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下的画临甚是热闹,然而朝天街上住着朝中三品以上大臣,乃是官员前往帝宫上朝的必经之路,所以没有人会在这条街上进行交易买卖,夜晚来后,整条街没入黑暗,和别处就像两个世界。
自被禁足以来,云笺唯一的想法就是潜心于并不怎么精湛的医术中,她知道入宫无法避免,可她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云笺觉得自己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皇家无情可她希望崇溪好好的,所以她没有反抗,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一辈子蹉跎在皇宫。
如果有有机会,她毫不犹豫会选择自损于宫中,然后在宫外重生。
方楚岚敲响叶府大门时,云笺还在为一味药的剂量发愁,听到夕歌和赋词跑来说有姑娘拜访,忙上前迎接。
叶鸯得知方楚岚已到画临时曾邀请她入府和他女儿相陪,毕竟他家闺女看似身份显赫,时常能收到京中姑娘的邀请,然则真的能与她交心相谈的却寥寥无几,而远在岑州不过几日相处的方楚岚却是个例外。
得到方楚岚拜访,叶鸯当然盛情款待,只是现下已然入夜,待云笺出来,他便携云笺入会客室。
本以为方楚岚许久未见女儿会有生疏,但不想对方却是因急事而来。
“云笺妹妹,你可还记得在岑州时遇到的蛊毒?”开门见山,是她方楚岚的性格。
云笺本还在想着许久不曾见的方家姐姐,诈一见面会是如何,却不想见面就听到肌生的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
云笺急,叶鸯也急,两人异口同声,只是云笺急的是肌生莫非在画临城中出现了,而叶鸯却是不喜方楚岚又要将自家闺女带入泥沼漩涡中。
许是回京后事情太多,此时听到肌生后岑州的种种回忆再一次跃然而入,酸甜苦辣也道不尽,只是千言万语化作微微一涩:“画临竟也有肌生,莫非……”
秦阳也回画临了?
“我不清楚内幕,可是——”方楚岚看看云笺,又看看叶鸯,“叶伯伯,我在来画临的时候曾听家父一言,窃国者当诛之。云笺妹妹,我在福禄街一个宅子处偶然碰到一个妇人,发病时和肌生很是想象,所以不得不怀疑……”
“肌生究竟是何物?”叶鸯并没有真正见到过服用肌生发病的样子,但也听女儿讲起过,有人曾用活人试药,其心可诛。
云笺却没有多想,吩咐管家:“叶伯,你差人去请归梧,我写个地址给你,就说……福禄街疑似出现肌生。”
她还在禁足,当然不可能出现在外面,好在已是夜晚,黑暗的保护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查询。
叶鸯不忍心女儿外出奔波,本意要随她一起去,却被云笺拒绝:“爹爹,女儿在入宫前不得出府,现下女儿偷偷溜出去不会引人注意,可爹爹若是出府却会引来注目。”
崇溪的不愿追究其实也不过是派了一群人来监视。
当云笺穿着丫鬟暮词的衣服从后门出去时,她不知道有个尾巴正在不远处,云笺当然不知道,她没有习过武,也没有归梧这样对活物的熟悉,只是觉得自己和方楚岚从不同门出去,再在一个地方汇合便可。
尾巴小心谨慎,跟着云笺来到交叉路口,正准备看清与她汇合的人时忽觉脖子处一紧,然后便陷入永生黑暗中。
韩初月从屋后走出来,不太在意地笑笑:“这个时候来可不仅是因为心头宝贝受欺负了吧?”
黑影悄无声音,沉默片刻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云笺跨上方楚岚的骏马小红,摸了摸马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楚岚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
时隔许久,当方楚岚再一次见到云笺时便被她的容色微微惊住,待真的与她相处时,又是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颊:“我们云笺都没有变,楚岚姐姐哪舍得变了,这次姐姐我难得来一趟画临,你可要好好招待我。”
此时云笺也忽略了那许多糟心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当然,一定要好好招待楚岚姐姐的。”
这样一幅又萌又乖的表情,还带着些许娇憨,方楚岚不由心花怒放,哪怕是在马背上也没有顾忌地转身去回抱她:“我们云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不过盏茶功夫,总算是逃脱楚岚的魔抓,然而见到病重中的妇人,云笺突感一阵窒息,头疼发热,浑身无力,呕吐不止,与时疫何其相似,可是它不会传染!
戴上自制口罩和手套,她给老妇人把脉,而老妇人佝偻着腰,看着给她看病的大夫,忙不迭地令小孩给云笺磕头。
“老人家,你这几天可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若是云笺没有误断,这老人体内便是有肌生蛊虫。
只是……
老妇人摇了摇头:“这里本来就是穷人的地方,我们平时能有什么新奇玩意?”
那就奇怪了,肌生能发作主要还是离心草的牵引,如果没有离心草的话——莫非秦阳又有了新的肌生?
云笺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若是肌生不断被改进,那他们这些大夫无法阻止之后,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正被自己吓了一跳,却听方楚岚问:“妹妹,老人家的病严重吗?”
看过很多大夫,吃过很多药,可基本上大夫都对她摇头,老妇人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行了,也不强求自己能痊愈,只是她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孙儿,于是想要开口求云笺,却听云笺说:“无碍,我开个方子,明儿一早老人家就照着它去抓,之后日日服用,七天后应该可以痊愈,只是……”
如果肌生不再是岑州的肌生,那她的方子是不是也需更改了?
却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归云,快出来。”
归梧脸色有些阴沉,站在屋子外面。
“哥哥,你也是来给奶奶看病的吗?”小孩子有些怕归梧,可知道又有人来给奶奶治病,而且这些人都看着很厉害,奶奶应该很快就能好了,里面的漂亮姐姐不是说奶奶的病无碍么,于是小孩反而高兴了。
云笺一愣,下意识地走到归梧身边:“怎么了?”
到底还是太轻率了,归梧暗自恼恨自己行走太慢:“把这个吃了,这可不同于岑州的肌生,也不知这应急的药有没有效果。”
“你这就看得出来?”方楚岚不认识归梧,所以觉得他很厉害却不知他怎么会对病理如此了解,竟是一看便能知晓。
云笺也纳闷:“是不太一样,老人家说没吃过奇怪的东西,那应该没碰过离心草才对。”
这种就算当野菜也会微苦的草,真的不适合充饥。
归梧再神也不可能远远瞧一眼就知道她体内的毒如何之深,而他忌讳进屋,于是手中银丝在内力驱使之下,带着凛冽寒气缠上老人手腕。
“蛊虫苏醒,却并没有单独接触离心草,”闭上眼,归梧感受着脉搏跳动和心脉律动,时强时弱,有规律的异常正在给他解读病情,“已经不需要单独采集离心草,他应该是已经将离心草融入肌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