眼眶的两颗眼珠里,满是惊骇和不可置信。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快速完成,以至于何贵阳都没有发觉两个门房的被杀。
半趴在门框上的何贵阳,看见两个门房相继倒地,他的被折磨得发木的脑袋,还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就被费水生一把揪起,继续朝正屋大门走去。
彻底放弃抵抗的何贵阳,温顺的像一只绵羊,就那样被费水生半拖着,“啪嗒啪嗒”踩着雨水朝前走,一声不吭。直到来到正屋大门,才按照费水生的吩咐继续叫门。
何贵阳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一长串黑影悄悄地缀在他们身后,涌进禾坪,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