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怀文这次远行,带上了阿勇、阿远还有锄奸队各个组里的十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他们全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许多时候走的是夜路,去的是穷乡僻壤,但毫无疑问,这样的长途跋涉,对所有人都是一种体能上的锻炼,意志上的考验,还有眼界上的开拓。
短短几天,队员们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虽然疲惫,但是昂扬。
这时候,这些后生仔已经脱下一路上穿得满是汗渍和盐碱的杂色服装,换上锄奸队统一青布对襟褂子,披枪挎刀,排列成队,走在根据地的大路上,倒也有一股子气势。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我欺!”曹怀文满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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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华江纵队司令部驻地的当天晚上,纵队政治部下辖的联络处,出面宴请美国飞行员霍尔,曹怀文也跟着沾光,被一同邀请。
为了表示对援华美军的欢迎,华江纵队方面还举行了一个小小的阅兵仪式,仪式的过程很简单,几十名士兵穿上自己最好的服装,持枪排成三列横队,当飞行员霍尔以及美军观察组的几个异国军人走过的时候,领头的军官长喝一声“敬礼……”
随着军官的右手举到帽檐,几十名士兵“唰”的一声右臂横摆胸膛,向阅兵者行持枪礼。
这是曹怀文进入根据地之后,第一次看到服装相对整齐的队伍,说实话,他很感动。对面站着的这群人,他们的衣衫大多褴褛;他们的面容大多枯萎;他们的枪支大多破烂,但是,他们从未屈服。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华夏男儿血。
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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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兵仪式结束后,士兵们迅速撤走。几个迎接的华江纵队领导,这时候才开始和客人寒暄。
其中一人曹怀文认识,是一路护送他们过来的九港大队的副政委耿子平,曾经从曹怀文手上取过聚能定向雷和引。爆装置。
在耿子平的旁边,是一个独臂男人。曹怀文注意了一下,这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的中年汉子,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但现在风吹日晒的脸上,肤色变得暗黄,左颊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浓眉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猛一看有点像后世的周总理中年时候的风采。
轮到曹怀文握手时,这人微笑着伸出仅剩的一只右手,不等耿子平引荐,就主动自我介绍,“阿文,你好!我叫陈先仁,一直听子平和福叔夸你,这让我很好奇,现在终于见上面了,哈哈……”
他拉着曹怀文的手,跟旁边的人风趣的说道,“这一见面,发现还是老祖宗说的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呵呵!”
一阵哄笑过后,耿子平才帮陈先仁正式介绍,“阿文,这是我们华江纵队政治部副主任陈先仁同志,今天,陈主任特意点名邀请你,一同出席这次的欢迎宴会……”
曹怀文脸上挂着标准的“八颗牙”笑容,“啊呀,这怎么敢当、这怎么敢当……陈主任,您好、您好……”
在门口寒暄几句,一行人开始往屋里走,这时候,远处却传来一个说英语的粗重嗓音,“霍尔、霍尔……”
霍尔有些诧异的转身,眯着眼看了一下来人,立刻挑起眉毛,叫道,“斯托姆,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语气吗?”
来人是个超级大胖子,曹怀文没有见过这个时代其他的美国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普遍地都像斯托姆这样的肥胖。不过,曹怀文相信,就算是在后世体重普遍超标的美国人当中,斯托姆也绝对属于最重量级的级别。
斯托姆匆匆地跟其他人点点头,“抱歉,我来晚了……”
这句话说完,回身就抱住霍尔,“霍尔,你可吓死我了,我是今天下午才知道你被击落了,上帝保佑,你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不然的话,我就要参加你的葬礼了。”
看来其它人都已经和斯托姆熟悉了,打过招呼之后,就先走了进去。
霍尔却拉住曹怀文,“斯托姆,这是文,就是他和他的弟弟救了我的命……”
没等霍尔说完,斯托姆以超乎体重的迅速一把就搂住了曹怀文,“哦,我的上帝,幸亏霍尔能在香港遇上你……”
饶是曹怀文身强力壮还经常干体力活,也没能躲开这敏捷至极的一抱,重重地跌入一堆肉块当中。
霍尔在旁边解释道,“文,这是我的哥哥,斯托姆。马库斯,他在我国驻华大使馆工作。”
曹怀文从斯托姆的怀里挣脱出来,用美国式的幽默回应道,“感谢上帝,没有让我在你的风暴里窒息……”
斯托姆在英文中有风暴、暴风雨的意思,果然,斯托姆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哈哈大笑道,“文,你好,你的英语说得很棒!”
这时候,一个美国人站在门口叫道,“斯托姆,快进来,我们都要饿坏了……”
斯托姆一手挽起一个,并排向内走去,边走边用中文跟曹怀文说,“阿文,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司同木。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真的,对亏你救了我弟弟,他是我母亲的小心肝……”
酒席上,司同木为了表示感谢,硬是和曹怀文坐在了一起。不过,他吃饭的时候很专注,而且速度很快,基本上一个人可以抵得上几个人的饭量。
华江纵队的菜肴很简单,四个美国人加上曹怀文,再加上陈先仁等三个陪客,八个人一共才八个菜,其中,稍微贵重点的,就是一种红烧野兔和一只红烧鸡,其它的都是素菜,或者诸如青椒肉丝之类的半荤半素的家常炒菜。
还好分量足够,否则的话,光是司同木一个人,就能消灭掉一半。
不过,不管来宾还是主人,似乎对这简陋的酒席都不在乎,招待方没有不好意思,客人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看来双方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
司同木其实很有分寸,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吃得不少,但后来基本上就不再动筷子,看来他也知道,如果让自己放开了吃,那这顿饭肯定有人饿肚子。
既然不吃饭,司同木就开始找身边的曹怀文聊天。
曹怀文英语不错,再加上有在国外留学的经历,对于西方社会情况和价值观还是比较了解,所以两人倒也聊得热火朝天,让曹怀文对这个超级大胖子多了几分了解。
司同木的英文名字叫做Storm,直译过来是斯托姆。这老兄在中国呆的长了之后,自己请了一个南京中央大学的文学教授,取了一个颇有文气的名字,叫做司同木。
他是美国驻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后来被派到美军驻华顾问团,前阵子才被派到华江纵队,协助这里的美军观察组开展工作。
司同木在中国已经呆了十年,据他自己说,原来他的体型相当的标准,就是美味的中国菜才让他变成今天的模样,这让他的晋升都变得困难。这点曹怀文倒是相信,因为他在聊天中,发现司同木对搜寻美食的兴趣,远远大于对工作的兴趣。不过抱怨归抱怨,司同木刚才可是下箸如飞。
而且霍尔还在旁边坏笑着揭短,说他的哥哥从小的时候起,就有个特长,他的嘴巴能够在说话的同时,毫不耽误品尝美食。
嗯,没错,这家伙就是个标准的吃货!
宴席结束的时候,霍尔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他端着酒杯起身,冲着在座的几个中国人诚恳的说道,“先生们,感谢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也感谢你们的热情招待,我敬你们一杯酒……”
说着,他用卷着舌头的中国话高声嘶吼,“为了打败RB猴子,为了消灭全世界的法西斯,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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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这些天来第一次睡上安慰觉,但第二天早上,曹怀文还是很早就从床上爬起。
这是个客家小山村,清晨的微光下,村子里弥散着淡淡的白雾,偶尔传来几声公鸡的啼鸣。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却已经人声鼎沸。
客家人常常说,早起三朝当一工,早起三秋当一冬。这时候,在几座客家特有的围龙屋的大门处,早起做活的乡民农人进进出出。由于新年将近,再加上根据地建立后的安稳,村里人看上去一个个精气神都很好,说话的时候高声大气,还有早起洗衣洗菜的妇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
曹怀文围着村子走了一圈,当身子微微出汗之后,就回到了住地,他还有很多事要忙碌。
准确的说,这也是美国人霍尔的事情。
用中国话来说,霍尔是个讲义气的人。为了表示感谢,他一定要在第二天请华江纵队领导和曹怀文等人一起吃个饭,为此还推迟一天转移到罗浮山北侧的美军观察组所在的安全地带。
曹怀文也想借机拉近和华江纵队以及美军观察组的关系,虽然不知道以后有什么用处,不过,年纪轻轻就做到跨国企业事业部总监的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个社交的好机会。
为这个,他主动承办了这次宴席的筹备工作,拿着霍尔的钱,托耿子平帮忙买来了一堆食材,承载着吃货司同木的期望,热火朝天的准备起酒宴。
除了食物,他还给客人们准备了另外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