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慎守的年纪一天天变大,海陵见的也是更为频繁。刚开始只是每年春天带她去人间走一遭,到了后来,便是每月都去,每天都去,有时给她送送时蔬,有时给她送去带去几本书,而在戴总管过来之后,他便索性弃了魔界事务,直接搬去昊天塔住了。
他第一眼见得戴总管,便觉得他是一个好帮手。于是在众生林救下他,然后与他签订契约,叫他此生都为自己所用。安排好一应事务之后,海陵便放心的去了和昊天塔,此后便很少出来了。
他如此努力,不是想让慎守喜欢自己,只是害怕他同前几任灵女一样,受不了这昊天塔的孤寂冷清,而过早夭折。所以自己有空,就会去陪陪她,尽量多陪陪她。
随着慎守年纪渐长她的话也越来越少,所接触的东西,也由刚开始的杂乱无章,变成枯燥的阵法阵图的演练之术,有时自己陪在她身边,甚至一天都与她说不上话。她就坐在哪里,闭着眼睛,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的抚摸着,也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思考。海陵不敢强求她能对自己多热切,毕竟,自己能陪在她身边,看一看她,有时替她讲解书中奥义,有时与她讲讲佛法,就已经很满足了。
记得她生前曾问过自己,她说“海陵,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是出自哪里?”
海陵想也不想便答道“《石桥禅》。”
慎守小心的问道“这是什么典故?”
海陵放下手中的《法华经》,耐心答道“那我便要与你讲一个故事了。书中记载,传言曾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出身豪门、多才多艺,她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踩断了,她仍不想出嫁,因为她始终都在盼望如意郎君的出现。
有一天,她去庙会散心,在万头钻动的人群中,瞥见一名年轻男子,心中确知就是她苦苦等待的人,然而,场面杂沓拥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那人,最后眼睁睁地看著心上人消失在人群中。之后,少女四处寻找此人,但这名年轻男子却像是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落寞的她,只有每日晨昏礼佛祈祷,希望再见那个男人。她的至诚,感动了佛心,於是现身遂其所愿。
佛祖问她:“你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吗?”
“是的,哪怕见一眼也行!”
“若要你放弃现有的一切,包括爱你的家人和幸福的生活呢?”
“我愿放弃”少女为爱执著。
“你必须修炼五百年,才能见她一面,你不会后悔吧?”
“我不后悔”斩钉截铁。
於是少女变成一块大石头,躺在荒郊野外,四百九十九年的风吹日晒,少女都不以为苦,难受的却是这四百多年都没看到一个人,看不见一点点希望,才让她面临崩溃。最后一年,一个采石队来了,相中了她,把她凿成一块条石,运进城里,原来城里正在建造石桥,於是,女孩变成了石桥的护栏。就在石桥建成的第一天,少女就看见了那个等了五百年的男人!他行色匆匆,很快地走过石桥,当然,男人不会发觉有一块石头正目不转睛地望著他。这男人又一次消失了。
佛祖声音再次出现:“满意了吗?”
“不!为什麼我是桥的护栏?如果我被铺在桥的正中,就能碰到他、摸他一下了!”
‘想摸他一下?那你还得修炼五百年!”
“我愿意!”
“这般辛苦的事,你不后悔?”
“不后悔!”
这次女子变成了一棵大树,立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官道上,每天都有很多人经过,女子每天观望,但这更难受,因为无数次希望却换来无数次的希望破灭。若非前五百年的修炼,女子早就崩溃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子的心逐渐平静了,她知道,不到最后一天,他是不会出现的。又是一个五百年啊,最后一天,女子知道他会来的,但她的心中竟然不再激动。他终於来了!还是穿著她最喜欢的白色长衫,脸还是那麼俊美,女子痴痴地望著他。这一次,他没有匆匆走过,因为,天太热了。他注意到路边有棵大树,休息一下吧,他想。他来到树下,靠著树根,闭上双眼睡著了。女孩摸到他了,而他就紧靠在她的身边!但是,她无法向他倾诉这千年的相思。只有尽力把树荫聚拢,为他遮挡毒辣的阳光。男人只小睡片刻,因为他还有事要办,他拍拍长衫上的灰尘,动身前一刻,他回头看了看,又轻轻抚摸一下树干,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那人逐渐消失的那一刻,佛祖又出现了。
“你若是想做他的妻子,还是要修炼的。”
女子平静地打断了佛祖的话:“我是很想,但是不必了。”
佛祖笑而不语。
女子继续道“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喜欢他,爱慕他,却并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佛祖仍是笑而不语。
“他现在的妻子也曾像我这样受苦吗?”女子若有所思。
佛祖微微点头。
女子微微一笑:“我也能做到的,但是不必了。”
就这一刻,女子似乎发现佛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女子有些诧异:“佛祖也为俗事所扰?”
佛祖摇摇头,笑着答道“我只是想,你这样也好,有个男子至少等你一千年了,为了看你一眼,他已经修炼两千年了。”佛祖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此故事来源于网络)。”
待得海陵慢慢说完,昊天塔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久,还是慎守先开了口“想不到你也信这种民间传说。”
海陵垂眼,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落寞“权当个故事,听了解解乏也好。”他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因为用力过猛,指节处,微微发白。自己别有心思的对她讲这个,她确是这般回应,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海陵想到她曾说的四大苦空一言,苦笑了一下,松开了自己的衣袖,也是,懂也好,不懂也罢,她都是不会对自己产生感情的,这般暗示为难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