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怀文感兴趣,阿勇就把这几次战斗的情况说了说,还特地提到了队员光仔,“这次战斗,光仔背着一袋子手榴弹,一个人摸到鬼子眼皮底下,愣是用手榴弹炸开了敌人的机枪阵地,还缴获了一具掷弹筒。为了表扬他的贡献,九港大队特地把掷弹筒奖励给他。”
七仔也翘起大拇指,“要不是他,那次我们都得吃大亏,九港大队当时就被鬼子炸死炸伤好几个。”
阿勇却有点难过,“队里现在已经死了两个,还有五个伤的,幸亏都不重,九港大队那边说,都还能治!”
他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十七八岁的后生仔,有一个牺牲的,还是最早一批的行动队员,是曹怀文亲手招的。
曹怀文沉默了一会儿,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跟大家说清楚,等到胜利了,这些牺牲的弟兄,我会给他们建忠烈祠,年年有供奉,家里的老人我来养;受伤的,以后跟着我,我会给他们找份工,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实在不能做,我曹怀文养他一辈子,还会帮他们娶老婆!”
连师兄费水生在内,几个兄弟都是重重的点头,矮壮的七仔说道,“文哥,有你这句话,弟兄们死了都能闭眼!”
“不要死,要尽量活着。”曹怀文严肃地看着七仔,“你和阿勇也一样,一定要小心,马上就要胜利了,绝对不能这时候出岔子!明白吗?”
最后的话很是严厉,主要是冲着七仔去的,无他,这家伙打仗太凶悍,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架势,连阿勇都拉不住他。
七仔讪讪地点头,“文哥,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阿勇才把队伍上的事情说完。总的来说,曹怀文倾尽全力打造的这支小小武力,总算是成型了。
曹怀文满意地看着阿勇和七仔,说道,“你们做的很好,就这样坚持下去。另外,你们在这里时间不短了,难保不会被鬼子知道,所以要有警惕,小心RB人的偷袭!”
听到这个,七仔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知道了又怎么样?大屿山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RB萝卜一共才十几个,再加上几十个警备队汉奸,平常都是缩在梅窝的炮楼里,根本不敢离开码头一步。”
这家伙简直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曹怀文瞪了七仔一眼,正要呵斥,阿勇却说起另外一件事,“阿哥,我们自己建的训练场,被九港大队的领导知道了,他们来看了看,就找我们谈,说是想让市区中队到这里来训练……”
“行,他们要用,就借给他们用,”曹怀文不以为意的一挥手,补充道,“我们自己摸索的那些东西,你也跟他们讲讲,另外,他们在市区里面打得多,你们刚好借这个机会,跟他们学一学。”
市区中队是由最早的短枪队演变而来,首任队长就是在粤港一带无人不知、家喻户晓的刘黑仔,现在刘黑仔早已经调离,但市区中队还是让港九的敌人胆寒不已。原因很简单,其他五个中队要么在郊区,要么在海上,唯有市区中队经常在繁华地带活动,经常当街射杀小鬼子。有一次还化妆摸进九龙的宪兵司令部,杀人放火不算,还绑走了司令部的翻译官,拷问出不少情报。
所以市区中队过来训练,曹怀文不但不抗拒,还非常欢迎,他补充道,“人来了之后,跟着咱们吃,有肉吃肉,有鱼吃鱼,鸡蛋也一人一个。”
几兄弟都不是小气的人,当即爽快的答应,他们也想和著名的刘黑仔短枪队多亲近亲近。
等所有的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曹怀文才说起攻打何家大屋的事情,“阿远,你把这两天新收集到的情报拿出来吧!”
正在一旁边听大家说话边磨着铁箭的阿远,立刻放下手中的磨刀石,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摞纸,“勇哥,这是今天重新整理好的情报,跟之前的有点不一样,应该更准一点。”
阿勇和七仔拿过去,借着火光一张张地仔细看。看完之后,阿勇拿着金凤画的示意图,谨慎地说道,“阿哥,这何家大屋的四角楼,跟咱们的围龙屋还是有点儿不一样!有些地方,我们接下来还得重新练一练。”
曹怀文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你说的对,这世界上就没有一模一样的战场。所以,重要的是练好基本功,再根据何家的实际情况,多做一些针对性的训练,一定要争取少伤些弟兄,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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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曹怀文就动身返回香港仔,这时候天色一片漆黑,正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海面上已经有不少渔船出海打渔,香港近海的海面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灯光。
刚走进锄奸队办公室,留守的阿桂已经等在那里,给曹怀文递上一封信,“文哥,这是宪兵队的岩井小鬼子派人送来的”。
曹怀文有点莫名其妙,“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只睡了几个小时,阿桂揉了揉满是血丝的小眯缝眼,尽量忍着困倦,“我们没有见上面,小鬼子是把信送到堂口,昨天我去给龙爷读报告,从那里取的。”
阿桂还不知道曹怀文和郭梁已经达成合作,还是一口一个小鬼子的称呼岩井之刚。这倒提醒了曹怀文,要找个机会跟几个兄弟提前说说,免得他们到时候转不过弯来。
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看完郭梁留下来的信件,曹怀文的满腹疑虑才得到解答:郭梁接到命令,上调香港宪兵部,即日起行。
郭梁没有在信中解释此番调动的原因,只是说他的行李没有随身带走,还会找机会再回来,如果曹怀文有空,也可以去看他,为这个,他还附上了一个电话号码。
曹怀文看明白了信中的暗示,倒是放下了心,但转眼就在琢磨郭梁的这次调动,是调到哪个部门?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
曹怀文甩甩脑袋,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开始看这两天的情报汇总。阿桂整理的报告很厚,信息相当庞杂,这些信息不仅有堂口内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敌对帮派的情报。
随着堂口内几位大佬的凋零,一些原本的眼线已经不需要放在和圣堂内。经过周圣龙的同意,曹怀文把相当一部分资源抽出来,经过重新培训之后投入到周边的敌对帮派中。尤其是挨得最近的死仇和图合,他一口气设置了四个独立的信息源,以求尽可能的取得成果。
不过,这些外派的情报员,要么还在琢磨着怎么混进敌人内部,要么混进去了但处于最外围,所以现在能够提供的情报有限。
曹怀文不着急,监视这些黑帮派是个长期性的任务,以后的日子还远着呢,慢慢来!
除了常规材料,阿桂还用文件夹单独提供了一份特殊报告。
快速地浏览完这份特殊报告的信息汇总,他心里若有所动。在一摞纸里面翻翻,找出薄薄的一页纸,这是阿桂要归纳的信息汇总和分析。
果然,阿桂不愧是曹怀文精心培养的情报分析人员,他很敏锐的从最近一段时间的琐碎信息中,看到了目前和圣堂内部的异常。
在阿桂这份用一页纸单独写就的情报分析里,他写出了跟曹怀文刚才浏览信息时候一样的感受:
和圣堂帮众关于忠诚教育的热情,已经大幅度消退!
首先是各个场子做假账、瞒报收入的事情重新抬头。由于鱼丸东最近收受了很多场子主事人的投靠和贿赂,对一些被洗脑的帮众反映上来的问题,开始采取选择性的做法,对属于自己派系的主事人,全力包容,不仅对他们包庇遮掩,还将信息透露给被举报人,导致忠心帮众受到打击。
其次,原先搞得轰轰烈烈的互助组,现在也没了多少声音。许多草鞋四九仔开始找各种借口,以图躲避互助组内部的忠诚教育会议,有些地方甚至最近两三个星期都没有开一次会,鱼丸东对此也是选择性执法,但往往是接受贿赂之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越来越多的人效仿。
第三,有些帮众已经悄悄地跑路,但报告上来的很少,更没有人再向原先那样义愤填膺,喊打喊杀。
种种背离忠诚运动的现象,让许多忠心帮众感到心寒,开始对主持忠诚教育的鱼丸东产生怀疑。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帮众对堂口内的这场整风运动日益不满,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是新大佬打击旧大佬的工具。
这其中最大最根本的因素,就是财富的分配不公。
虽然几位大佬的地盘,被重新切割成一块块小地盘,作为奖励,赏给表现出色的忠心帮众。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二十多人在这场瓜分盛宴中,一跃而起,成为某个或者某几个烟馆、妓寮、赌档的主事人。
但僧多粥少,这些人捞到好处了,更多的人则还是老样子。这时候看见原先和自己差不多地位的人,突然间变得有钱有势,自然会嫉火中烧,喉咙里喷出来的气都是带着酸辣味。
而且他们发现,上台的很多人,都是些嘴皮子比较利索的家伙。比如“老三篇”背得熟的,比如在前一阶段的教育帮助中发言积极的,比如在平叛抄家过程中下手最狠的,总而言之,是最靠近鱼丸东的那些人。
鱼丸东这是要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