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之下是云笺的绝望,是叶鸯的惊怒,是许多朝臣的诧异,也是秦寒的惊恐和痛恨。
在几个月前,她找过麒麟门的杀手,她对云笺下过追杀令,可那又如何,叶云笺如今还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威胁,就连麒麟门都没法了结她的命,而先帝就算死了也还给他们秦家摆了一道,她怎么能不怒!
她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又是先皇钦点皇后,而秦家在北卫拥有着无人可企及的权利与财富,她是高傲的秦家嫡女,而云笺恰好是她的夫君最深爱的女人。
只是这个理由,她就能将云笺打入无底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不是询问,而是质问。
“放肆!”贺公公对秦寒可没有云笺那般小心,因为这个嫡女从小被秦家宠冠长大,她懂得算计与谋划,可只是秦家大院中女人之间的互相夺宠。
一个将自己的荣华富贵看得最重的人又生得起什么浪!
贺公公对秦寒的敬意也只是出于对秦枫的顾虑,可此时她挑战的是崇家的皇位,众目睽睽,他这句喊得很合理。
秦寒从来是个大家闺秀,她自小为了太子妃而学习宫中礼仪,早在两年前还未入宫便承父亲秦枫之意,跟着他找来的教习嬷嬷学习皇后之礼,所以被礼仪规矩所束缚的她对这声吼有些畏惧。
“此乃先皇之意,还请皇后谅解。”恩威并施在官场上走过几十载的老人拿捏的很好。
秦寒是有着很深的心思,可百转千回也不是贺公公的对手。
崇溪不喜秦寒,可听到云笺将会成为他的皇贵妃,心中升起一阵窃喜,,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舒畅了三日来的疲惫。
我若为王,必聘你为后。
年幼时的话突然间流窜耳边,他低声而笑,往后跪拜:“儿臣多谢父皇恩赐。”
归云,你等等我,等我大权在握,处置秦家,必将让你拥有独一无二的荣耀。崇溪感谢崇央的馈赠,群臣大赞崇溪的孝道,秦寒唯有忍下深深的不甘,却将满腔敌意朝向殿内......
这些人自顾的在外面导演着,云笺却很想笑,她不知道有没有人曾顾虑过,问过她的感受,询问她要不要这份馈赠。
然而并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关注一个对局势影响并不大的皇贵妃,这些人只知道叶家要得势了,这些人也不会忘记去看秦家的反应。
秦枫在边境驻守之时,乾军并未进攻,是因为惧怕了秦家军呢还是乾国自己有了内乱,这些朝臣知之不详,他们只知道预料中的战争并没有打起来。
叶鸯虽贵为朝中一品,曾经的太子太傅,如今的帝师,可独独缺少了一分位极人臣的权利,。
崇溪懦弱,能守却不能攻,所以叶太傅一方必然处于弱势,就像是皇后和皇贵妃,哪怕崇溪再喜爱皇贵妃,皇后终究占据着品级的优势。
朝中就是有一群喜爱看势头的人,他们在观察秦枫与叶鸯,两人的争斗何时开始何时休。
看好戏的人再多,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北卫史书云:昭平三十四年,朗帝薨,子溪继位,年十八,为卫安帝,改号永清,此时为永清元年。
云笺跟着一群人来来往往,就像人偶般走来跑去,几日来似乎失去了力气,唯独跟着崇溪的步伐。
崇溪知道贺公公宣读遗旨对她冲击过大,可他却没有深思为什么她会难受。
从小习惯了云笺的恋慕,崇溪从来不会去想某一天,这种爱慕的感情会消失,转而变成了让人为难的梗,而那时候叶鸯替云笺牵的线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虽然遗旨赐封,可真正封位选秀却要在八月后,所以云笺依旧回到家中。
不过半年余,她却多了无数的惆怅。
叶鸯从来都懂女儿的心,只是这一次却看得不真切。
“归云,你老实告诉爹爹,这一路上除了归梧外还见到了什么人。”
皇帝继位,必然要广纳妃子充盈后宫,而作为帝师的叶鸯则成了选秀大典中监守的一方。
女儿是他一手带大,他不像秦枫般以皇后之名来教导秦寒,他对云笺唯有入骨疼爱。
自岑州回来,云笺的心思变重了,神色也不再清然,反而多了一份疲惫与犹豫。
云笺勉强一笑,伸手抚平叶鸯眉间褶皱:“归云没事,爹爹不要担心。”
这一切都是她犹豫不决的报应,这能怪谁呢?
“发生什么事,告诉爹爹,”叶鸯可不会相信,就算云笺善于隐藏,可没法逃过将她一手带大的叶鸯,“别找理由堵塞爹爹。”
明知定然瞒不住爹爹,可云笺却没有想到才回家就被爹爹觉察了,不由感慨:“看来今后归云还要多学学控制心态。”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或者......”当他从归梧处得知云笺遇刺杀,那时候几乎没有忍住向秦府挥剑,好在苏桐和韩文杰劝住了他。
可只要他听到云笺受一分委屈一分伤,内心就多痛一分。
从来不舍得她磕着碰着,又怎么容忍别人来伤她。
云笺拉住叶鸯有些苍老的手,笑容中带着暖意:“爹爹放心,归云现在无碍,只是......”
只是归云不小心把心丢了,她回来了,可心却留在了岑州,可她要成皇贵妃了,子离怎么办?
选择叶府,她对不起子离和自己的意愿;选择子离,她便对不起爹爹和叶府众人。
抗旨和抄家死罪永远都是密不可分。
“是不是和忡子离有关?”叶鸯敏锐地感受到这份在云笺眼底波动的情。
云笺猛然抬头,眼中藏满的心痛再也不能压抑,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扑在爹爹怀中痛哭,就像小时候摔了跤或被哪家官员的子女欺负了,可以肆无忌惮的哭。
只有爹爹这里才可以这么放肆大胆,谁也不会来怪她。
“归云,听爹爹一句话,若你真得喜欢子离,现在赶紧离开,爹爹自会设法保护自己......”
“不,”云笺无法阻止决堤的泪,可她依旧是坚强的,“归云不能害了爹爹和叶府这么多人。”
这是她的决定,可这个决定却将她与子离生生相隔两地。
从此帝妃与臣子,身份相隔两茫茫。一个即将步入后宫,从此一道宫门隔两世;一个成了方家军里最平凡不过的步兵,自此生杀不由己。
“今年可真怪,殿试与选秀竟然同时举行。”画临城官道上一辆普通的马车路过,车里的人喃喃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