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么?
死了么?
她是死了么?
就折在这里,然后灰飞烟灭?
身边,是什么在下陷,下陷,又是什么在腾飞,腾飞。
所有的一切都混沌了,她也混沌了,只紧紧的环抱着,环抱着,却忘了自己在保护什么,忘了,也忘了自己在为什么而拼命,忘了,只知道一切都乱了,都乱了,再也捋不清楚了……不如就让她陷入土地之中罢,不如就在此沉睡罢,不如就再也不醒来了罢——
可为什么,却有人不让她下陷,不让她沉睡,在拼命唤她,拽她,抱着她,不顾自己死活的要将她唤醒?
修罗……醒醒!
醒……醒!
天旋,地转,是谁伏在她的耳边声声的唤?
修罗……修罗……
那一声一声,撕心泣血哭诉,裂肺的呕心悲鸣,可……又是在唤谁?
修罗!
修罗?谁是修罗?什么修罗?
真是那杀尽天地人三界的嗜血恶魔?
谁是?谁是?
为何唤她?
她不是,她不是?
可为何还唤?
不停不停,他还在唤。
没有睁开眼,她却仿佛终于,看到了彼岸——
那红莲盛开,一朵一朵,连接在一起,包围着其中那沉睡着的红衣女子。
身边的男子俊美如神,却一身纯绝的黑衣,跪坐在旁边,在一声一声的唤。
她一天不醒,他就一天不离开,她若永远都不醒,那他就要烧尽天地三界!
烧了那天宫,烧了那天兵天将,烧了那天帝,也烧了战神,一个人也不放过,一个神也逃不脱,一寸土地也不放过,就连河流都要点燃,点燃,把所有的一切,都要烧尽,烧尽,烧的灰飞烟灭!
都为她陪葬!让所有的一切都为她陪葬——
“明惜……明惜!”
扒开砖瓦,扒开尸体,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死。
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去。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离去!
虽然还没有全都想起来,虽然……还不能确定自己这颗心……可是,却是绝不愿她死的,不能……绝不能!
轩辕寂疯了,血肉模糊的一身也不管了,不顾了,就在那狼藉之中,挖着,扒着,寻着,声音都嘶哑了,手指都挖破了,还在找着,唤着,寻着。
东皇珏疯了,劲弓不要了,箭囊也扔了,拖着那条残疾的腿,也在石砾之中,沙尘之中,尸体之中,找啊,寻啊,唤啊,叫啊,整个人失了魂魄一般。
阳兮风疯了,伏在地上,被风沙吹着,咳嗽着,吐着血,全身的白衣都染成了土色,任是牧念之怎么拉,怎么劝都再不上马车了。
就连天上那只鹞鹰也跟着疯了,悲鸣着,盘旋着,就在那狼藉之中找着那个红衣人影——
当梦境与现实重合,她终于从沙石的缝隙中艰难的伸出了一只手。被割的鲜血淋漓的手,此时沾满了沙子,泥土,突兀的伸着,尚未完全割碎的一片红缎,就在风沙之中,孤单的飘摇。
鹞鹰是第一个发现她的,都忘了叫,就张开了翅膀,巨大的一片黑影直直俯冲下来,利爪掀起压在那女子身上的尸体。其他人也发现了,跟过去,将压在上面的尸体都移开,一具一具,整整十三具。
都是那些少年。
那抓着她,手脚相连,倒挂在城墙上排成一串的十六个少年,就在爆炸的前一瞬,一一落下,然后一个一个的,用自己的身体迎接那撞击,碎石,沙尘,却支撑起一个共同的窄小空间,只将她一个人护在身下。
那十六个少年,一共亡了十三个,身受重伤尚有气息的,只有三个。
“老师,这三人务必救下,其他阵亡者……全都运回日昔厚葬!”
阳兮风咳嗽着,目光却慢慢的从沉痛转变成庆幸。
他又如何能不庆幸,这十三个少年是用自己的性命搭成了锁链,一步一步将她从冥界拽了回来——
明惜,还好……你没有事。
阳兮风以袖掩面,再看明惜一眼,然后转身踏上马车,抬手压着胸口,对牧念之道,“老师,兮风——”
才吐出几个字,他便再也压制不住,胸口气血翻腾,气息尽乱,他蓦的俯身,吐出一口恶血,昏死过去。
牧念之毫无表情,只摇了摇头,将药丸喂于他口。
后据日昔帝国史吏记载,皇太子兮风因此次火药爆炸受创,连日咳血,半年后登基时,肤色惨白,已无人色,唯琴技比之从前更胜一筹,仙乐动人,鸟兽止步,为后世惊为天人,虽英年早逝,民间亦有传言:因天帝仰慕,故召唤之,拜为乐神,终日于天宫演奏。
而关于天下第一妙手牧念之,史书上的记载却只有一句,不是关于他的医术,不是关于他的才华,不是关于他的风流,更不是关于他驻容之术,而是,关于他的卜卦——此女必覆天下倾江湖,天下英杰均归于她麾下,她所在之处,帝星将星云集,开创一个新的盛世,已势在必行。
自此,后事也都一一印证,也因此,后人疑牧念之为天人临世,普度众生。可目前为止,牧念之还什么都不曾预言,他只一心一意守在阳兮风身旁,为他疗伤。
明惜睁开眼睛的刹那,就看见东皇珏颓然跪在地上,那深蕴沉着稳健的蓝色宛如迷失的无助孩童,就在她的面前,失声痛哭。那刀刻一般的五官已有了时光留下的痕迹,泛青的下巴上隐隐的密布了胡渣,泪花如翻腾的海浪,滚滚溢出眼眶,那曾经的成熟与沧桑全都湮灭不见,可明惜却笑了。
她慢慢的伸出手来,透明的指尖轻柔的划过东皇珏的脸颊,触摸着那滚烫的泪水。晶莹的液体就在她的指尖徘徊,流连,久久不愿离去,却又终于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的滚落在沸腾飞扬的尘土之中。
“阿珏,别哭啊……”
明惜的唇瓣惨白没有人色,一双绯眸却愈加的妖冶,那红色的破碎衣衫,掩饰不住她雪白的肌肤,天下万物都在她的面前失了色彩,她就紧紧的怀抱着那颗头颅,看着身边那十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就仿佛想起了他们声声誓言。
我等……愿与郡主同进退,共生死!
那少年的誓言,一字一字,坚定不移,仿佛还在耳边。
明惜垂了眼帘,然后撩起唇角,轻轻的叹息,“你们若愿意,就都在冥界等我吧,明惜迟早也要化为沙尘,那时,若能相见,再与你们一一相识——”
据后人《点神录》记载,冥界之下共有七宫十三殿,七宫之主修罗麾下十三殿,英勇不凡,均为少年英杰。而九黎郡主在皇城之下说完这样一番话之后,便见十三个少年的灵魂出窍,齐齐跪拜后,才入冥界。后世人也由此推断,当时天启帝国的九黎郡主九黎明惜为修罗转世,可这一猜测又与天启史吏记载的血色杀星轩辕少主轩辕寂相冲突,因而一直成为了史学界的不解谜团。
其实,明惜说完这番话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少年的魂魄,只听得周围风声突然大了,呼啸着,卷起了万千的沙尘,然后,众人就看见了沙尘之中,那埋伏久已的黑衣大军。
骑在黑马上的男子,一双凤眸如星,笔挺的鼻梁如刀鞘,唇瓣冷厉如刃,他就这样披头散发,慵懒的披裹着的一身黑衣华缎都被大风吹动着飞舞,发出猎猎的声响。
“惜儿,你真是朕的好女儿。”
惜儿,不愧是本王的好女儿。
九黎君桀骜的挑眉,阴霾的微笑,只一句话就让明惜的脸色蓦的白了。
朕……朕?
现在,他终于成了天启帝国名副其实的帝王。
君临天下的梦乡已经实现了!实现了!
哪怕他已没了亲人,几乎没了儿女,可他还在执着着,为一个看似至高无上却空空如也的座位,处心积虑着谋划着——
她错了,她算错了。
九黎君比她想象的要强大的多,她从一开始就算错了,这样的父亲……根本就不是能被感情击垮的。
妻子,儿女,兄弟,手足,或许在他的眼里,都比不上那一个“朕”的自谓所带来的无限的满足与骄傲!
妻子死了,可以再娶,更何况后宫三千佳丽,总不会全都死绝了,只能愈来愈多,儿女夭折,可以再生,反正这家国江山不愁没人来继承,兄弟手足要来何用?眼下是兄弟,现在是手足,难保有一天不反目,难保有一天不倒戈相向,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
全都抛弃不要!
不要!
“哈哈……”
明惜颓然站起身,恨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看清,将他斩于剑下,恨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放弃,放弃他是母亲最爱的男人这个事实。
她总以为,他也会悼念,他也会后悔,总有一天,会因为思念母亲而悼念,因为“错手”杀了明翼而后悔,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他却一如既往,阴谋算计,只为一举杀掉她这个女儿!
女儿……女儿,她不是他的女儿!
她不要当他的女儿!
她只是母亲的女儿,她只是尘羿岚的女儿!
明惜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开口,“我尘羿明惜……誓要将你九黎君斩于剑下,哪怕倾国倾城……在所不惜!”
“尘羿明惜?”九黎君却掩袖低声的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应该姓轩辕才是。”
他的声音不大,夹杂在呼啸的风沙之中,显得飘渺,又饱含嘲讽。
她却听的清楚,整个人都在风中微微战栗。
“你是尘羿岚与轩辕离苟且生出来的野种!”
轩辕离……那是轩辕帝登基之前的名字,她……她竟是母亲与轩辕帝的女儿?
不……不……
又为什么拒绝,她苍茫的回头,去寻,就发现那个一身血淋淋的男子也是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就这样颤抖着,在怔怔的凝望着她—
多少个缠绵悱恻的日夜,多少次试探与算计……可那个人,那个少年——却是她的弟弟?她的异母弟弟?
拿什么来证明?
他又要拿什么来证明?
“还需要证明么?”九黎君冷笑着看着她,一眼就将她的心思看穿,“你难道没有发现藏在那剑中的秘密吗?!如果没有,那也不用再寻了,因为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今日,就是轩辕之血的泯灭之日!”话音落下,九黎君便扬起了手臂,那华丽的绸缎在风中飘扬着,几乎遮住了天际,他身后的黑衣人便都勒紧了缰绳,等待他最后的号令。
只是这时,阳兮风所乘坐的马车之后,也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鼓声。
“总算到了。”牧念之撩起了帘幕,探头看向外面,那飞扬的尘土之后,是万千的军队,正是阳兮风从日昔调来的护国军队金衣骑,三日三夜,总算在关键时刻赶到了。
“英逻将军!”金衣骑的领军将领骑着一匹骏马小跑着前来,在离着少年三步之遥时候,就跳下马背,恭敬的俯身行礼,“英逻将军,请换战甲!”
“辛苦你了,裴璨。”
只这一瞬,英逻面上就再无少年半点腼腆,他双手接过战甲,然后领着裴璨,大踏步行于马车之前,屈膝跪地道,“太子殿下,金衣骑已待命,静待吩咐。”
“全部听从轩辕公主号令。”
牧念之没有探头,只摆了摆手。
“太子殿下还靠牧先生照料了!”英逻再垂首,行礼,然后站起身来,走向明惜,全身上下都透露出军人的坚毅与果决。
俯身行礼,开口却不知到底该唤什么,只静静等着面前那女子一声令下,身后的弟兄就会跟他一起,为她冲锋陷阵,万死不辞……不仅因为她是太子殿下选中的人,更因为,这女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魅力,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向她靠拢——
“阿珏,你去辅助裴璨副将,调整弓箭手射程。”
明惜没有回头,淡淡吩咐,却让在场众人不由一怔,裴璨更是上前一步,询问道,“公主怎知我裴璨统领弓箭手?”
“统领弓箭手未必要身背长弓身携箭囊,你刚刚单手就可托战甲,臂力惊人,又眼力不凡,一箭就可射下城上那人,如此,必是统领弓箭队之参将。”
“刚刚那箭……”原本心中不耐,听得这样一番话,裴璨也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却又刁难道,“那箭并非裴某之箭,试问公主这又如何?”
“那灰羽长箭为月示所制,身长七寸三分,后羽为鹞鹰翅翼所制,若由它射穿那人,必定穿心而过,灰羽没入身体,可是,那灰羽却露在外面,可见是你的箭先行射入,而后月示之箭才穿入你箭,若我不阻止,阿珏的白羽也将穿入那灰羽之中——”说到这里,明惜不由得撩起唇角,淡淡一笑,道,“日昔的金衣骑果然名不虚传,三日三夜便兵临城下,却又可掩藏如此之好,裴副将你心思缜密,用兵神速,自有大将之风!”
裴璨却已苦了脸——这女人虽在夸奖,却话中有话,只让他觉得有如针芒在背,却又无可辩驳,只得俯首,心甘道,“公主也眼力不凡!”
却是英逻摇了摇头,俯身道,“公主包涵,裴璨护主心切……”
“我无他意,那十三个少年性命已为我所害,又何苦又拉上他人垫背?”明惜话音淡漠,却出自真心,她扭头,再看九黎君一眼,一字一顿道,“阿珏,去吧。”
“是!”东皇珏竟是第一次行了军礼,他屈膝跪地,俯身行礼,再仰头,只见那红衣女子傲然独立,就突感一身鲜血沸腾,再无他话,随裴璨下去,他已跃跃欲试。
“英逻,左翼右翼张开,中部后部待命,你亲挥战旗,听我号令!”明惜惜字如金,她扣着下巴,压着怀中那物,一字一字,冷冷出口。
英逻不由一怔,却又俯身道,“公主重伤在身,不如退到后方指挥,金衣骑定不负公主所望——”
“按我说的做。”明惜咬着下唇,看着对面,那由九黎君亲自率领的黑衣大军,不由得冷冷一笑,道,“你可听说过天启的黑风骑?”
“无坚不摧,直属轩辕帝,只听轩辕帝号令的黑风骑?”英逻眉目不由得皱起,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军队。
“可今日,黑风骑却为他所催动——”明惜收敛了笑容,“金衣骑对黑风骑,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无论哪方,胜都只能是险胜,可险胜如败——”
只是这时候,大地的另一边也是尘土飞扬……好似千军万马狂奔而来。
那是——
明惜也不由得回头,看向那尘土飞扬的西方,那是……月示帝国的方向。
月天?
你看到了吗?
那是你的部下吗?
那是……你引以为豪的龙骧铁骑吗?
明惜的目光灼热,手指却温柔的抚摸着男子的脸,轻轻的询问,只是怀中的男子却不会开口,只顺着明惜的目光,陌然的看向那千军万马,残破的脸上,那双眼睛黯淡无光。
“龙骧铁骑?这个时候……”英逻喃喃,握紧了拳,明惜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回望那个孤傲的男子,“寂,你我……之事先暂且放一放,九黎君说的,也未必是真的,你……护好自己罢。”
轩辕寂咬着唇瓣,定定的看着她,然后张嘴,想要说什么一般,可明惜却不等他吐出口中的话,便决然的转身,离开,然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间。
弟弟……异母弟弟……
如果他真的是她的弟弟,那她又犯了**之罪?
哼,**?
**……她犯下的罪孽可还少么?
就算再多出一条又能如何?!
明惜冷笑着,向前,踏出一步,低头,眼中却又弥漫出了温和的笑意。
月天,别急,我们这就去看看是谁来了?怎么除了你,月示竟然还有能够掌控龙骧铁骑的人存在么?
牧念之也在这时候撩开了帐帘,看着那红衣女子渐行渐远,俊朗的眉目却突然蹙的紧了,就连双眼之中,也是喜忧参半。
蓦然松手,落下了帘幕,牧念之低低喃喃,“今天是什么日子,连龙骧铁骑都来了……这回三国军队都齐聚一堂了,看来那人果然是没事——”低头,却看向依旧昏迷着的阳兮风,“可你这身子却是垮了……”摇摇头,他利落的跳下马车,跟上那红衣女子的脚步。
龙骧铁骑军纪一向严明,排排静驻着,却也暗暗蓄力,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如巨浪一般翻涌而去。军队的最前面,是一辆四四方方的铁皮战车,被一圈弓箭手紧密的簇拥着,可见那上面就乘坐着月示的首脑人物。
月示的雄鹰战旗就在战车上飘扬着,走得近了,都能听见猎猎的响声。
明惜看一眼那战车之上身穿明黄衣衫的矮小身影,也不由得停驻了脚步,牧念之就在这时候追上了她,调笑着指着她怀里的人道,“看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继承父位了呢?”
“牧先生果是驻容有术,不过如今怎么说也该有五十了吧?”明惜淡淡开口,不声不响的顶回去。
“还是跟原来一样,一张利嘴,得理不饶人啊!”牧念之嘻嘻哈哈的站在一边,目光却是停在那战车上的孩童身上,眼中有隐隐的笑意。
驱马而来的男子面目俊朗,身手矫健,身披战甲,一身银光闪闪,他的身前坐着那个明黄衣衫的孩童。男子在几步之遥的时候就跃下马来,牵着马走了几步,行礼道,“这位便是天启的九黎郡主罢?”
明惜点点头,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若是月天还在,那如今率领龙骧铁骑的必是流光罢?
“逝夜你抱我下来吧。”马背上的男孩子七八岁左右,稚气未脱,一身明黄华缎,腰间束着玉扣,很是庄严,却有一张与这身拘谨的衣服不太相配的脸——他长得太漂亮,粉雕玉琢的,尤其那双凤眼,竟是像极了月天,好像女孩子一般。
真的……是他的儿子么?
“是,陛下。”逝夜拉住马,伸手将马背上的孩子抱下来,然后一直护送着走到明惜面前,才又道,“九黎郡主,这是我月示新登基的陛下——”
“姐姐,我叫月星。”
那男孩子却急切的打断了逝夜的话,盯着她,丝毫不见外的道,“姐姐可以直呼我名字,没有关系的。”
明惜看着他宝石一样纯净的双眼,却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有什么在慢慢的融化。
月星也不在意,反倒上前一步,毫无顾忌的牵住明惜的手,恳求似的道,“姐姐可以把月天皇兄的头还给我吗?”
明惜一怔,下意识的抱紧了月天,却垂下眼帘,静静的看着月星,低低的道,“你要他的头做什么?”
“皇兄他生前待我很好的,我……我要给皇兄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明惜听了,不由得蹲下身来,平视着他的双眼,喃喃道,“你跟他长得很像……”
“因为月星的母妃是贵妃娘娘的同胞妹妹——”月星腼腆的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双眼也眯成了两弯月牙。
原来,是他的表弟。
“若郡主答应,那我龙骧铁骑便答应助郡主一臂之力,今日便与金衣骑共对黑风骑!”看出明惜眼底的犹豫,逝夜在一边信誓旦旦的开口,可明惜却向他投来冷冷的一瞥,只一眼就让他如入冰天雪地之中,冷彻心骨,看来,他猜错了她的顾虑。
倒是牧念之在这时候俯下身来,笑嘻嘻的道,“小弟弟,就把你皇兄借给姐姐一晚怎么样?不只是你哦,这位姐姐也要跟你的皇兄话别呢……一晚上都不知道够不够——”
“那还是先助姐姐退敌吧!”
月星微笑着点点头,“如果姐姐想要参加皇兄的葬礼,也是可以的,姐姐就跟我一起回去月示好了!”
退敌……退敌……
明惜没有说话,只站起身来,回望。
那残垣断壁上的黑衣大军,如黑夜一样无边无际,即使是金衣骑与龙骧铁骑联手,也将是一场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