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词赞扬了爱人坚贞不渝的品格，以及温存、贤淑、潇洒、纯洁的气质，她在诗人心中永远活着。当然诗人也知道“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因此以浪漫主义的笔调融入神话艺术世界。天上人间，诗人在这里把悲痛与革命乐观主义结合起来，因而格调高昂鼓舞世人。正如1977年第1期《美术》中载文说道：“周总理说，对我们的革命先烈给予如此崇高的怀念之情，没有比这首词更深切、更激昂慷慨，因此也就更动人心弦的了。‘泪飞顿作倾盆雨’，是嫦娥之泪，是吴刚之泪？还是作者之泪？是普天下革命人民洒下的倾盆热泪。”“成千成万的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而“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
诗人曾给杨开慧写过两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寂寞嫦娥舒袖，万里长空且为魂舞”，在浪漫主义的抒发中摆脱回忆的伤感，继而澄明未来的憧憬。抒发真爱的挚情言词，确实令人们过目难忘。
12.七律答友人
七律答友人①
1961年
九嶷山②上白云飞，帝子③乘风下翠微④。
斑竹一枝千滴泪⑤，红霞万朵百重衣⑥。
洞庭波涌连天雪⑦，长岛⑧人歌动地诗。
我欲因之梦寥廓⑨，芙蓉国里尽朝晖⑩。
【语词注释】
①友人：据说指周世钊、李达、乐天宇，他们在向毛泽东赠送纪念品时，还附上了自己的作品，乐天宇的诗是《七古·九嶷山颂》。
②九嶷山：位于湖南省宁远，因山上九个峰状似得名，这里指代湖南，见《史记·五帝本纪》：“舜践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
③帝子：传说中尧的女儿、舜的妻子娥皇与女英，舜南巡死于九嶷山，她们俩追到湘江畔，“以涕洒竹，竹尽斑”，自沉湘江，死而为神。见楚辞《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
④下翠微：指到达青翠掩映的山幽深处，传说中九嶷山有娥皇峰与女英峰，见《尔雅·释山》：“山脊，冈。未及上，翠微。”另见唐代李白《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⑤斑竹一枝千滴泪：过去她们的热泪使斑竹上面洒满了千滴泪痕，指人民经历无数苦难，见晋代张华《博物志》：“以涕挥竹，竹尽斑。”又见明代王象晋《群芳谱》：“斑竹即吴地称湘纪竹者，其斑如泪痕……传说二妃将沉湖水，望苍梧而波。洒泪成斑。”另见清代洪升《黄式序出其祖母顾太君诗集见示》：“斑竹一枝千点泪，湘江烟雨不如春。”
⑥红霞万朵百重衣：她们今天身穿万朵红霞所作的无限斑斓的百重彩衣，指人民过着光明快乐的生活。
⑦连天雪：这里指秋水烟波浩淼，看上去好像远达天际，见唐代韩愈《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洞庭连天九嶷高。”另见唐代刘长卿《自夏日至鹦鹉洲夕望岳阳寄元中丞》：“汉口夕阳斜渡鸟，洞庭秋水远连天。”
⑧长岛：即湖南省长沙橘子洲，这里用来指代湖南长沙。
⑨我欲因之梦寥廓：我要凭借此景到辽远的地方，见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⑩芙蓉国里尽朝晖：那时清晨灿烂的阳光普照整个湖南，该是多么美好的景状，“芙蓉国”是古时候湖南的异称，因当地多产芙蓉得名，见五代谭用之《秋宿湘江遇雨》：“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
【抚今追昔】
该诗最早发表于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毛主席诗词》，据说是写给青年时代办《新民学会》时的老友周世钊的，兼寄李达、乐天宇。
当时，毛泽东的老友、林业专家乐天宇带着科研小组到九嶷山区科学考察时，与同在湖南作社会调查的同学、时任湖南省副省长的周世钊与武汉大学校长李达会合了。三人商定送几件当地纪念品给毛泽东，并附上有关诗词作品。乐天宇送了一枝得自家乡九嶷山区的墨竹。据目击者所说，那枝墨竹比平时更鲜亮，此外还有一幅蔡昌《九嶷山铭》的复制品。在条幅的上额还有他创作的《九嶷山颂》，署名“九嶷山人”。李达送一枝斑竹手笔，又创作一首咏九嶷山的诗词。周世钊送一幅内有东汉文学家蔡邕的摹刻。毛泽东收到纪念品后，睹物思乡思友且思人，于是创作了该诗。
毛泽东在1961年12月26日致周世钊的信里写道，“‘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朝云薜荔村’。‘西南云气来衡岳，日夜江声下洞庭。’同志，你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岂不妙哉？”据说乐天宇曾在田家英处见到毛泽东的诗稿，题为《七律·答周世钊、李达、乐天宇》，乐天宇要求圈掉自己的名字：“我这个人办事莽莽撞撞，弄得不好，以后可能会给毛主席添麻烦，不能用我的名字。”当时，郭沫若在编注毛泽东诗词，田家英便把这个意见告诉了郭沫若。郭沫若觉得这样也好，不如改为《答友人》，友人是表示多数的意思。
乐天宇1916年考入长沙第一中学，参加了毛泽东领导的驱汤驱张运动。1920年考入国立北平农业大学，并参加了社会主义研究小组。1922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两年之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曾任北平西郊区委书记。1927年被委派到其家乡湖南宁远搞农民运动，被选为农民协会委员长，后在“马日事变”中被捕。1930年7月，红军一度攻占了长沙，他被营救出狱。1937年，他通过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与党取得联系，两年之后任延安自然科学研究院农科主任、边区林业局长等职。
乐天宇还曾经参与过南泥湾垦区的规划。有一次，毛泽东惋惜地对乐天宇说道：“我是湖南人，却没有去过九嶷山。”乐天宇回答说：“不要紧，我念一首诗给你听听。”接着，他念了清人何绍基的一首诗：“生长月岩濂水间，老来才入九嶷山。消磨筋力知余几，踏遍人间五岳还。”毛泽东听后哈哈大笑，表示以后有机会，一定到九嶷山去看看。可是由于工作很繁忙，一直都没有如愿。乐天宇后来所赠的诗曰：“三分石耸楚天极，大气磅礴驱舞龙。南接三千罗浮秀，北压七二衡山雄。东播都庞越城雨，西嘘大庾骑田虹。我来瞻仰钦虞德，五风十雨惠无穷。为谋山河添锦绣，访松问柏谒石枞。瑶汉同胞殷古谊，长林共护紫霞红。于今风雨更调顺，大好景光盛世同。”毛泽东的该诗发表后，乐天宇曾在致毛泽东的一封短信中说：“古人写九嶷山的‘嶷’字，没有山字头。舜系天葬，到处望而疑焉。”
1978年12月29日《光明日报》发表了新华社记者访问北师大中文系讲师芦荻的题为《在毛泽东身边读书》的文章：“主席说……‘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就是怀念杨开慧的，杨开慧就是霞姑吗！可是现在有的解释却不是这样，不符合我的思想。”乐天宇等人都与杨开慧熟识，周世钊在“文革”中出席过湖南人民纪念杨开慧烈士的集会，还写过一首纪念杨开慧就义39周年的《满江红》和一首访问板仓杨开慧故居的《踏莎行》。乐天宇在《八十生日告子女书》中说：“（你们的）杨开慧姑姑被捕后，国匪只要她声明和毛泽东离婚，就放了她。她有道德，她未听从。她成功是万世忠烈之人，为世人景仰。”后人曾有诗云：“乘风帝子着红霞，斑竹枝枝泪染花。遥望九嶷清夜月，梦魂何日聚长沙。”
【智读笔记】
在上个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毛泽东接到湖南友人的信和诗词，反映了人民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创造的成就，从而感到欣慰和骄傲，因而借娥皇女英的美丽传说，歌颂人民美好的今天。当时是中国三年困难时期中最困难的一年，全国各行业却斗志昂扬。有一首民歌唱道：“月宫装上电话机，嫦娥含笑把话提：‘听说人间大跃进，你可有心下凡去？’织女含笑把话提：‘我和牛郎’早商议，我进纱厂当女工，他去学开拖拉机。”正如诗人所说：“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
诗中“斑竹一枝千滴泪”是说过去，“红霞万朵百重衣”、“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是说现在，“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挥”是说未来，这种革命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手法还用在《沁园春·长沙》、《菩萨蛮·黄鹤楼》、《水调歌头·游泳》等诗词中。
农村完成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土地改革，城市工业化全面展开，百年强国之梦终于看到了实现曙光。可中苏关系恶化，北方边境紧张；越南战争使中国南国境线吃紧。而毛泽东“是一位无限深邃而豁达的伟大思想家、战略家。他谈起话来气势磅礴。”：“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把对人生、理想、信念的向往和个性品质的追求熔铸一起；把对山川风光、宇宙地球的描写与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关怀、思考融通起来，壮美弘大的大自然风光似乎也充满了挺拔的精神力量。
正如《读毛主席诗词十首》中关于此律所说：“主席这首诗，以无边逸兴，运生花彩笔，传湘娥之优美。状洞庭之廖廓，答长岛友人之豪兴，颂今日楚国之朝晖。全诗仪态万方，意韵横生，极飞动，极缛丽，气吞云梦，秀搴芙蓉。我想，如果今日而有冯夷起舞，湘灵鼓瑟，他们定会撇去那些古调哀音，而欣然奏出一曲‘芙蓉国里尽朝晖’的吧！”臧克家也有类似看法：“这神话出在湖南，所以诗人在写湖南的时候首先采用了它，使它同今天湖南的现实起着对照和陪衬的作用。”
13.七绝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
七绝为李进①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②照
1961年9月9日
暮色苍茫③看劲松，乱云飞渡④仍从容。
天生⑤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⑥。
【语词注释】
①李进：即江青，原名李云鹤，山东诸城人。上个世纪20年代为上海电影话剧演员，抗战初期到延安，后与毛泽东结婚，“文革”中任中央文革第一副组长，1991年5月，保外就医期间自杀身亡。
②仙人洞：位于庐山的牯岭的西部佛手岩下面，高约2丈深3、4丈，传说唐代吕洞宾在此处求仙。又传说为明代仙人周颠所居，朱元璋寻之不得，以为是仙人而得洞名。
③暮色苍茫：傍晚时的天色昏暗迷茫，见李白《关山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④乱云飞渡：纷纷扰扰的云飞快地渡过去，这里指国内自然灾害、国际上敌对势力的破坏所造成的各种困难纷至沓来，情势危急。
⑤天生：这里指天然生成。
⑥风光在险峰：指只有攀登上无比险峻的高山上，才能够欣赏到最美妙的风光。
【抚今追昔】
该诗最早发表于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12月版《毛主席诗词》，目前所见有三幅手书，诗末有“一九六一年九月九日毛泽东”字样。
1961年9月9日，正值湘赣边界秋收起义34周年纪念日，也是当年中共中央庐山会议期间。在毛泽东的主持下，这次会议全面地商讨了工业、财贸、教育、科技等问题，决定通过贯彻“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使国民经济逐渐好转。可是当时国外风云变幻，东南沿海一带面对着“新月形包围圈”，西部、北部边境也存在安全威胁，诗人面着这种艰难镇定自若。
1964年4月郭沫若在《无限风光在险峰》中对庐山仙人洞作过绘影绘声的介绍，在仙人洞上有白鹿升仙台，台上有御碑亭，亭中立有据说是明太祖朱元璋写的洪武二十六年御制的周颠仙碑。周颠是个疯子，到处叫嚷“还我和平”。朱元璋在鄱阳湖打败了陈友谅之后，周颠见他还是高喊“还我和平”。据说用火烧他烧不死；把他投进水里淹不死；囚禁起来不给他饭吃，囚了23天还是照样狂叫“还我和平”。朱元璋后来得了病，天池寺的和尚送了药去，据说是周颠进献的。朱元璋服药之后病也就好了，于是派人寻访，却已不知所终。
江青19岁时来到上海，据与其同时代从事电影事业的康健回忆说：“看得出她是农村姑娘。她很俭朴，不蓄意打扮……”1933—1934年间，江青参加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并在夜校教工农妇女。她还曾参加陶行知把文化送往乡村的活动，后来，江青“被捕了”，并被监禁“8个月”，据说曾经写过自首书，1935年春天经过基督教女青年会负责人保释出狱。1937年7月，取名为“蓝苹”的江青来到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初到延安时的她各方面素质不太合乎要求。后来，她读了恩格斯的《反杜林论》和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可是“她对政治的理解很肤浅。”再后来，她结识了毛泽东，被调任军委档案秘书，继而成为毛泽东的爱人，生了女儿李讷。建国后，患病的江青以针灸、太极拳、游泳、附以打台球、乒乓球等综合调理，后来干预戏曲、舞蹈和电影创作。
1961年的一个夏天，江青视察了广东某连队，这个部队曾屡建战功。她在发表于《中国青年报》的报告中总结说：战士“遵照毛主席的教导”，他们是“人民真正的儿子”。此后，江青着手戏剧的改革，排演了《红灯记》、《沙家浜》、《红色娘子军》等样板剧。“文革”开始之后，她担任中央文革第一副组长，“江青向人群挥动着红宝书，红卫兵呼喊着口号，打着拍子。”她还曾创作了一首诗，并配以自己的照片：“江上有奇峰，锁在云雾中。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
1951年在批判电影《武训传》组成的调查团中就有“李进”这个名字。1964年《人民日报》发表庐山仙人洞照，署名为“李进同志摄影”。日本作家武田泰淳、竹内实对该诗的背景有过一段记述：1973年1月，日本松山芭蕾舞团为在日本上演中国的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去中国学习，次月10日在北京天桥剧场与中国舞剧团联合演出。江青观看了演出，并同松山芭蕾舞团团长清水正夫和松山树子夫人握手，祝贺演出成功。翌日晚，国务院文化组负责人“受江青同志的委托”送来一张照片，背面有“庐山仙人洞”的标题和“江青摄”的铅笔签字，该负责人讲：“我告诉你们，江青同志说了，这张照片可以公开发表。”后来，清水团长在上海听有关人士讲：该诗“包含有双重意思，一方面表达毛主席对照片摄影人的关心，另一方面在号召中国人民克服当时面临的困难。”
1974年10月，袁水拍致江青的信中谈及对毛泽东“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诗句的理解，说不知是“松”从容，还是“云”从容，毛泽东在答复中说道：“是云从容，我喜欢乱云。”后人曾有诗云：“仙人有洞不知春，题照因缘记未真。独有劲松横绝壁，今朝喜看乱云深。”
【智读笔记】
马克思在《资本论》发问译本序中说：“在科学上面是没有平坦的大道可走的，只有在那崎岖山路的攀登上不畏劳苦的人，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也说：“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该诗对数十年革命斗争生涯的写照也传达了这样的哲理。
“真正彻底的社会主义革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在社会主义事业中，要想不经过艰难曲折，不付出极大努力，总是一帆风顺，容易得到成功，这种想法，只是幻想。”该诗堪称为千古绝唱，一切物象都被诗人赋予了独特的气质，号召人民向美好的境界攀登。而全民建设高潮到来，就会“让那些内外反动派在我们面前发抖吧，让他们去说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吧，中国人民的不屈不挠的努力必将稳步地达到自己的目的。”“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一切艰难在有志者面前都变得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