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成年千足蛊便要追上他们,汉辰阳一咬牙,转身飞升而起,顺势一脚踢在那千足蛊的头顶。千足蛊身形一滞,昂首长嘶,三对暗红的眼睛散发出凶狠夺目的红光。
苏华姝一惊,回过身便想去救汉辰阳,却不料被列赧一把扯住袖摆,她目露不解,后者推开她往汉辰阳那方追去。
“快去找其他人过来帮忙。”
闻言,苏华姝丝毫也不犹豫,御起腰间仙剑,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汉辰阳,没想到今日咱们俩会并肩作战啊。”列赧拔出背后大剑,作出防守姿势,咧嘴轻笑。
汉辰阳却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笑容,手心一扬,紫光潋滟聚集下,一支外形古朴,气息厚重的墨笔悬浮在他的手中。
“九洲画!”
证道殿内,华子期长身玉立,指尖触及光幕之处,正是那汉辰阳手中的一支画笔。他眸中光芒熠熠,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江北汉氏……是了是了,定是汉氏后人无疑。”
江北汉氏家学渊源,氏族传承数千年,与帝俊后裔颇有关联,历代传承的上古神器九洲画,只有汉氏正统才能持有。汉辰阳现身之际,华子期并未觉得他有何特别,直到过初心密林那时查看了他幼时的一切才隐约发现,这汉辰阳很有可能是那江北汉氏的族人。
“这小子往后的造化,也是不可小觑啊。”发出这般感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怅然。
华子期颔首,望着光幕中的变化,摇头道:“有大造化便有大劫难,成了便是奇迹,败了却是命定。”
“不过你这一重天怎的会有这化形的生灵?不是你故意设的难题吧?”来人隐在素白的屏风后,笑问。
“这却也是出乎我的预料,想来应该是这千足蛊使了法子留在一重天的。倒也有趣,华姝于九宫仙殿学艺三载,性子倒愈发没个拘束,让她练练倒是好的。”
“可我也没见着是在磨练那华姝,反倒是苦了汉氏后人和那壮得跟小牛犊似的小子。”
华子期挑眉,但笑不语。
再说一重天内,列赧被千足蛊横扫着踉跄了几步,这才低头看了看左臂上两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此时正淌着紫黑的血液。
“这怪物的毒性竟这般剧烈,还真是小看了它。”列赧吸了几口冷气,提起手中大剑,翻飞间便剜下了手臂上的一大块肉,深可见骨,而他却只皱了皱眉头,额头冷汗亦如瀑滴下。
汉辰阳心头一凛,颇有些震撼,看着列赧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
“好小子,有胆魄!”证道殿内,那人见此一幕,朗声大笑,言语间赏识之意清晰可感。
“的确有几分魄力,便不知他仙缘如何,一切只看他自身造化了。”听那人这番赞赏,华子期亦应声点头,袍袖一挥,画面变幻,却是正四处搬救兵的苏华姝。
“华姝在九宫仙殿学得倒是不错,御剑之术已这般熟稔。不过确实是少了几番历练,心性还不成熟。”那人说完,掩唇低咳数下。
华子期回头,薄凉的眼光略过屏风后清瘦的身影,叹道:“你这病,果真没得治了吗?”
“呵,还去奢求那些做什么,修仙之人早应该将生死看淡。”屏风后的人苦笑几声,“子期,你的性子别人不懂,我却是明白了个透彻,虽将生死看淡这种话挂在嘴边,然最不能释怀的却是你。你和离梦最是相似却也心性迥异,她能将心思袒露无遗,而你却藏得比谁都深。离霜一去,她便认定了你的冷情,然而你这大道为先的脾性,注定了你和她的心结都难以调解。”
华子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离梦对他的恨意他又怎会不知,几百年来,对离霜的愧悔时时刻刻都缠绕在他心头。可是他没办法,即使一切重来,结局也依然如此,没有人愿意当恶人,但总得有人做那个恶人。
苏华姝已经找到了两个参与试炼的人,正赶回那千足蛊的地盘援助汉辰阳二人。
其中一个便是那戈锦桓,另一人是个一脸稚气的少年,不过脸色却是实打实的冷冽。
“苏姑娘,你们怎么会与千足蛊起了冲突?”戈锦桓站在戈锦桓的剑上,蹙眉问起,后面那人亦目露不解。
苏华姝一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满心的羞惭。戈锦桓见她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三人就这样一路安静了下去。
“干嘛不打它腹部?”列赧撑着大剑,奇怪地看向汉辰阳。
“坐着说话不腰疼!”汉辰阳操控着九洲画攻击着那千足蛊,奈何他功力尚浅,九州画的一成威力尚且发挥不了,又谈何对付这化形的成年千足蛊。
列赧所说攻击千足蛊的腹部,他又何尝不知道,可这千足蛊也得露出个腹部给他呀,否则它那坚硬的盔壳怎么打?
此时两人也已经挂了不少的彩,然而那千足蛊却愈发的暴躁,一次次的进攻不要命了似的,一时间二人狼狈不堪。
“辰阳,列赧。”苏华姝的声音由远及近,待到三人赶至他们二人跟前时,那汉辰阳已经支撑不住了,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要摔倒。
还好戈锦桓及时将他扶住,而另一处的列赧看着比汉辰阳还惨,左臂上少了一大块肉,血淋淋的露出了森然的肱骨。
“列赧,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苏华姝捧着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觉得自己真是太莽撞了,不听劝告,贪图小利,才害得他们遭此一难。
列赧一张古铜色的脸已然惨白,此时被苏华姝抱着手臂,一脸的关切,饶是他这个大大咧咧的汉子那向来粗犷的脸上也微微泛起红晕。
“我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别担心。”列赧被那与戈锦桓同来的少年搀扶着站起来,傻乎乎的笑着。
戈锦桓抬头看着那盛怒中的千足蛊,眉头紧锁,现如今以他们五人的实力想对付这千足蛊虽说不是必败无疑,却也是两败俱伤。况且汉辰阳和列赧二人已经深受重伤,已经没有多大力气再同他们对付千足蛊。
华子期默然,指尖光华聚拢,通过这片光幕直达一重天内那名天青纱衣的女子面前。
清婳,你们四人之间注定有解不开的羁绊,既然如此,你们的命运就应该交错相织。
赵清婳看着眼前的光幕,缓缓摊开手心,一枚玉白的鼎形令牌静卧着,上刻“罗浮”二字,赫然正是众人拼命寻找的罗浮仙门令牌。令牌飞升盘旋,眨眼间便消失在天幕之中,她仰头看了看烟蓝的天空,仿佛看见了谁似的,下一刻便抬脚没入光幕之中。
与此同时,在千足蛊攻击之下,戈锦桓和那少年已然负伤,苏华姝也受了伤,不过在他们的保护下,只受了极轻的伤。
“你师学九宫,本应是他们中实力最强之人,现在看来却是安然无恙,是为何故?”清涓的声音如流水淙淙,娓娓道来,附着一丝质疑。
苏华姝心头一沉,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者何人,没想到她和自己一行人背道而行竟能在此碰上。听赵清婳所说,苏华姝未免觉得内心一阵憋闷,不知为何,她在赵清婳的面前,总有一种压迫感,仿佛她天生便是她的克星一般。她何尝不知赵清婳此言是在说她胆小怕事,畏首畏尾。
“赵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声的是汉辰阳,此时却一脸的不可思议,明明他们是往不同方向前行,怎么还会相遇?
赵清婳瞥向一身狼藉的汉辰阳,环顾四下,眉峰微蹙,她看着苏华姝,语气笃定:“你做了什么?”
她察觉到了苏华姝的不对劲,而那千足蛊针对的总是汉辰阳和列赧,然而他们二人身后的正是苏华姝。他们三人最开始便是结伴同行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这即将化形的千足蛊又怎会冒着被仙尊发现的风险一路追杀他们?
“我……我只是,拿了那万蛊胆而已……”苏华姝嗫嚅道,低下了头。那边的戈锦桓却倒吸一口气,震惊的看向苏华姝,而那少年只是略略抬眸扫了一眼苏华姝。
“你可真是好胆色啊,千足蛊在罗浮禁域内是最稀少的族群,但却是每一重天内不可忽视的毒兽。别人看见千足蛊绕着走都来不及,你却还夺走了千足蛊修炼所用的万蛊胆。”赵清婳冷笑,眼角看到那千足蛊朝她发起了进攻,浴火扑腾而起,只在赵清婳的脚边燃烧着,却吓得千足蛊往后退了一大段距离,“我看你这罗浮试炼也要到头了吧,如此心性不如回你的九宫仙殿去再学几年。”
被浴火震慑住的成年千足蛊犹豫着往后撤,看样子是要打道回府。
“拿来吧!”赵清婳眼见那千足蛊要离开,伸手往苏华姝一招。后者怔了怔,有些不情愿。
“万蛊胆是要……”给流芳上仙的,他最喜欢这些灵药了。
“你难道想让他们因为你的私欲而死在这里?”
苏华姝瞪着眼睛,有些不甘示弱:“那千足蛊那么怕你,就快要回去了,我们又怎么会有性命之忧!”
闻言,赵清婳仿佛听到了什么令她啼笑皆非的事情,她轻笑着,收回手,脚边的浴火亦收敛了住。
“你以为我来这里是救你们的么?你若不补偿你的过错,那我也不介意看着你们送死。”
那厢的千足蛊看赵清婳收回了浴火,百只虫足也逐渐停了下来,静静地观望着这边。
苏华姝猛一抬头,被赵清婳所言给惊呆了,心里滋生出怨恨的情绪。
汉辰阳,列赧,戈锦桓及那少年俱是沉默不语,按汉辰阳最开始的说法,他们本就不该去采那万蛊胆,此时自然希望苏华姝将那万蛊胆还给千足蛊,不至于乱了千足蛊的修炼之路。
“好,我给。”殊不知,苏华姝妥协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狠厉。
修仙的少女,在这条修心的路上,渐渐脱了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