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第九天(于佳)
序言——上有九重天
传说天界有九重,爱便在那最高的一重,我们简称它是“第九天”吧!听上去有点像时间上的界限,不过拜托大家不要混淆概念。
这个故事的男主角有点特殊,他有天生的语言障碍,不仅是听不见,他也说不出,他只能用手语或借助纸笔来表达他的意思。而且他还有一项很大的心理缺陷,佛曰“不可语”,等你看完了整个故事就会明了。
至于这个女主角也有点特别!她的名字叫令狐顺顺,可创作起她来,我一点也不顺。光是她的性格定型,我就前前后后改了五遍,改来改去,就是不太满意。最后,我弃笔……当然不是去从军了,我决定写一步算一步,了不起让她在我的创作中形成独立的人格。这也是一种颇为有趣的构思。
微笑是人间最美的语言——很多小说中都提到过这一点。可有时候微笑是一张面具,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或者不想将真实的表情告诉别人的时候,我们便开始微笑。我是一个直接的人——笑,我要大笑,笑到连我没长出来的智齿都能暴露在阳光下;哭,我也会嚎啕大哭,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把这种思维逻辑带入故事里,我找到了这两个男女主角的平衡点。
这是我头一回写天生就有残疾的人群,但我只是想借这个故事说出我自己的观点:
爱存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健康也好,残缺也罢,在爱的面前我们是平等的。那蕴含着爱的第九重天,其实就在你的头顶,伸出手就能抓住。
不信?你伸手试试!
楔子
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在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人酷爱名利,有人寻求自由,有人以爱情为尊……对于令狐顺顺来说,她所追求的,即是她必须追求的——生存!
生存的基础很大程度上是指钱,一个年轻的女子想要安全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必须有一定量的金钱作为后盾。所谓女子爱财,取之有道。她令狐顺顺虽爱财,却不贪财,她可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认认真真堆积文字,以此堆积金钱。
不明白什么叫“堆积文字”?那就得从她的工作谈起!
她是一个写故事的人,她凭借自己的脑子和手编织出许许多多的故事,写给漫画、电玩游戏做脚本。换句话说,她编写的故事越多,她赚的版税就越多,这不就是以文字换金钱嘛!
今儿个是一周的开始,她按照约定抱着打印好的脚本赶去文案室。说起来就生气!文案室的顶头上司——蔡老编眼睛出了点问题。这个问题还挺怪,什么都能看,就是不能看电脑,害得她现在得抱着这么一大堆纸满大街找计程车。要不是这个游戏对她非常地重要,她才不会逼着自己这么迁就他呢!
周一就是周一,大家忙啊赶啊挤啊,顺顺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空的计程车。远远地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她眯起眼睛使劲地眺望,眼见着整张脸都快变成孙悟空了,终于看见了那个“空车”的标志。
一只手捧着满怀的脚本,她抽出另一只手来拼命地挥舞。哈!计程车终于乖乖地停在了她的跟前,没等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一个中年妇女以和她身材极不相符的速度疾冲了过来,跑到跟前,她来个猛刹车,停在了车门前。拉开车门,她狠狠地瞪了顺顺一眼,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将自己肥胖滚圆的身躯硬是挤了进去。
她来得太突然,顺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等她有了反应,人家早就稳坐钓鱼台了。
居然敢跟她抢计程车?气愤之余,顺顺立刻把自己电玩脚本里蛮横小女人的特色释放到极限,抓着那个女人的手臂,她用恶狠狠的语气命令道:“下车!你给我下车!这是我先叫下的,你凭什么坐上去?”
那个女人完全不把顺顺的威胁当一回事,紧紧地抓着车门的扶手,她死也不下来。“明明是我先坐进来的,我还想问你凭什么叫我下来呢!”转过头,她对计程车司机发起了号令:“我赶时间,快点开车!”
她那只比顺顺粗上两倍的手臂猛地一挥,力量大得将顺顺给挥了出去,趁这个机会她关上车门扬长而去。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害苦了顺顺,她一个踉跄不要紧,手里的底稿乘风而去,在人行道上做着自由漂移。她惟有撇下那辆计程车,追起她辛辛苦苦做了几个月的电玩游戏的底稿。
“等等!等等我!你们不要丢下我,我是如此地需要你们,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你们啊!失去了你们,我就失去了生命一切的意义……”
她一边喊一边追,终于追到了大部分的底稿。她也顾不得路人的眼光,蹲在路边一张一张按顺序整理着——不对!还少一张!
在哪儿?在哪儿?宝贝,你在哪儿呢?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看见了!她的宝贝居然被一个男子踩在脚底下?
她气势汹汹地大步走了过去,真倒霉!这个男的还不是一般的高嗳!靠太近,气势上不足;后退两步,她可以抬起高贵的下巴,以向上四十五度的高射角来炮轰他。
“你这个男人怎么搞的?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电玩游戏底稿居然被你踩在脚底下!你知不知道,这可是给一个很有名的电玩游戏设计师做的游戏脚本嗳!说不定以后会很轰动,会有很多人玩,可你居然把它踩在脚底下!你有没有搞错?”
男子收回自己放逐远眺的眼神,左顾右盼,终于看见了面前的小人儿。冲着她,他笑了起来。很轻很淡的笑容飘在他的嘴角,却没能延伸到他的眼底,就像一张精良的面具卡在他脸上,让人猜不透他真实的心思。
“笑?你还笑!”顺顺这下子真的动了气,“你踩了我的东西,你还笑?把脚抬起来!你给我把脚抬起来!”
他纹丝不动站在她的跟前,依旧笑得淡淡然,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顺顺一把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最终却在那个男人的面具前面变成怨妇的哀号:“今天真倒霉!先是碰到一个不讲理的泼妇,又碰到一个只会傻笑的呆瓜,笑起来就跟日本漫画里的晴天公仔似的,简直是天要亡我啊!”蹲下身子,她拉了拉他的裤脚,“把脚挪开啦!”
他俯视着她仰起的小脸蛋,微笑的面容被茫然无措所替代,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她这才成功取回了她的宝贝。掸了掸纸上的脚印,她还用手比划了一下——个子高,脚也大——擦起来都困难。
将所有的底稿收拾好,她的迟到危机随之而来。等不到计程车她干脆一路跑一路赶,晃动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晴天公仔”的眼中。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微笑尽数褪去,一种幽幽深深的思绪揉进了眼中,再揉,却无法散去。
那是他主动走出蜗牛壳,愿意拿粘乎乎的心去体贴世界的第一步!
第1章
等令狐顺顺跑到文案室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半截。正碰上那个得眼疾的蔡老编眼睛不舒服,心也跟着不痛快,这下子可真的成了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噼里啪啦被训了半个多小时,蔡老编的眼睛舒服了,气也出了,这才轮到正事上头来。
“你写的那个连环游戏脚本我打回稿了。”他说得不紧不慢,一副小事一桩的模样,“你写的都是些什么啊?整个设想有缺陷,将游戏弄得一团一团,每个小游戏都留下一大堆疑团,模糊不清。改一改吧!用一条线将一整套游戏拎清楚,我还是比较欣赏你写的那些养成***。有时间把那个游戏改一改,知道了吗?”
“再说吧!”顺顺现在的精神不在那上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询问,“蔡老编啊!《我是英雄》的底稿你已经看了,开头的脚本也已经在这儿了,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啊?我看了,我觉得还不错。上头也觉得挺满意,打算让你和一个很有名的电玩游戏程序设计师合作,先搞出一个开头篇,让季总裁和其他一些销售人员评估一下它的市场价值,再决定这个游戏要不要完整地开发出来。”
“好!您把设计师的名字给我,我马上去楼上找他。”游戏设计师的办公室就在他们楼上的第九层,顺顺想借这个机会尽快脱离蔡老编的魔爪。
“急什么急?小丫头做事就是毛毛躁躁的!”蔡老编端起茶,细细地喝上一口,再缓缓地放下。估计那口茶已经流到了胃的某个角落,他那双出了毛病的眼睛开始四下寻找着,终于在旮旯里找了一沓便条纸,随手摸出一支笔,他很用心地写了起来。写完了,他慢慢地收起笔,再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的便条撕下来,悠悠地递给顺顺——整个过程就是一部慢放的全镜头。
“人家是很有名的游戏设计师嘛!当然有一个单独的设计室,这是他设计室的地址,你按照这个地址去找他。”
顺顺接过便条看了看,“骆九天?他就是那个很有名的游戏软件设计师‘九天’?我还以为那是他的别名呢!没想到他的真名就叫九天,只是多了一个姓。”
当着蔡老编的面,她自然得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可在心里面她早把骆九天骂得狗血淋头了——九天?啊呸!哪个正常人会叫这么怪的名字?你以为你骆九天很出名是不是?出名有什么了不起?出名就可以拥有一个单独的设计室了?还在那么老远的地方!坐公车的钱你付啊?
可也奇怪!她只是电玩世界里的一个新人,公司为什么会让如此有名的电玩设计师跟她这种无名小辈合作,这不是太奇怪了嘛!
唉!不管怎么说,工作得干,钱得照赚。顺顺背起她的包,捧起她的稿,再一次地上路了。
转了三趟车,她终于找到了骆家的别墅。不够超大,不够豪华,不过看上去还挺有气势,一种古色古香的气势。电玩游戏设计室就放在这个地方?够会享受的!看了看手上的地址,她作了最后的确定,拉紧背在肩上的包包,她看上去很像是来打架的。
走到大门口,她深吸一口没好气地瞪着他,“喂!我是‘魔力’电玩游戏公司的笔者,负责创作游戏脚本的,我找骆九天设计师,就是叫‘九天’的那个电玩游戏设计师啦!你既然在这里一定认识他吧!帮我带路或招呼一声啊!”
笑!他又冲她笑!他什么都不说,一个劲冲她笑,好像她是很可笑的东西一样。看得她更加生气。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耽误了我和骆先生见面的时间,你负这个责啊?”硬的不行来软的,顺顺涌起假假的笑容凑了过去,“拜托你!拜托你带我去见骆先生好不好?就当是帮帮忙嘛!行不行啊?”
还笑!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微笑着,笑得她汗毛孔都集体起立了。
“别笑了!”管他是不是骆九天的御前侍卫,她令狐顺顺火上来了,谁也挡不住,“我要你别笑了,我要见骆九天!”她一边说一边气愤地扬着手上的便条纸。
“晴天公仔”终于有了微笑以外的反应,他长手一伸,轻而易举地从她手上拿过了便条纸。
“喂!你还我!把地址还我!”她伸手想要抢回来,左跳右蹦,人家只要把手稍稍抬高,她根本就拿不到。看上去,她反倒像一只表演杂技的小狗。
火气上行,顺顺双手叉腰喊了起来:“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你不带我去找骆先生,又傻笑个不停,现在又抢我的地址,你属猫的?这么野蛮!”
“晴天公仔”似乎听懂了她的吵闹,将便条纸还到顺顺手上,他有了下一步的反应——手语!
他打起了手语!
他的手语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令狐顺顺心中所有的疑惑。
顺顺虽然看不懂手语的意思,但他的这个动作已经足够解释所有的一切——他是一个有语言障碍的人。
难怪!难怪早上他踩了她的底稿,她大呼小叫地让他把脚抬起来的时候,他什么反应也没有;难怪这里的门铃不是用响的,而是用闪的;难怪她刚刚说了那么一大通,他除了微笑还是微笑。原来他根本就听不见也说不出啊!
顺顺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满眼里写满了好奇与探究。她的眼神太坦率,让对方一下子就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原来你是个哑巴啊!
突然,“晴天公仔”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向屋子里走去。顺顺的危机意识立刻提了上来,“放开我!你快放开我!我是来找骆先生的,你抓着我去哪儿啊?”
想想不对!她就算是喊破了嗓子,他也听不见啊!可不喊……不喊难道跟着他往里面走?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正在等着一口一口吃掉她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头,最近真的是游戏脚本写多了,脑子里冒出来的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她得抽时间好好清洗一下子自己的脑袋瓜子,免得它分裂成一块块的,拼都拼不回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他已经拉着她穿过客厅,爬上顶楼了。顺顺满眼望去,顿时明白过来,“看样子,这里就是骆先生的设计室了!”
整整一面墙全由透明的玻璃组装而成,对着玻璃是一排写字桌,桌上放了三台笔记本电脑,它的左面有两台PC机和苹果机。对面的架子上放着整排整排的游戏软件,其中一个柜子里密密麻麻放置的全是“九天”的设计。这要不是骆九天的设计室才怪呢!
可也有一个地方让顺顺觉得很奇怪——空间的一隅摆放了一张古式雕花矮桌,下面铺了江浙一带精心编制的凉席,地上放了几个舒服的坐垫。坐垫的四周摆了许许多多的拼图游戏,有拼好的,有拼了一半的,更多的则是零散堆积在一起的,看上去乱中有序。她总觉得在这个屋子里它们有着特殊的意义和存在价值,会是什么呢?她简单的脑瓜子猜不出来。
“晴天公仔”拿过写字桌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它,他快速地敲动键盘,然后将它呈现到顺顺的面前——“我就是骆九天,你是‘魔力’公司文案部派来的令狐顺顺吧?”
什么?这个只会傻笑的家伙就是骆九天?顺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她心里却鼓起掌来:幸亏!幸亏他听不见,要不然她骂他的那些话还不足以让他把她给掐死啊!不过她今天也挖掘出一个大新闻嗳!知名电玩设计师九天居然是个聋哑人,够劲爆吧!
是够劲爆!一想到以后她将和这样一个人合作,她全身打起了冷颤。伸出颤抖的手指,她在键盘上敲下了这样的话。
“您一定已经知道公司的意思,我们俩将合作编出一个游戏的开头部分,由公司评估后再决定要不要将整个游戏编写出来。今天我是过来送脚本的,这是整个游戏情节的开头,骆先生您先过目,若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您尽可以说出来,我一定改到您满意为止。”
趁着她将要说的话打在电脑上的工夫,骆九天已经将另一台笔记本电脑与她手中的那一台接到了一起,这样他们就可以用两台笔记本电脑代替他们的耳朵和嘴巴。就像是用QQ在网上聊天一样,虽然麻烦了一点但却可以做到正常的沟通。
看到她说的那些话,骆九天点了点头,又快速地敲起了键盘。“你可以称呼我‘九天’,没有人叫我‘骆先生’,你也不需要用敬语称呼我,看上去有点别扭。”
收到他的话,顺顺做了一个“OK”的手势,其实她也不喜欢用“先生”、“您”这样的敬词来称呼别人,感觉她好像是个小丫环似的。
几番交谈,她觉得彼此之间已经蛮熟的了,按照她直来直往的个性,她毫不犹豫地把心中的问题写了出来:“你为什么会叫‘九天’?我是说,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吗?”
看她一脸困惑,九天认真解释起自己的名字:“传说天堂有九重,爱和幸福在那最高的一重,简称‘第九天’,我父母替我取名字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九天’是个不错的地方,蕴含着无限的力量,所以在推出电玩的时候就用它做了我的名字。”
说完了闲事说正事,顺顺拿出带来的游戏脚本送到了他的面前,借用他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打出了下面的话:“这就是底稿,你快看吧!明天我还会再来的。”
他拿起底稿随意翻了几页,手停在了那张印有他鞋印的那一页上。指指鞋印,指指她,再指指他自己,他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和他惯有的微笑不太一样,这是一个真正的笑容,从嘴角边一直涌到眼底。
看他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边笑她还边念叨着:“傻蛋!十足傻蛋一个!”
顺顺心中突然涌起这样一个恶毒的念头,和一个有语言障碍的人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可以放心大胆地骂他,他听不见嘛!
想到得意之处,她真的开怀大笑了起来。露出漂亮的牙齿,她笑得很灿烂。望着她,九天收住了笑容傻傻地看着她,感觉中,她的笑容就像窗外的阳光,他一直不愿意去触摸的阳光。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对于顺顺来说,那不过是一个合作的机会,一个赚钱的手段。可对于九天来说,那却是攀登的开始。他要攀上第九重天,他要找到生命中的阳光——阳光就在那“第九天”!
清晨时分,骆上天下了楼就看见弟弟九天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上周,他们的小妹重天去了美国,家里现在就剩下他们兄弟两个。上天走到九天的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九天从报纸里探出脑袋冲着上天微微一笑,刚刚他已经感觉到了大哥的气息。虽然听不见也说不出,但他的感觉神经却比常人要来得灵敏,判断一个人他是否曾经见过,靠的不是记忆而是他的感觉,他的感觉甚至可以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否可以安全接近。
就像那个笑得很灿烂的女孩,当他在门口看见她的那一刹那,他的感觉就告诉他,去接近她吧!你会喜欢和她在一起的。
上天凝望着弟弟的侧脸,他觉得今天的九天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好像有种没来由的兴奋在敲打着他的心,就连眼睛里都泛着点点亮光。他用手在他眼前晃动了几下,等九天的眼睛看向他,他熟练地打起手语:
“你今天很高兴?”
九天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随即又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举动更引起了上天莫大的怀疑,皱着眉头,他比划了起来:“是有什么好事吗?”
九天摆了摆手,拉着哥哥向餐厅走,一边走他还一边打着手语:“我已经做好了早餐,咱们去吃早餐吧!医院还有病人在等着你呢!”
上天无奈地笑了起来,既然他不愿意说,他做哥哥的也不能逼着人家招供。只是九天的那种眼神很像……很像他发现自己爱上燕脂时候的样子。莫非……这怎么可能?
不会的!不会的!上天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九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里的,就是出门也是和他一起。他没看见他认识了哪个女孩啊!难道那个女孩是自动送上门来,然后九天就喜欢上人家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算算看,九天已经二十六岁了,他自己二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有过五个女朋友了。
可……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能吸引住九天的心?人家喜欢他吗?人家知道他身体上的缺陷吗?
整个早餐时间,上天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中风呢!
想了又想,算了又算,最终上天还是决定把这些问题一次性问个清楚。作为哥哥,面对的又是九天这种情况的弟弟,他不得不多管一些“闲事”。
“九天……”
他们兄妹三人为彼此的名字各自发明了一种手势——“上天”是两只手的手掌摊平,手心向下,从中指起指尖碰到一处,平平向天;“九天”也是两只手的手掌摊平,手心向下,不过手指相对,左手微微高过右手,形成阶梯状,像登天的阶梯;“重天”和“九天”的手势差不多,只是左手放在右手背上,两只手完全重合在一起,意为重叠的天。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三种手势,却代表了他们彼此间的情谊,这是他们爱的密码,别人无法理解的爱,别人无法破译的密码。
平时,上天若是做出这种手势,九天一定会放下手里的事用心跟他交流。可是今天奇了!他的眼睛时不时地望着墙上的显示器——那是连接着门铃的显示器。因为他听不见,所以家里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连接门铃的显示器,当有外人按门铃的时候显示器上的红灯会一闪一闪,这样九天就会去开门了。
这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让九天对生活有种参与感,这也是他们这些聋哑家属的私心。
其实门铃能用到的时候很少,钟点工或是来收管理费之类的人多半会拣上天在家的时候过来。他和重天出门都会带钥匙,时间长了连九天也不怎么注意那个显示器。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十分钟之内他看了七次显示器,好像是在等人。他会等什么人?上天倒抽了一口气,难道他所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
恰在此时,显示器上的红灯忽闪忽闪亮了起来,兄弟两个同一时间站起身向大门处奔去。上天到底是哥哥,就连奔跑的速度都比弟弟快,先一步插到门口他猛地拉开了大门——
……
“你……你好!我……我……我找骆九天。”令狐顺顺捧着心吓了一大跳。
你想啊!大清早你去按门铃,门铃刚刚按下去,突然间你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门从里面“唰”的一声打开了,再然后,两个高个子男子齐唰唰地停在你面前,如果仔细听你还能听到他们微微喘气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抢劫的呢!
上天前前后后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开始露出他惯有的嬉皮笑脸,“我是九天的哥哥,你可以叫我上天。请进吧!”
看着上天那痞痞的笑容,顺顺心有戚戚然,侧过脸她看向他身后的九天,他还是那张微笑着的脸,和上次见面略有不同,这回的笑容很真诚,好像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冲着他的笑脸,顺顺走进了屋。
“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茶?”上天准备好和她来段长篇攀谈。
同样是笑容,上天的笑就让顺顺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她总觉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看得她不舒服极了。昨天回去后,她就随身准备了便条纸和笔,以方便她和九天的交流,现在不就用上了嘛!
掏出纸笔,她快速地写了几句递到九天的跟前。九天接过来一看,嘴巴咧到了耳根。他们这一来一往,上天可就倍感不安了,他用手语询问弟弟:“她写了些什么?为什么你笑得这么高兴?”
九天在顺顺那“你敢给他看,我就跟你绝交”的瞪视中将那张便条纸递给了哥哥,上天接过来一看,那上面清楚地写着:“他真的是你哥哥吗?看上去有点奇怪。”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上天无奈地朝顺顺撇了撇嘴,“我真的是他的哥哥,亲哥哥!还不知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呢?”
“令狐顺顺——电玩游戏的笔者,也叫脚本创作者,有幸和九天合作开创一个全新的电玩游戏。”早早出了社会,顺顺这些口头上的事弄得可顺溜了。再怎么说,这也是累积金钱的一种方式,不懂不行啊!
上天看着她那机灵样,心里顿时盘算了起来:这两个人进展得可真快啊!她居然都叫他“九天”了,这可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个用这样的称呼叫九天的人。
其实他哪知道啊!在电玩游戏的世界里,“九天”是大家对骆九天这位电玩设计大师的尊称,顺顺就是冲着这一点才叫他“九天”的。
上天一边招呼她喝茶一边攀谈了起来:“令狐小姐年纪轻轻就从事创作工作,真的是很厉害啊!”
“哪里!哪里!”顺顺假假地笑了笑,另一头却在心里嘀咕起来:不过是为了生存多累积一点金钱罢了。
“您看上去好像只有十**岁,还是个学生吧!”套人家的确切年龄,上天还是很有一套的。
可这一套到了顺顺的眼中便顿时现了原形,她去应聘的时候人家老板都是这样问的。不过她今天心情好,不介意回答他这个问题:“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我没有读大学。”
“哦!是这样啊!”上天一脸明白的表情,暗暗地计算起来——二十一岁,小九天五岁,很合适嘛!
他们俩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九天的微笑渐渐从眼底退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被隔绝了起来。隔着一层很薄很薄的玻璃窗他可以清楚地看见窗外的情景,然而他却无法真实地触摸到。台上的演员在热闹地演着武戏,台下的他却只能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只是看着。他听不见,看不懂,更无法融入其中。
他觉得自己是不被需要的,不受欢迎的,是……多余的。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悄悄地他退到了楼上。趴在楼梯的栏杆上,他从他的视角里凝望着顺顺,她和大哥说话的时候很快乐,嘴角弯起一个美妙的弧度,那叫笑——他知道的,却一直做不好。
怎么也做不好……
有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近,拿过写字桌上的笔记本,上天打下这样的话:“九天,如果你喜欢令狐小姐,哥哥会诚心诚意地祝福你,就像你祝福哥哥和燕脂一样——学着将自己的情感如实地告诉别人,尤其是你所爱的人。”
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他的面前,上天将宁静的空间重新还给他。九天瞥了一眼显示器上的留言,顿时呆住了。
喜欢?所爱?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他喜欢大哥,喜欢重天,他还喜欢街心花园里的那些孩子,他当然也喜欢顺顺。他喜欢看见她笑,喜欢看见她生气,喜欢看见她叉着腰骂人的样子。他知道她在骂人,虽然他听不见,可她的眼睛告诉了他,虽然他并不知道她在骂些什么。
他可以弄懂她,这不难,她的眼睛将她所有的想法都告诉给他,比那些用嘴巴来说,用耳朵去听的人更容易弄明白彼此。还有她的气息,很直接,很浓烈的气息,毫无隐藏地侵袭到他的感觉里,他觉得自己可以读懂她——他可以懂她。
他……可以爱她吗?
思绪纷扰,他渐渐安静了下来,拼图的动作也顺畅了许多。
“九天!九天!”顺顺照着骆上天的邀请跑到了九天的工作室来,她还是没能习惯九天的语言障碍,一边上楼她还一边叫着,想要引起九天的注意。
可惜九天压根就听不见,他只是隐约感到一种直冲冲的气息向自己袭来。直觉反应,他关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头看向楼梯口,真的是她!
笑,为了她。
看见他那熟悉的微笑,她顿时想起他根本就听不见。瞧见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她想借来一用。九天看懂了她的意图,死抱着那台笔记本电脑不肯松手,他不能让她看到大哥的留言。
为什么?不知道!
“这台电脑不能用啊?”顺顺只好将目光投向写字桌上另一台连线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电脑,她快速地敲起键盘。按下输出键,她等待着他的回应。
九天打开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她要说的话已经显现在显示屏上——“我的底稿你已经看好了吗?我,还有整个文案部都在等消息呢!”
底稿?一整晚回忆着她的笑容,期待着再次相见,他压根忘了底稿的事。挠了挠头,他写给她:“我还没看,我会尽快看完的。”
还没看?顺顺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她特意起了个大早,甚至连早餐都没吃就奔到这儿来了。没想到他居然连看都没看,这让她回去怎么跟蔡老编交代啊?简直是……简直是太不把她的话放在耳朵里了——她又忘了他听不见。
不行!不能发火!再怎么说人家也是这一行的名家、大家,她一个小字辈的笔者有什么资格跟人家发火。她要是真把他给**了,他一状告到蔡老编那儿,她可就准备回家吃自己的了。不生气!为了生存,她令狐顺顺绝对不能生气。
说好了不生气,可敲打键盘的手却没来由地重了起来,敲得键盘噼里啪啦直响,就跟炸鞭炮一样。
“拜托你尽快看完,如果没什么意见,我们就要开始设计游戏了。”
他冲着她点了点头,表情认真,还算孺子可教。看在他认罪态度良好的分上,顺顺决定帮他一把。
“我先跟你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个游戏的脚本:这个游戏叫《我是英雄》,它是仿造古希腊的奥林匹克竞赛,在一系列的综合游戏里竞选出最后的胜利者,这是其中的武戏部分。中间还会穿插爱情、建设古村落、跳土著舞等文戏。根据这两部分的结合,我们要把游戏参与者所选择的对象塑造成一个伟大的民族英雄。当然,这同样可以做成一个网络游戏。参与者有很多的选择,大家可以通过网络来争当奥林匹克的冠军。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显示屏上逐字显示出的信息,九天的笑容里增加了一些欣喜的色彩,对着顺顺,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手语她倒是看懂了,将电脑还给他,她跟着站起身,“好了!我先回文案部,明天我会再来的。”
他拉住了她的手,借着计算机说了几句话,复又将液晶显示屏转向她。“你很想借这个游戏成名。”显示屏上显示的最后一个符号是句号,而非问号。
看见他的回复,顺顺愣住了。她的确对这个游戏赋予了所有的期望,她也的确很想借这个游戏一举成名,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转过头,她静静地打量着他,他依然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一样的微笑着。笑容停在他的嘴角,就像挂在风中的晴天公仔……晴天公仔?想想看,他真的很像晴天公仔,无论风雨他总是那样地微笑着。
想象着他这样一张微笑的脸挂在门廊上的模样,顺顺不禁笑了起来,刚刚的阴郁也一扫而空。对着笔记本电脑,她按下了这样的图形符号:“‘^-^’——它叫晴天公仔,就是九天你了!”
第一次,九天在外人面前皱起了眉头,眼直直地对着这个图形符号,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睛和嘴巴就变成那个样子了。这下子顺顺可笑得更欢了,她找出包里的小镜子,将它拿到了九天的面前,用手指了指镜子,她要九天看向里面。这一看,九天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也被自己好笑的模样给逗乐了。
然而,空气中回荡的笑声却是孤独的。只有顺顺一个人的笑可以开怀地在空气中自由地飞行,无论九天再怎么快乐,天也听不见他的笑声——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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