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陛下,苏将军已陈兵边境,安营等待陛下驾到了。”通报后,元帅掀开帘子走入帅帐中。
“很好,”年轻的帝王俯首,朱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明日起,朕带轻骑兵先行赶去,你带着后续部队尽快赶到。”
“陛下,这未免有些不妥,您万金之身,若是……”元帅大惊。宇文修裔想尽快赶去,这一路上若是没有这些高手的保护,那岂不是很危险?
宇文修裔轻笑出声,“元帅,有长宁郡主在我身边,你还担心什么?”
元帅应声向角落望去,那里铺着厚厚的长绒毯,一个紫衣女子埋首在双膝中,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将脸颊都遮挡住。
上午纪千黛露的那一手,将这些以战争为己任的军人都震了一震,若是陛下身边有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用再担心刺客,不过若是在万军之中……
“元帅多虑了,朕自会注意安全。”宇文修裔淡笑,“不过朕将元帅请来的原因却是另有一个。”
“陛下尽管吩咐。”元帅低声应道。
“朕离开军中这件事,只有四人知晓,朕离开之后,需要有另一人扮成朕的样子,随军向边境赶去。”宇文修裔正色道,“这一点就需要元帅考虑了,若是被江湖之人知道,怕是……”
“陛下放心,臣自当寻一个与陛下极其想象的人……”
“人选已经有了。”宇文修裔唇边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
“陛下的意思是……”
“九弟明日就会到达,他文韬武略,是将才,元帅听从他的安排就好,朕在边境与三军会合。”宇文修裔轻声道,九弟,你不是一直觊觎这皇位么,好,让给你坐几日,待到风波过后,自然会回到正主儿手中。
“九王爷……这……这未免不妥吧……”元帅迟疑道。
“元帅,父皇去世时,请您辅佐朕,现在朕的决定,元帅要违抗么?”宇文修裔轻声道,却是不容抗拒的威严。长年在外的元帅猛地单膝跪地,“臣不敢!”
“元帅是忠臣,怎会违抗朕呢?”宇文修裔亲自将他扶起来,“每隔两日,青羽会将最新动态交给朕,自然有联系朕的方法,九弟年纪尚轻,请元帅多担待了。”
元帅暗想,将青羽留下,带着一队轻骑出发,陛下究竟是要做什么?他冷眼望向一旁的长宁郡主,这女子来历不明,却与那已经过世的晨王妃有着相同的面容以及名字,不得不妨,当年陛下就是因为那个女子受到了重伤,决不能重蹈覆辙。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女子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眸低垂,忽然慢慢的望了过来。
那目光,凛冽而充满防备,让元帅猛地一惊,这女子,远不像晨王妃一样淡然,而是有着杀手刺客才拥有的气势!
纪千黛的唇边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邪魅。
待到元帅退下,宇文修裔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小黛,又有任务了。”
“哥哥,你说。”纪千黛眨眨眼睛。
“你从前是哥的左右手,那些不忠于哥的人,都是被你亲手除掉的,现在,你愿意继续这样的任务么?”宇文修裔捧着她娇小的脸儿,轻声问道。
“哥说什么,就是什么。”纪千黛回答的平淡,眼中闪闪的全是信任。
宇文修裔心中一荡,“小黛,明日就要赶去水澜国的大营,在那里你也许会遇到过去熟悉的人,不忍心下手的话,哥就让青璃去。”
“若是不忍心,南镜渊也不会受伤。”纪千黛冷笑。
当时她刺伤南镜渊,抱着慕容衡宇回到轩辕国,小家伙对她亲热的很,却对身边的人极为不尊,看在纪千黛的面上,宇文修裔从来都是温言温语,而她更是对这个孩子宠的厉害,就连出征这样重要的任务,都将他带在身旁,若是留在深宫中,她不能保证漪妃那些人不会对自己的心肝宝贝动什么手脚,还是留在自己的身边安全的多。
小男孩已经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柔嫩无比,慕容衡宇从小就是个玲珑剔透的小孩,红尘当年曾经一语断定,这孩子小时候就是个祸害,长大以后定然是个红颜祸水,凝霜在旁面无表情的说道,红尘,少宫主是男孩。红尘瞥他一眼,男孩就不能被叫做红颜祸水了?那些媚惑世人的美人们,难道都是女人?
一句话,噎的凝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现在,他在慢慢长大着。
颇有些纪千黛小时的感觉了。
她为慕容衡宇掖了掖被角,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才会舒心的笑一笑。纵然这身体并不是她自己的,那发自内心的亲情却是怎样也无法抹去。
宇文修裔看在眼中,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当年他暗示她不喜欢这个孩子,若是她生下来的是男孩,定然会被杀害,但是现在却完全无法做到这一点,慕容衡宇当着纪千黛的面,总是对他很亲昵很顽皮,但是一旦她转过脸去,他定然会一脸厌恶,这小小的孩子就已经有了如此好的掩饰,长大后又会怎样?宇文修裔看着纪千黛,不免幻想他们两人的孩子,将是多么伶俐可爱。
“娘亲,舅舅是大色狼……”睡梦中的慕容衡宇翻了个身,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纪千黛愣了一下,忽地笑了起来。宇文修裔脸色越来越差,却不得不陪着纪千黛一起笑了笑。
小混蛋,看将来如果有机会不好好整整你?!
营帐外是通明的篝火,军中已然沉入了一片静懿,只有守夜的兵士们在来回走动,一个时辰一轮班。纪千黛揽着慕容衡宇轻睡,耳廓中忽然收到了轻微的声音,一双明眸猛地睁开。
有什么人,在逐渐的接近自己!而且是在极近时才发现!究竟是谁?!纪千黛全身紧张,毛毯中的手已悄悄挪上腰间,软剑层层缠绕在那里。
那人站在她的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却感受不到那人的呼吸,定是内功高手,纪千黛暗暗想到,放弃了攻击的念头,继续假寐。
那人忽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纪千黛感到那微凉的呼吸喷吐在自己裸露在外的肩上,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这一动,身后那人就似有些慌神,手指稳稳的探出,刹那间点了她的睡穴。
纪千黛在心中暗叹,如此不小心,这人是什么打算,想将她掳走么?
天还黑着,宇文修裔就已来到了纪千黛身边,他似乎对昨晚的动静没有注意,伸手轻轻推了推纪千黛,“小黛,醒一醒,要启程了。”
此时穴道已解,纪千黛揉了揉眼睛,忽然翻身坐了起来,眼神凌厉,“哥,你没事吧?”
“怎么了?”宇文修裔不解。
“昨晚有人进了营帐,点了我的穴道。”她面色凝重的看了看慕容衡宇,孩子还睡的香,嘴角还流着口水。
“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况且,青璃青羽都在帅帐外啊。”宇文修裔愣了愣,“小黛,你是不是……”
“绝对不是做梦。”纪千黛白了他一眼,“不过似乎没有什么损失,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地,她脸色都开始发白,“哥,你……”
“怎么?”宇文修裔更加不解。
“你的木牌……”宇文修裔立刻变了脸色,伸手一探颈间,一片空白。
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营帐,为的只是取走那一块木牌?那纪千黛颈上的呢?为何不同时取走?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齐齐惨白。
若是昨晚那人目的在于取走宇文修裔性命,将毫不费力。
“哥,今夜起,我和青璃青羽值夜,绝对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良久,还是纪千黛打破了沉默,“没什么,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来人是友非敌,也许还能拉拢。”
宇文修裔阴沉着脸点点头,心中却是暗暗盘算,这样肆无忌惮的进入帅帐,要瞒过众多士兵的眼睛,又要过了青璃青羽那关,以及身边的纪千黛这一关,还有他自己,更是强者,那人……他意念忽动,低声道,“来者是客,何方高人,可否来此一叙?”
沉寂无声。
等候良久,依旧没有回复,宇文修裔轻叹口气,“上路。”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路上,纪千黛总是不自禁的向后望去,似乎那人就追随在后,很近的距离。
宇文修裔也忧心忡忡,来人不知究竟是何目的,那木牌中注有纪千黛的血,难道,是它应跟随的主人来取走了?他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纪千黛,不由得心中一恼,强自压抑着说道,“小黛,要不要歇一歇?”
纪千黛恍然回神,“嗯……不用。”她一只手牢牢的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却轻轻抚着颈间,喃喃道,“我有一种预感,他要来了……”
“他?谁?”虽然声音很轻,宇文修裔却是敏感的听到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要来了……”纪千黛霍然停住马儿,向后望去,“或者说,他一直跟随着我们,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宇文修裔眉头一蹙,纵身跃到纪千黛的马上,自后揽住她温暖的身体,“别多想,现在要赶路。”字虽不多,却清清楚楚的表示,他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