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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若,人生只如初见1

病房里很安静,几乎没有一丝的声响,仅仅只隔了一扇门,却是两个世界,一个在死亡面前苦苦挣扎,一个却活得那样的阳光。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敲门,手指轻叩,发出“咚咚咚……”的响声,病房里的少年立刻抬起头来,扬声说道:“请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推开门,脸色苍白的少年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映入她的眼底,风依然曾经在脑海里想过很多遍关于风璃的模样,可是到了最后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整个病房全都是白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白色的被褥……还有少年苍白的脸,近似有些透明,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青色的毛细血管,五官精致而又完美,细长的丹凤眼,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瞳仁,此刻正惊愕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她。

“你是然然姐。”少年一霎那间就认出了她,原本的惊愕变成了满目的欣喜,“快进来坐啊!”

风依然不由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眼底掠过一抹异样,怎么也没有想到风璃竟然会一眼就认出她。走进病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见到风璃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并不恨这个少年,反倒是有些同情他,曾经的天才钢琴少年,如今却只能每天都待在病房里。

“然然姐,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看我的?”少年黑亮亮的眼睛望着她,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有生之年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从未谋面的姐姐了,当她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是在在做梦,可是当很用力很用力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痛得他差点叫了出来,原来,这不是梦,然然姐真的来看他了。

她想,人家还是个孩子,不能跟他计较什么,他要叫然然姐那就随他吧!反正她也不会亏些什么。

“只是好奇,所以来看看。”

“然然姐,真的很高兴见到你,如果爸爸知道你来过的话,会更高兴的。”少年的神情忽而又有些低落,无奈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又发病了,爸爸的头发都快愁白了,我也好几天都没有见他笑过了。”

“阿璃,不要让他知道我来过,就当这是你和我之间的小秘密,好吗?”风依然微微笑了笑,语气轻柔,她来看风璃并不代表她就原谅了他,不过是觉得这孩子有些可怜。

少年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咬着下唇,一双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然然姐,为什么不能让爸爸知道你来过?”

“因为……我不喜欢他。”甚至还带着一丝恨意,她没有把最后那句话说出来,那种恨只放在心里,“阿璃,我知道你会说爸爸很好,那是因为他对你好,如果她对我很好的话,我也会喜欢他”

“那好吧!我不会将你来看我的事情告诉爸爸的。”少年微眯着眸子笑道,眼睛里流淌着一丝期待,“然然姐,那如果我不告诉爸爸的话,你每天都来看我,好不好?”

风依然并没有什么惊讶,不过是他待在病房里太无聊了,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唇角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隐约带着嘲讽的意味,语气却依旧温柔,“阿璃,我应该比你大十岁吧!在我的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其实,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你计较什么的,可是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你知道吗?我看到你,就会觉得自己是被风扬遗弃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竟然能对有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孩子。

少年不可思议的望着她,良久,才呐呐地说道:“然然姐,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如果是因为我夺走了爸爸,我现在就可以将爸爸还给你,因为医生我最多还能活三四个月的样子,等我死了之后,爸爸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她微微怔了一下,心脏的某一处像是抽搐一样,脸色却依旧如常,嘴角斜斜地勾起,荡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不怕死吗?死了的话就再也没有知觉,从此之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切都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阿璃,你真的不怕死吗?还是,你这是说说而已?”

“然然姐,你看过圣经吗?”少年认真地问道,漆黑的瞳仁像是夏夜里最璀璨的一颗星子。

圣经?这孩子还看圣经么?唇畔的那一抹笑容就像是墨染的画幅一样,缓缓地蔓延着,只是快到眼底的时候却停住了,“阿璃,没想到你竟然在看圣经,应该就是这本吧!”

眸光落在他腿上的那一本厚厚的书籍上,最后定格在他的苍白的脸上,灯光将他的脸部线条柔和地勾勒出来,清明的瞳孔映着她的容颜,少年一直朝着她微笑,那笑容就像是二月里盛开的花儿一样,明媚,灿烂。

“这本书伴随了我三年多了,我刚生病的时候,整天都会发脾气,我接受不了突然起来的病,后来,隔壁病房的一个姐姐送给我这本书,她跟我患的是同样的病,一直都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后来就去世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清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灰暗之色,只是一刹那间,又恢复了浅浅的笑意,“然然姐,我在这本书里找到了精神寄托,其实我们的灵魂都是不灭的,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会以另外一种方活着。”

突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眼前的少年看似柔弱,其实他有一颗强大勇敢的心,至少比她要勇敢很多,他不会选择逃避现实,而是用积极的心态度过每一天。而她呢?有时候却像是一只鸵鸟一样,将脑袋深深地埋进沙堆里,以为这样就不会发生,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切,可是很多的时候,该发生的事情你永远都阻止不了,除了坦然的面对,再无他法。

“阿璃,你真勇敢。”她笑了笑,说道。

“然然姐,如果我的病能好的话,我弹钢琴给你听,从小到大我获过很多的奖项。”少年的容颜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似乎很寂寞了,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

“好啊!”风依然微微一笑,连眼睛都是弯弯的,像极了天边的月牙儿,她突然有些后悔来医院看他了,面对阿璃,她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愧疚,明明做错事情的人不是她,可是她却觉得自己错的离谱……伸手,轻轻地揉了揉阿璃的短发,他的头发很少,有些扎手,“阿璃,如果我不同意将骨髓捐给你的话,你会恨我吗?”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然姐,其实我早在网上查过一些关于骨髓移植的资料,也偷偷地咨询过主治医生,都说捐献骨髓会有并发症,虽然这样的概率的极小,但是我还是不希望然然姐为我冒险,我一直都坚信,就算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得到重生。”

他将《圣经》捧起来,递到她的面前,“然然姐,你看这里,《启示录》里面说,我又看见几个宝座,也有坐在上面的,并有审判的权柄赐给他们,我有看见那些因为给耶稣作见证,并为神之道被斩者的灵魂,和那没有拜过的兽像,也没有在额上和手上受过他印记之人的灵魂,他们都复活了,与基督一同作王一千年。”

“阿璃,你比我幸福。”

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会受到这样的震撼,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她一直都以为,阿璃的脾气一定很坏,整天都在医院里闷着,就算是正常人也会被憋疯的。他更是时刻面临着死亡,说不定哪天进了抢救室之后就出不来,可是,他却依旧这样的乐观,如果换成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么好。

少年将书合了起来,白皙的脸颊露出一丝潮红,狭长的丹凤眼噙着笑意,“然然姐,你果然是懂我的,你说这会不会是因为在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

“也许吧!”她不想让这个少年失望,一个人只要有希望就会一直活下去,如果当他连希望都没有的时候,他就会生活变得绝望。

“然然姐,你不介意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吧?”少年微微皱了皱眉,似有些难以启齿。

“你想问我什么?”风依然微笑,笑容明媚如花。

少年眉心依旧微蹙着,白皙的脸颊近似有些透明,仿佛弹指即破,“然然姐,爸爸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你,你是不是特恨他?”

她不禁一愣,又看到少年微皱的眉头,唇角露出一抹笑,极浅,极轻,若不是仔细看的话,一定发现不了。

“阿璃,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样?”

“我?”少年微微诧异,用手指着自己,忽又轻轻地笑了起来,眼睛明亮如夏夜里的启明星,“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恨的。”

“你既然都知道答案了,还问我做什么?”她微微笑了笑,从旁边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来,又找到水果刀,“我帮你削苹果吃吧!阿璃,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传说,如果苹果皮从头到尾都没有削断的话,就可以许下一个愿望,不如你现在就许个愿望吧!我保证不会削断的。”

“然然姐,你是逗我玩的吧?”少年微抿着海棠花瓣似的唇瓣,嗓音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鼻音。

风依然朝着他莞尔一笑,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然后开始拿起来水果刀削皮,下一刻的时候,少年已经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个愿望。

“然然姐,你一定不要削断了,因为我已经许愿了。”少年认真地说道,清亮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她手上的苹果、

“你应该相信我的技术,削个苹果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回去做好了之后,明天给你带过来。”不经意之间说出来的话,却让她自己都感到诧异,果然是心软的,见不得眼前这个讨人喜的少年受一丁点的委屈,可是如果他要你的骨髓呢?风依然,你会毫不犹豫地给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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