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凝礼的神色阴晴不定,其屏着气凝视立筷片刻,方才缓缓道:“张员外,小人卜筮多年,如此征兆第一次出现。小人心间也是十分迷茫,这如何是好?”他微一凝神,说道,“这样吧,我再复排一次。”说完,他伸手将立筷按下去,然后将四十九根筷子抄起搓了一次,再复排开。
说也奇怪,右方又一筷立起。韩凝礼再将立筷按下,再搓选之,又复排开,然右方又有一筷立起。韩凝礼脸色大变,从提袋里拿出三炷香,然后跪而焚之,其口中念念有词,颜色之间恭谨万分。
过了一会儿,韩凝礼起身向李隆基、张暐拜道:“大人、张员外,今日卜筮无法继续下去。许是小人法力浅显,卦象示意小人不能再卜,小人告退了。”
李隆基到了此时一头雾水,其眼中满是疑虑,着急问道:“韩师,卦象如此,到底主何凶吉?”
韩凝礼再拜道:“此卦深不可测,恕下人不敢言说。”
张暐有些着急,斥道:“韩师,我为愚钝之人亦能看出,此卦若非大凶,即为大吉,你难道连吉凶何端都不能示意吗?”
韩凝礼沉吟不言,显是心中为难,看到张暐有些恼火的神情,知道不敢抑其势,遂踌躇道:“此天人之瑞,贵不可言。张员外,小人不敢泄露天机,恕小人告退了。”不待张暐回答,自己伸手收拾随身之物。
张暐面向李隆基笑道:“既为祥瑞之兆,那是不碍的。你且憩息片刻,我将韩师送出即回。”扭头唤韩凝礼道,“韩师,你执意要走,我送你出门。”
“不敢,不敢,小人自走无妨。”韩凝礼边说边向李隆基躬身作别,然后转身向门外行去。
张暐将韩凝礼送至门首,伸手接过仆人手中的布包,里面沉甸甸的,显是装满了制钱,然后将布包交到韩凝礼的手中,说道:“嗯,你今天不错。”
韩凝礼躬身谢道:“举手之劳,何须员外致谢?员外如此重谢,小人心里实在不安。”
两人眼神相对,皆为满意之态,张暐道:“罢了,今日之事,不许对外人说起。”
“小人谨记。”
张暐转身回屋。筷子悄然立起,实为韩凝礼之独门秘籍,这也是他不用蓍草改用筷子的原因。张暐这样蒙混李隆基亦为好意,使其出行无惧,一路顺心。
张暐回屋后看到正在那里默默思索的李隆基,心中窃喜,又为李隆基添上一把火,说道:“好叫临淄王得知,那韩凝礼出门时悄悄对我说,潞州近来纷出祥瑞之事,莫非就应在临淄王身上?如此来看,临淄王回京定有惊喜,可以放心前去。”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暐兄用心良苦,我心甚慰。只是韩凝礼毕竟层阶太浅,其所言语亦未可知。”
张暐沉吟片刻,说道:“不错,韩凝礼确实不足为凭。不过今日之事实在灵异,可找一些得道之人问询。对了,我与京城宝昌寺僧人普润相熟,其精于此道。临淄王若有兴致,我修书一封荐临淄王相识,你们可在京城相会深谈如何?”
李隆基此时已然生了浓厚的兴趣,遂说道:“宝昌寺僧人?僧人怎么也会修此法术?也罢,我左右无事,晤谈一番也是好的。暐兄,我回京城,你要多入京来看我呀。”
“那是自然。”张暐躬身答道。
两人这几年相处的日子里,已经变得言笑无忌,张暐闻言笑道:“临淄王此言差矣。张暐粗人一个,如何能奉皇家金玉?若说功劳,还是临淄王自己洪福齐天,上天知道你要来潞州,即安排张暐前来等候。张暐奉临淄王已日久,说不定还能因此沾上一些吉利呢。”
李隆基叹道:“吉利?我落魄郡王一个,现在又被贬为外任。暐兄,你若想在我这里讨些便宜,你就大错特错了。”
张暐正色道:“世人皆言商贾唯重财帛,最是无义。此言差矣。我得识临淄王,那是心里欣喜,全无其他念头。临淄王将来终究回归京城,闲暇时候想起或者再来一游,张暐心里万分知足。”张暐此话并非虚言,皇家子孙看似风光,其实万分凶险。则天皇后当初大肆罗织李家宗族罪名,将李家子孙杀戮殆尽,即为成例。
又过了多日,李隆基收拾停当,遂带领赵敏、王毛仲、李宜德等人返京。其行装甚丰,大多由张暐馈送,路上虽寒冷凛冽,然李隆基衣物厚实,又有美人在怀,其行程也颇有滋味。
要说,张暐接近李隆基没有任何目的,这好像不符合商人唯利是图的本性。张暐从跟李隆基的接触的过程,发现这个表面看似浪荡不羁的王爷,内心里还是有不为人知的雄心壮志的。张暐消息也比较灵通,对于京城政局的变化,也是了如指掌。知道韦后一心想做武皇第二。可是,韦氏也不想想,大家好不容易,逃脱武皇一个女人的独裁统治,这还没多长时间,又得承受韦氏大权独揽,横行霸道的统治,朝中自上而下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第二个武皇式的女人统治再出现。
况且,韦氏从能力还是手腕还不及武皇的十分之一,失败的命运,应该是注定。李显这几个儿子都不堪大用,到时候李隆基若是有心称帝,只要努力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张暐把宝压倒了李隆基身上,像安排术士算卦,包括李隆基到京城将要面对一系列的人和事,都是张暐精心安排的,为的就是能够激起李隆基早日称帝的雄心壮志。自己到时候的功劳就堪比吕不韦了,对,张暐的野心很大,李隆基就是奇货可居,值得投资的。张暐就是想做唐朝的吕不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