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肃轴城内。
将离一身便袍立于屋子中央。可他身边的楼轩却是一身金色的轻便铠甲，晃得人的眼睛又酸又疼。
另类，鲜明且强烈的对比，在无形中为这里原本就诡异和压抑的气氛添上了最浓重的一笔！
“你真的决定按兵不动？”良久的沉默之后，楼轩还是首先爆发了出来，他俊朗的面容已经被愤怒慢慢扭曲了。
“是。”将离的眉头拧出了一个浅浅的“川”字，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他有其他什么情绪的波动，“按兵不动。”
“刚才探子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奴国在明夏攻城的时候突然撤兵了，现在已经是明夏攻城的第三天了，蓝昊烨孤掌难鸣，只怕支持不了多久了。”楼轩的声音里的焦虑越来越明显了，“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这么镇定地说出什么‘按兵不动’？”
“不然呢？”
“既然……我们趁着现在这个时机，回兵蓝陵城，只要我们救下蓝昊烨一条性命，我们就依旧还握有和他继续谈判的筹码，若慢了一步，蓝昊烨真的死了，那首先要给他陪葬的……”
楼轩话到嘴边骤然之间住了口，他的脸色开始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想说什么？”将离嘴角含笑，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将离始终避免着和楼轩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楼轩提高了分贝，“你如果真的这么喜欢当你的缩头乌龟，我绝不会拦着你，我就是只有一人一骑也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杀回去！”
“可单单只凭你这一人一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救得了她的性命。”
将离的那些话越是说得一针见血，就越是让楼轩不能抑制地怒火中烧了起来，“你——我——”
“你救不了紫烟，就更不可能救得了她。”将离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的楼轩几乎都变成了一只受伤发狂的狮子，还颇有些肆无忌惮地在他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哼。”楼轩重重抛出一个鼻音，尽管将离字字句句都像是利箭一般直刺楼轩的心脏，把他刺得鲜血淋漓，但最让他恼火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出言辩驳什么就好象越不能掩饰他内心的不安。
“所以，想要救她，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只有等。”将离还是说得那么不紧不慢。
“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奴国再次出兵。”
“你是不是刚才没有听见探子是怎么说的？奴国已经撤走了，撤走了！再出兵？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许蓝昊烨真的和奴国之间谈崩了，又或者奴国计划临时有变，现在不想继续和他蓝昊烨继续这笔交易了，到底事实如何我们不得而知，可是。蓝昊烨撑不了多久。蓝陵就要守不住了！”
“你放心，蓝昊烨和奴国一定还没有拆伙，奴国在这个关头突然撤兵这其中必然有诈，这是一个陷阱，他们一定是另有图谋。”蓝昊烨的神态看起来似乎还是自若依然，但是闪烁在他眼里的光芒却只剩下暗淡的灰暗。
“一定！必然！？”
楼轩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了，他一把拽过将离的衣领，“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假如你这些可笑的推测统统都不成立，那心月就只能陪你一起下地狱，这你有没有想过？”
“心月。”将离看似随意地笑了笑，“你——终于还是害怕了。”
那个笑容，比云更淡，比风更轻，就像是一层薄薄的雾气，怎么都到不了眼底。
“怕？”楼轩默然，“你都没有怕，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怕？”
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交汇，换来的就只有更长久，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沉默。
“既然这样，我们就继续等。”
“是，你就在这里等吧。”楼轩推开将离，但他的眼神好象还是想把将离撕成无数的碎片。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探子来报：“七王爷，蓝陵城刚刚传来了消息，明夏在昨夜发动了一次突袭。”
“结果如何？”楼轩抢先问道。
“圣上亲自临阵，总算挺了过去，不过我军损失也很惨重，所以……”那个探子面露难色。
“说。”这一次开口的是将离。
“所以……就怕……蓝陵迟早是要守不住了，还有，昨天夜里，圣上和皇后娘娘，还有贵妃娘娘都到了城头，说是无论如何都会和蓝陵共存亡。”探子吞吞吐吐，眼神也闪烁了起来。
“只是这样？我要听实话，还有什么？”
“圣上说了——如果蓝陵城真的守不住了，他和两位娘娘就先给蓝陵城殉葬，还有，还有——”探子顾忌地看了楼轩一眼，“将军夫人的遗体还是一直留在了皇宫里，府里几次想派人……结果都被回绝了。”
“你先出去！”楼轩轻叱一声。
“这……”
“你先下去吧，半是时辰后再来见我。”
“是。”
“这一次。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是不是还是决定要按兵不动？”探子还没有完全退出视线，楼轩就已经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
“是，按兵不动。”将离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简简单单他说得清晰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要说出这几个字，他需要下多少次的决心才可以做到。
“她会死的，你会害死她的，就像紫烟……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或许当初我真的不该……”
楼轩再一次沉默了。
这么多天，他一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紫烟死了，是为他而死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紫烟的死，是一道划在他心头的隐形的伤口。
看不见，更不会流血，但这不表示这个伤口真的就不存在，不会疼。
“紫烟？”将离楞了片刻，“我向你保证，不会让同样事情再在心月的身上发生的。”
“希望这一次王爷金口玉言，真的可以一诺千金，如果紫烟的悲剧再在别人身上重演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将离笑而不答，却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了楼轩腰间的配剑，就算是不懂得鉴赏的人也不难看出来，这——是一把好剑，一把价值连城的好剑，但同时也没有人知道这把剑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将离微一用力，宝剑出鞘，锋利的剑尖还隐隐含着锋芒。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将离的视线定格在剑柄上那颗红宝石上，“这把剑是想为谁展开杀戮？紫烟？还是心月。”
楼轩的脸色阴沉下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两者兼而有之，不可以吗？”
“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很明白我的意思。”将离有手中的宝剑舞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我的意思是，等你想好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是我们杀回去的时候。”
“好，记住你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