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退了身后的丫头,我独自一人朝亲雅阁走去。
亲雅阁位于四面环水之地,十分僻静,但也十分适合修身养心,那是除了爷一人以外任何人也不得私自擅闯的禁地,但现在秦顺儿既无心替我通报一声,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今天我终于为自己做出了一项有悖常理的事儿来。
穿过横跨湖畔两岸的太和桥,一路安静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人的脚步声,放眼望去, 环境极具幽情,寂寂柳条湖畔,远远看见了一座独立于湖面的阁楼,三个‘亲雅阁’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是爷的亲笔题名,一撇一捺,苍劲有力,一丝不输于前代的那些书法名家。
我的眉梢几分欢喜,脚下的步伐也轻盈加快了许多,我壮大了胆子终于站立在亲雅阁大门口,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秦顺儿去了还没有回来,此时亲雅阁连一个侍候的下人都没有,我想着想着就这样走了进去,一进安静的书房内,薰炉的淡香飘在空气中,沉沉郁郁,爷坐在书案前,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了我一眼,见他略微闪过诧异,随即了然,我笑了请安后,爷朝我挥了挥手,我便迈着步子走了过去,站立在他身边,一颗心有些忐忑不安,他又是一阵沉默,敛低眉目,继续看书,视我不存在。
我始终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便冲动的开了口说:“贝勒爷,我。”我欲言又止,他蓦然抬起头侧首望着我,神色如常,只是那对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根本没有笑到眸内,我知道,他永远是那么一个清冷淡漠的人儿。
“你说吧!”他温润的声音传至我的耳中,暖暖的气息围绕在心间,我莫名的一怔,用惊讶的目光盯着他,他又是浅浅一笑,然后拉着我的手不由分明的硬将我拖至左侧的似早已预备好的椅子上将我按坐下,他说,“陪我坐一会儿吧!”我们俩就这样一直坐着,他也不说话,顺手拿起书案的公文,一直看着未再移开。
我看看他清清冷冷的表情,再望望他深锁不放的眉头,眼眶内竟泛起丝丝泪光,有多久不曾这样近距离的平静的靠近他了,我情不自禁的开口问了声,“贝勒爷,怎么不开心吗?”
他回头看了我说:“没事儿!”又顿了顿,见神色不对的我又问:“你找我有事吗?”我犹犹豫豫了些许时间才开口请求说:“妾身恳求贝勒爷答应,让妾身看看小妹,好久不曾见过面,不知她过得如何,心中甚是挂念。”
“去吧!”他爽快的答应了,并且无意间说了一句,“听说你那个难缠的小妹可是把十四弟搞得头痛得很啊!”我见他安静的看着公文册,似在思考着,又似无意的随口一说,只能附和笑了笑,“小妹打小自由任性惯了,让贝勒爷看笑话了。”他一直低头,嘴角轻轻弯起,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去吧!”
我告退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似有灵犀的抬头,四目相对,我竟脸红了,心怦怦的跳得厉害,加快了脚步离开这尴尬之地。
我回了房中稍微整理了一番后,出了大门口,见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秦顺儿正在那里恭候着,他见我出来了,忙热情又恭敬的迎了上来,我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发现他的眼底少了些许的傲慢与不屑,见他如此谦卑恭顺的笑脸,我忽然感到一阵恶心,但不动声色的也迎了上前,微微笑说:“公公,恭候于此不知有何贵干?”
秦顺儿笑着说:“漪主子这是折煞了奴才!”我朝他微微点头,他又笑说:“奴才奉了贝勒爷的命,特地在此恭候漪主子,特地给漪主子准备了一辆马车送到望月府。”
他一连说了两个‘特地’我心中一阵感动,感到不是因为得到了秦顺儿的另眼相待,而是这是爷亲自吩咐他这样做的。
“谢谢!有劳公公了。”我朝他笑了说,他倒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赔笑说:“哪里,哪里,这是奴才应该尽的本分。”我不再说话,扶着他的手慢悠悠的朝马车走了去,一旁早有小厮拿出了脚踏,秦顺儿轻声说:“漪主子小心些儿。”我淡淡的一声“嗯”后,便一脚踏上了马车,却没有瞧见身后大门的拐角处一抹娇艳的影子伫立在台阶上,一双充满不屑与敌意的双目正狠狠盯着我,眼底的一团火似可以把我活生生的烧死不可,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硬生生的传入耳朵里,“呀哟,这是谁啊,好大的架子啊!”
我听到声音,便又下了马车,回头微笑看着那人莲步轻移朝我走近,双目含着怒气凝视着我。她是最近正得眷宠的侧福晋李氏。一个月前她刚刚又失去了一个年仅三岁的儿子弘盼,现在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从春风得意的眉目里一点也看不出丧子的悲痛之色,我想着不知该佩服她勇敢坚强的面对这样残忍的事儿,还是鄙视她的铁石心肠,弘盼夭折的两日后,她仍是嚎啕大哭,伤心的死去活来,后来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贝勒爷见自己又失去了一个儿子,难免也悲伤哀痛,又看着两日不吃不喝的李氏,更是怜爱她,接连几日都留宿在她的房间后,安慰她,开导她,给了她爱的力量,李氏从悲痛中迅速的走了出来,又回到了那个容光焕发的侧福晋。凭着贝勒爷对她的更加宠爱,她在府里的地位可算是如日中天,就算嫡福晋那拉氏也对她客气了三分,李氏算是塞翁失马,因祸得福了。
但自古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那可是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试问你拿刀割了自己身上的肉,哪有不痛的道理呢?这样想着,当然我更愿意选择前者。
我的思绪飘飞得太远了,以至于忘了规矩,这让李氏更加不满,“怎么,贝勒爷一时看得起你了,就忘了规矩不是。”
我看着她的目光从那辆马车到了秦顺儿,最后停留在我的身上,也看出了什么,按着规矩她地位比我高,我就给她请安问好了,“姐姐吉祥。”
“免了。”她冷哼一声,又笑了说:“妹妹这是要去了哪里啊!还这么兴师动众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姐姐误会了,这是贝勒爷的心意!”
“哼,贝勒爷的心意,你倒也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子呢?你在贝勒爷心中的地位如何,谁不知道呢?你要去一趟府,直接去找嫡福晋说一声,不就得了,有必要去麻烦贝勒爷吗?你心里打的什么歪心思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以不客气的告诉你,贝勒爷的心永远不会在你身上。”
我听她这么一说,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坐在贝勒爷身边,那一刻的独处虽然短暂,但我却会永远铭记在心,因为我与他的珍贵记忆是少之又少。我笑了笑,心里忍不住冒出一股子甜蜜,根本上忽略了李氏的敌意,这让李氏恼羞成怒,冷冷的质问,“你笑什么?”我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失了礼,敛起嘴角的一抹笑意,一副恭敬的样子道:“没,没有。”李氏扬起手正准备刁难我时,秦顺儿不知何时移到了我身侧,忙上前替我解了围,对李氏笑了说:“侧福晋吉祥。”
李氏这才悻悻的放下手,美丽的娇颜露出微笑说:“原来是秦顺儿啊,你不在爷身边伺候着干嘛呢?”秦顺儿笑说:“贝勒爷料事如神,知道您这会儿要出去,早已吩咐奴才备了辆马车恭候着呢?”
李氏听了,脸上的怒气才稍淡了些,伸出纤纤细水指着那辆马车不屑的问:“是那辆吗?”秦顺儿忙笑说:“瞧侧福晋您说的哪里话,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坐着那低下的马车呢?”
“那不是那辆。”她故意拉长了声音,顿住了,秦顺儿接下话儿说:“哦,在那里呢?”我和李氏顺着秦顺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里也停了一辆。
秦顺儿说:“我去给您牵了过来!”然后匆匆离去,李氏的脸上这才露出得意之色,我也望了过去,心里不由得佩服秦顺儿的老奸巨猾和办事能力的快得惊人,他不知何时吩咐了其他人早已预备了另一辆更加华丽宽敞的马车,不一会儿马车早已牵了过来,秦顺儿亲自扶着李氏上了马车,李氏笑着得意的看了我一眼,对着秦顺儿说,“算你会办事儿,走吧。”
李氏的马车渐渐的走远了,秦顺儿才又折了回来,伺候我的马车离了去。
马车到了望月府邸的大门口停下,我在随身跟着的丫头搀扶下,下了马车,一路疾匆匆的往妹妹的房间走去,但我到了妹妹房中都没有见到她,后来从丫头们口中大厅到了妹妹和茗欢郡主在一起,我一听,心急了,两个水火不容的在一起,旁边又没有一个可以劝说的人,希望不会惹出什么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