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袁素琴的一番话,心中早已有了定数。皇宫险恶,自己虽未管后宫之事,可也明白女人之间的纷争,就恰似那百花争艳一般热闹。可又有几个女人懂得在不争不抢,不悲不喜,以静致胜呢?袁氏宗女小小年纪,却能悟出此般道理,实属不易。配给太子是极为合适的。日后说不定还能担太子妃重任。
待得袁素琴回到原处后,皇帝继续翻看手中的绣样。突然,有一副格格不入的绣品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幅画是谁作的?”身旁的太监见状,忙支起皇帝手上的布。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众位宗女不知是好是坏,皆是紧张不已。可抬头一看,俱是一惊。之见只见那白布上空空如也,只在正中央有一朵花绽放着。
终于轮到自己了,谭韵筝轻轻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道:“回皇上的话,此画为小女所绣。”
皇帝依旧细细端详着这幅画,不出言语,倒是皇后十分震怒,道:“两个时辰的时间你就绣出这一朵花来?谭家的京都绣庄绣品天下第一,派出你这样的宗女摆明了就是糊弄皇室!”
谭韵筝早已料到了自己的绣品一出来会是这样的结果,故而她面上冷静,道:“皇后娘娘恕罪,且听小女细细道来。百花争艳王者胜,故而绣那满院子的花又有何用?只一朵不就将其余的全比下去了吗?小女绣的乃是花中之王。”
皇帝皇后听了她的话,便都细细地打量着这幅图,都想看看这花中之王是何模样。
精湛至极的绣工将这朵花演绎得栩栩如生,颜色渐变自然,精细到了花瓣和叶子上的每一条纹路。在座的人盯着那朵花,甚至可以闻到来自花蕊的芬芳气息。的确,放眼整个嘉仪王朝再找不到一朵花比图上的这朵更为精美逼真。
谭韵筝绣的那朵花像是有魔力一般,直叫皇帝渐渐挪不开眼。正当座上的人齐齐沉浸在花香中不能自拔之时,更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一大群色彩斑斓的燕尾蝶正往皇宫中飞来,慢慢地,一只落在了谭韵筝绣的那朵花上,接着,第两只……第三只……第四只……最后一群燕尾蝶全落在了花上,轻轻煽动着翅膀,像是真的要采蜜一般。殿中所有人皆为眼前的这幅色彩斑斓的场景所陶醉。
“谭家不愧是京都第一绣庄,宗女绣出的花朵竟可引来蝴蝶,真真不可思议。”皇帝看着铺天盖地的彩蝶落在白布上的情景,连连赞叹。
“皇上谬赞了。”谭韵筝看见这场景,并未多作惊奇。
她两个时辰并未偷懒,全部用来绣这朵花,可谓是精中求精。加之她刚刚叫茯苓拿了些花蜜,偷偷洒在了丝线上,这样一来引来彩蝶并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
“皇上可否将这朵花赠与臣妾?臣妾年轻时最是欢喜蝴蝶了,有了这绣品,蝴蝶便可常驻我凤鸾宫了。”皇后露出了少女一般的向往,对着皇帝道。
“既是皇后欢喜之物,朕是无论如何也要请谭家宗女赠与你了。”似是忆起年少时的往事,看着不再年轻的皇后脸上浮现出少女一般娇憨的笑容,皇帝怜爱道。
谭韵筝自是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绣品赠与皇后,倒是左贵妃,看着皇后和皇帝恩爱的模样,在一旁暗自生气。
待谭韵筝应答完皇帝和皇后之后,便静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发现站在她一旁的袁素琴正拿欣赏加好奇的眼神盯着她瞧。两人遂又一次相视一笑。
“今日大选便结束了,择日将公布良娣人选。众位宗女可归府静候佳音。”皇上与皇后携手站起,所有人也就都告退了。
谭月如正和众位宗女一同跪下,齐齐告退。她丝毫没有感觉到远处,一双深不见底黑色的眸子正紧紧锁住她的身影,满是兴味……
归家后,谭韵筝就被全家人围了起来。她在宫里的表现显然是传到了谭府,苏皖清一脸担忧地望着她道:“筝儿今日怎会如此冒险?”
“娘亲不必多虑,筝儿此次放手一搏已经博得帝后喜爱,这次定能成功!”谭韵筝看着苏皖清心下一暖,柔声道。
谭韵筝不知道的是,今日她的表现已是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现在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谈论谭家大小姐乃织女转世,绣出的花朵能够引来一群彩蝶。
这话显然也传到了老太君耳里,她本以为今日谭韵筝会在大殿上出丑,而这个结果显然是意料之外的,遂道:“筝儿几时恢复了绣技?怎的也不告知一声,害的这几年在府中白白受了委屈。”
“筝儿哪有委屈,只要不让京都绣庄颜面扫地,就很是满足了。”她避重就轻,闭口不提自己如何重拾绣技一事。
老太君自知谭韵筝一举已然赢得了帝后喜爱,加之谭家虽没有人没有身居高官要位,可却是富可敌国。凭着诸多优势,这次月筝必会入选太子良娣无疑了,可由于这几年对她的疏忽,也说不出交代她为谭家谋取利益的话……
正当老太太为怎样交代谭韵筝入宫以后的事宜而苦恼不已时,一个小厮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爷,大事不好了。二姑娘带着休书被太傅府赶了出来,现在正站在绣庄门口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太太低声咒骂,忙对着小厮道:“快将那个不长进的东西给我赶出去,越远越好!少让她在我谭府门前丢人现眼。”小厮得令便马不停蹄地赶出去了。
谭月如听着府外头隐隐的鞭打声,叫骂声,和渐渐远去的女人哭喊声,并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反而从心中升起一股悲悯之情。
不管何时何地,女人的命运都脆弱得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谭月如又何错之有呢?她唯一的错就是爱上了左尚钦,而自己上一世的悲剧也是因所托非人而起。既是如此,我谭韵筝这一世便绝情绝弃爱,靠着自己,一步步爬到最顶端。绝不依附任何人,也绝不失心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