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木熙几人匆忙赶到前厅,在门口碰到也是匆忙赶过来的曲老,凤莱趴坐在桌子上昏迷不醒,青卓奔过去轻轻地推推她,“郡主,郡主?”
“让开。”曲老还是那么冷酷,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良辰把有些失态的青卓拉到一边。
“老青,你不要着急,估计会没事的。”
青卓点点头,朝凤莱的方向看了看,这才走到瑞木熙身边。
“王爷,这是……”一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正正方方,外面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檀木小箱子,看来这里面装着的便是那人头了,过去一看,却呆住了。
瑞木熙皱着眉头,坐到一边的椅子里,这里面的头竟然是才被押去关进天牢的妙茹的,她的脸上还竟然还带着微笑,整张脸呈现出一种非常安逸的表情,难道她是自愿被人杀的吗?在她的脸上竟然看不到一丝痛苦,皇宫的天牢,难道也不安全了吗?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耐?竟然能进皇宫的天牢里杀了她?还把人头带出来,可是又怎么会扯上凤莱呢?
难道是红酥?知道妙茹的事情已经败露,所以杀人灭口,有这种可能,但是,似乎又不像,他突然提起那头,良辰刚好把头转过来,对了个正着,那血淋淋的人头下还慢慢地滴着血,她捂住嘴,一阵作呕。
“瑞木熙,怎么回事?妙茹她怎么会……呕。”曲老一把把她拉坐在一边的椅子里,迅速点了她的几处穴道,这才让她感觉好点。
“不知道,或许是事情败露被杀灭口。”瑞木熙摇头,最近事情太多了,他都想上来到底怎么了。
“这刀口很奇怪,似乎不是被人一刀砍下的,而是被慢慢地割断的。”如果是被一刀砍掉的头,那刀口应该是比较整齐的,可是现在刀口残缺不齐,不知道杀她的那人,是不是故意折磨她,还是……
瑞木熙把头重新放回箱子里,一招手,一个小丫鬟呈上一块棉布给他擦手。
“是谁这么残忍,简直是变态了。”良辰气愤地咒骂了一声,却见曲老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交给了他的小药童。
“曲老,怎么样了?凤莱她要紧吗?”
曲老紧皱着眉头不说话,眼里透着许些恐惧,他喃喃地说,“不可能,不可能。”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地闭起眼睛,身子也有些踉跄起来了。
小药童扶着他坐下,面上焦急地喊,“师傅,您怎么了?师傅?”
“曲老?”瑞木熙脸色沉重地走过来,“难道,和当年的那些事有关?”
曲老叹了口气,好象很痛苦,良久才不情愿地点点头。
青卓脸色也变得有些铁青,他发愣地看着凤莱,良久,突然低低地道,“王爷,让我杀了她吧。”
只有死,才能解决这一切,这只是个开始,当年如果他们选择了死亡,那或许便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良辰有些惊慌,不明白这几个人都是怎么了,她慌忙跑过去护住凤莱,好象怕青卓真会动手般,推开青卓,有些气愤,又些不可思议,“老青,你疯啦?她是凤莱郡主,你想杀她?不怕被灭九族吗?”
这如果被外人听了去,这能是好事吗?有些话不能说的,就不要说。
“九族?我的九族早就灭完了。”青卓伸出手捧出头,用力地用掌心揉搓自己的脸,眼里流露出来的深深的痛苦,让良辰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们的从前,她从未曾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谁来告诉我?”
小药童抓药去了,良辰叫来橙儿和番茄,把凤莱抬到房里休息去了,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脸色苍白苍白的,好象失血过多一般,她想问,却见曲老好象更颓废了。
其实她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曲老有那么好的医术却肯待在王府里,如果进宫,那他的前途必定是更加宽广的,瑞木熙这么暴躁的一个人,却能容忍曲老那么目中无人,几近于放肆地跟他说话和态度,那又是为什么呢?
瑞木熙叫出影子,叫影子把那人头拿去处理了,他拍拍曲老的肩膀,对青卓道,“卓,别想太多了,去吧,扶曲老回去。”
这个时候的他们,倒像是至亲的亲人般了,没有王爷,没有属下,瑞木熙还亲切地唤老青为卓。
青卓扶着曲老离开了,良辰坐到瑞木熙身边,这次主动握住他的手,“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
瑞木熙的声音很低沉,“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机会提起那些事情的,知道苗人吗?不知道你的世界会不会有苗人。”
“有的。”
“苗人有很多分支,最强悍应该属自称是嘎脑的那支了,崇拜盘瓠(一种神犬)。他们世代传说着“神母犬父”的故事,大多数苗人虔信巫术。他们的族里很多人有过阴、占卜、神明裁判、祭鬼等,此外最主要的便是蛊术等。巫术活动由巫师主持。巫师大多在族里都有非常高的地位。他们在各巫术活动中起着主要的主角作用,有的地方巫师还兼任寨老。巫师除了熟悉祭祀方法外,大多还能讲述本宗支的谱系、本民族重大历史事件和迁徙来源的路线,熟悉各种神话传说、古歌古词和民间故事,有的巫师还兼有歌师和舞师的职能。所以说,巫师是苗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的传承人,在苗人族中充任夫子的角色。此外,巫师还掌握一定的医术,懂得一些草药,在为人驱鬼的同时,辅以科还给人治病,所以在苗族,巫师还是大夫。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是我带兵打战之前的事情了,十年前的我,应该还算是个年轻不懂事的小屁孩,整天游手好闲,无忧无虑,觉得自己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脑子里总想着去闯荡江湖,有一天,我带了一个小厮就上路了,那个小厮就是青卓,在那个地方,我遇见了曲老,其实,那时候如果不是曲老,我想我活不到现在。”
他好象在述说一个遥远的故事,故事很动听,但是她知道,不好的事情却在后面。
“曲老那时候是个到处游历的大夫,他去过很多地方,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刚在嘎脑苗人的地方落脚,简单地开了一家医馆,在苗人的地方开医馆其实是一件很不明智的决定,苗人世代只相信巫师,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苗人的村里开始闹瘟疫,巫师死了,曲老出于一个医者的心情,上山采了药来给村里的人治疗瘟疫,我和青卓帮着曲老控制瘟疫的疫情,可是本是出于好心的这一举动,却给我们都带来了灾难,瘟疫最后还是控制下去了,村里摆了酒来叫我们,说是要感谢我们,于是我们去了,可是我们面对的却是五花大绑和众人愤狠的眼神,村里的巫师说是我们带来的那场瘟疫,要对我们进行惩罚,否则,新的瘟疫就会降临到他们头上,直到他们全部死亡,当时的我很冲动,当场破口大骂,骂他们没良心,都是畜生,狼心狗肺,没想到又被说成冒犯了他们的守护神的罪名,苗人最拿手的就是下蛊,他们拿出三条绿中泛金的虫子,在我们的手腕上开了条口子,那虫子闻到血的气味,飞扑过来,长着好多软绵绵地触角的头使劲地往我们的血管里钻,当时的我和青卓吓坏了,除了恐惧我们的脑子没办法想其他的事情了,没有一个人能想象自己亲眼见到那场面的情景了,很恶心,很恐怖,那肥绿的虫子把它们臃肿的身子挤压进我们血管的时候,那种钻心的疼痛几乎让我们没办法呼吸。”
瑞木熙看着自己的手腕,脸色苍白,手心里甚至冒出一层冷汗,良辰握住他的手,像取暖般轻轻地摩擦,他看向她扯出一个很无力地笑,那个样子让人看了很心痛。
“如果很痛苦,那就不要说了。”明知道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应允,她却还是想知道,没想到却是那样一个不堪的过去,是她太过分了么?
他顿了顿,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我们都疼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很荒凉的地方,遍地都是白骨,手腕上的血已经凝固了,曲老苍白着一张脸在那愣神,突然他在地上打起滚来,开始我和青卓都不明白,只觉得很害怕,直到后来,我们也在地上打起滚来,才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血管里好象有东西在钻,一下子明白过来,就是那条绿色泛金的虫子,只感觉身上的血慢慢被它吸走了,这样的情况每半个月就会重复一次,渐渐地我们身上出现了一小块一小块的黑斑,就和尸斑一样,曲老疯了一样,开始顷他毕生所学的医术来对付我们身体里的那条虫子,我们的人渐渐地干瘦下去,偶然有一次,我们饿极了,抓住了一条蟒蛇,杀蛇的时候,几滴蛇血溅到我们脸上,那血腥的味道闻起来竟然是那么地可口,意识有些模糊,等我们脑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们手上的蛇已经被我们吸干了血,变成了软趴趴一个蛇躯,而我们身上的黑斑,竟然褪下去了好多,人也看起来没有一开始的干瘦了,当时我看到曲老和青卓眼里的恐惧和痛苦了,我知道我的脸上肯定有着和他们一样的表情,舌唇间满是血腥味,后来在我们回京城的路上,我们再也没有和对方讲过话。
我们变成了怪物,靠吸血才能抵制身上那些痛苦的怪物,到了后来,吸血几乎成了一种瘾,我们控制不了那种瘾发作时候的疯狂,那是一种要人命的痛苦。
我带着曲老和青卓回了府,可是到了王府门口,却看见府门口挂上了调丧的白灯笼,我们心里跟打鼓似的紧张,当我推开那扇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了棺材,满满五十七口棺材,青卓崩溃一样开始大哭,用手指在地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那棺材里有他的父母还有妹妹,那年,他的妹妹才三岁,我的管家,十五弟也在其中。
问了剩下的人,才知道,有天晚上晚上突然飞来好多蛾。蛾身上掉下好多绿色的泛着金的虫子,见人就咬,被咬的人没一会儿就死了。
我痛苦起闭起眼睛,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那么贪玩,或许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了,青卓的家人或许也不会死了,还有我的十五弟,他那么小,才八岁,却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太小看了苗人的报复心理了,他们竟然做得这么绝,这也是为什么刚刚青卓说,他的九族都灭完了的原因。
父王和母妃从宫里赶来,父王很悲痛,只让我好好休息,他们不知道,其实十五弟的死其实接间是因为我而起的,内务府派了年长的公公来料理王府日常适宜,我开始和一抹魂魄一样,整日无精打采地呆坐着,青卓却和疯了一样,又哭有笑,大家都当他失去了父母和妹妹,受不了打击,疯了,只有我知道他没疯,他只是不能压制心里的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还有身上这蛊术给他带来的恐惧。
你能想象你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里突起一个巨大的包,摸起来很怪异,里面是一条真在沉睡的虫子吗?
曲老研制出一种药,能暂时压制住我们体内虫子,可是却有了另外一个更不好的结果,体内的虫子每次苏醒后,变得更加凶狠,一天晚上我竟然看见,青卓和曲老在吃人肉,一个小丫鬟躺在血泊里,他们两人撕咬着她的肉,眼神迷茫,我想劝他们,可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脚走向他们,自己的手伸向那丫鬟的尸体,扯下那血肉模糊的肉放进嘴里吃起来,我痛苦的想自杀,眼泪不断地飙下来,我们都成了吃人的怪物了,可是手里的动作却怎么也停不了。”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良辰泪流满面,他摇着他的肩膀,慌乱地摇头,心跳的几乎要飞出胸膛,“不要说了。”
瑞木熙把她抱进怀里,继续往下说,他好象着魔一般,停不下来,他的人在颤抖,他的心跳也很快,“于是自杀了几次,总是没成功,父王怕我再出意外,命人没日没夜地看住我,后来,师傅来了,带着他的小孙女,楚纤纤从小就是个小胖妞,当她纯真无邪的蹲到我面前,伸出她的小胖手对我说,哥哥,我带你回家的时候,我突然哭了,世界上竟然有那么纯美的一个人,可是我开始讨厌她,或许是她太美好而显得我身上更脏了,不管她对我多好,我都讨厌她,师傅带我们回不周山里,解了我身上的毒,幸好有了曲老之前的药压制那虫子,否则,师傅来的时候,我们恐怕早已经死了。
过了一年,我们才慢慢地恢复过来,曲老跟着师娘学医术,我们跟着师傅学武功,和其他的一些技能,我们师娘是个很美好很温柔的女人,她的身边总是有仙乐围绕,不周山上的人都说,师娘本来就是天上的仙女,她总是温柔地对我们笑,即使我们犯错,她也总是淡淡地摇摇头,从不对我们说一句重话,楚纤纤总会站在远处看着我们笑,可是我从没给过她好脸色,我讨厌她,讨厌她那么干净,讨厌她一尘不染的眸子。
皇上、哲和我,我们三兄弟的感情便是在那个时候才好起来的,那以前,师傅让我学艺,我总是不肯,觉得太浪费时间,刚学了点皮毛就觉得自己是自己上最厉害的人了,早早地逃下山去,过着梦一样的日子,还想闯荡江湖,就那样过了三年,从京城传来消息说,边城的苗人开始做乱,好几个边城开始出现瘟疫,人们莫名其妙地死去,人们自相残杀,生食人肉,周边其他的几个国家也趁机对瑞紫进行侵犯,我一下子气愤起来,对苗人的恨一下子被爆发出来,也就是那一年,父王却驾崩了,大哥奉旨回到了京城继承了皇位,青卓和我请旨跟着师傅去了沙场,有一段时间,杀人的快感总是浸淫着我,有时候杀人的时候我竟然会觉得心里有莫名的兴奋,由于我在战场上总是不要命地杀敌,渐渐地,名气也大起来了,敌国人和军中的人他们开始惧怕我,开始背后称我为暴戾王爷。
我找到了当年给我们下蛊的那个村子,除了妇女和小孩,杀了那里所有的人。
师傅总是告戒我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总有一天要闯下大祸,可是今天看来,似乎报应来了。
凤莱的症状和我们当年中了绿虫蛊,一模一样,看来,风水总是在轮流转的,我们一直在想,为什么红酥是需要我们为她,解开画之迷的,可是又总是派人袭击我们,现在看来,是我们误会了,真正地想陷我们于死地的,是苗人,嘎脑人的后裔,他们为父辈复仇而来。”
良辰觉得自己好词穷,她总不会安慰人,她只能抱住他,让他靠在她怀里,“以前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以后的让我们一起去面对,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瑞木熙似乎真的有些疲惫了,“可是现在,我们连皇上在哪都不知道,真怕这样下去,会出事。”
良辰刚要说些什么,却见橙儿又叫人抬着一只小箱子进来了。
“什么东西?”她觉得有些紧张,喉咙也有些发痒,不会又是什么胳膊什么腿吧?
“是连云山庄的主人送来给小姐的东西。”
“连云山庄的主人?”良辰和瑞木熙对看一眼,她过去打开箱子一看,笑了却又些纳闷,“我对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看这是什么?”
瑞木熙过去一看,五幅画卷安静地躺在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