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宫内,沉香塌上。瑶妃以一手撑着头,斜躺在床上,凝视着身边熟睡的人——天帝明阳。明阳接任天帝已有一千多年,自己是两百年前来到他身边的,从此以后,她便三千宠爱于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
可是纵使她如此受宠,她却仍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从不在他的正宫妻子卫慕清宫中留宿,为什么卫慕清从不露面,即使在天庭的祭祀大典上,也从未见到过她的身影,最重要的是,这个卫慕清,竟只是一个没品阶的散仙,据说当年明阳宁可放弃天帝之位,也要娶她做天后,本来他二人也算一段神仙眷侣了,可是明阳在与她成婚之后,便再未踏入永安宫一步,瑶妃也曾偷偷打探过这卫慕清的来历,可是天庭之上,竟无一人说的清道的明,渐渐的她也明白了,定是明阳不欲让外人探知她的来历,所以这天庭之中,上下一致,讳莫如深。
微微叹了口气,咽下心中不安,身边天帝明阳剑眉高飞,神俊飞凡,能做他的宠妃,这辈子,也值了。
次日,双眼微睁,首先见着的便是明阳的脸,还有他少见的关切神色,明阳一向冷淡,偶然见着他这般,瑶妃还是心中一暖。
还未来得及开口,明阳倒先说了“你向来不贪睡,今日我醒来,见你睡的这样香,也就没叫你,没曾想你竟睡到了晌午”
瑶妃脸上一红“可能是昨儿个睡的太晚罢”
明阳闻言,轻笑一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瑶妃闻言,本来微粉的脸上,更是飞红一片,想不到冷峻的如他,也会如此调笑她。明阳笑罢,又正色道“最近食欲如何?可有注意饮食?”
瑶妃一愣,“近日食欲好的很,光是凤鸣山献上的荔枝,就已吃了两篮了”
明阳眉头一蹙,犹豫片刻,缓缓说道“你身子娇贵,还是要好生调养,今早我已派人到兜帅宫的老君那里要了几颗益气补血的药丸,有胜于无,你也需养养身子了”
瑶妃不知他为何这样说,却还是低眉顺眼的应了声“一切全凭你吩咐”他见她默许了,也不多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凌霄殿内,明阳垂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飘渺云色,有些恍惚。瑶妃有孕,下任继承者已出现,自己要再找什么样的理由如何留住她?为何她每次,都让人做如此为难的抉择?难道除了他,她便再没有在意的人了么?想到这,明阳觉得心有些乱,他挥一挥手,四值功曹适时出现,“告诉瑶妃,我今日不去太和殿,叫她早点睡。”
永安宫内室,一向漆黑一片的屋内,竟也点了两盏长信宫灯,屋内顿时明亮起来。明阳看着贵妃椅中的卫慕清,皱眉道“五百年来整日闷在这屋内,都快发霉了罢。”
卫慕清并不起身回答,只淡淡回了句“无妨”,便再无下文。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明阳开口打破沉默“玄澈,瑶妃有孕,你应该在我之前就知道了吧”
卫慕清仍是十分冷淡的说“快两个月了罢”顿了顿,又说“玄澈这名字,好久没用了,怕是生疏了,你还是叫我卫慕清罢”
明阳嘴角扯出一丝笑“其实我倒觉得,我应叫你天后”
卫慕清仍不为所动“随你!”
明阳苦笑一声“连敷衍也嫌多余了?”
卫慕清也不动怒,一直神游的眼神,却渐渐聚拢了,明阳感到她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明阳迎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双黑如墨石的瞳孔,清澈凛冽似天池之水,可是细看去,又觉得摄人心魄,深不见底。玄澈,玄虚莫辩,清澈似水,果然,还是藏越最懂她,给她起了这样一个好名字。
明阳看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并不与自己对视,清丽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若我执可断,法执便破,法执可断,我执不复”
明阳直视她的双眼,“你劝我破执,你自己便是最大的执念。两千年了,你还是放不下么?你不欠他什么了,你欠他的,早在两千面前,便已一次还清了。”
卫慕清闻言,迎着他的目光“还不还的清,对他来说,有何区别?”
明阳亦不退让“既然无区别,你何苦至此?”
卫慕清并不回答,只移开目光,望着阵中虚影,笑了笑。明阳最怕她笑,她笑起来,眼里的灵动的神采,教人不自觉沉湎。
明阳静立于太和宫外,望着宫内的灯火通明,他一阵恍惚。“无论我做出何种选择,于你,都无区别”
方才永安殿内,她亲口说出这句话,其实他自己早就知道,却仍不肯死心,他留一千五百年让她忘却,花五百年让她转念,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无论她做出何种选择,都与自己没有关系,无论她是生是死,她也不会和自己有半分瓜葛。在她心里,一切都已明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官在一旁进言,“陛下,夜深,寒风伤人,若不愿去瑶妃宫内,还请移驾凌霄殿,”
明阳回过头,略瘦削的脸上显出一丝迟疑,只是一瞬,便轻声道“罢了,今夜不去惊扰她了”随即转身,去往凌霄殿方向。
太和宫内,容华清秀的脸上,满是不解“娘娘,奴婢看见陛下在宫外站了许久,为何又不进门?”
瑶妃并不急于做答,只是过了许久,才缓缓道“莫急,一切自会有分晓。”
辰时,瑶妃梳洗罢,又对着镜中仔细看了看,确认妆容并无瑕疵,才回过头对容华道“伏羲印备好没有?”
容华道“已用五行囊装好了”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伏羲印乃我们摆夷族圣物,娘娘今日……”
瑶妃淡淡一笑“我入天庭,也有三百年了,今去拜见天后,定不能坠了我摆夷族威风。你说天后好修道,思来想去,这伏羲印送她,定是合适的”
容华愣了许久,才迟疑的问道“可是天帝传令,除他之外,任何人不许入永安宫,违令者,抽去仙骨,贬为凡人。”瑶妃淡淡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料他不会绝情至此”
容华还想再说什么,瑶妃已不耐烦的拂了拂袖子“你今日怎的这般啰嗦,莫要坏了我的兴致。”容华闻言,低头不敢再言语。
永安宫外,容华看了看天色,瑶妃从辰时三刻至此,现已午时,命人通报了一遍又一遍,却连永安宫大门也未曾进得去。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是看着瑶妃铁青的脸色,却又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