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一场激战如火如荼;那边厢,简同学灰溜溜,偷偷摸摸跑路,一刻不敢停留向城外跑。
一是怕白无忧发现,二是担忧曲敛晟大队人马杀过来把她逮回宫去。这两个人,她都不敢小觑,曲敛晟的手段她早见识过,而白无忧,她回想到那天晚上的杀戮血腥,就不由浑身冷颤。
对于曲敛晟,她一日不见便一日日愈加害怕,这种害怕由惧怕回宫,逐渐转化成不敢面对曲敛晟,她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好像有种负罪感压在心头,尤其是在得知他竟然冒险亲自出宫寻她,这种感觉更加沉重。
肆京不愧是庆云之都,夜市热闹繁华,车水马龙,吆喝喧嚣,各种小货珍奇皆陈列在前,富庶可见一斑,连城门宵禁时间都较其他地方迟些,直到戌时三刻才关闭。简兮没时间停下欣赏,终于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混了出去。
她一身过大寒酸粗布男装,又顶着张锅灰小黑脸,就算这个时候有人跑出来指证她是大妃娘娘,恐怕也不会有人会相信。
跑得急,简兮身上没几两银子,又跑了半夜,全身疲乏,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幸好在城门外遇到一个赶马车的老汉,老汉怜她小不点可怜巴巴的样子,便答应携她一程。
事出突然,简兮暂下决定再附近的小镇落脚,再做打算。
告谢了老汉,简兮叩开一家小客栈,客栈的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缘来客栈。
老板娘打着哈欠打开门,没声好气的说:“什么事?”
“老板娘,住店。”简兮囊中羞涩,不好意思的说,“价格最低的那种。”
老板娘明日黄花,半老徐娘,挥着艳俗的帕子,朝上天翻了个死鱼眼,侧身放她进去。吩咐小二带她进二楼最左边的小隔间。
五钱银子一夜,倒也不贵,小二送了热水上来,还有些简单素菜。
简兮谢了他,关上门,扑倒在木板床上,长呼了口气,被子一股霉味,简兮苦笑,紧紧的抱着宝贝蛋。
寒风从窗子里漏进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寒冷,油灯摇曳,恍惚而不真实,有几只无名的小虫扑打着翅膀,从窗棱里蹦进来,小翅膀在昏黄暗淡的灯光下扑棱着,脆弱而可笑。
“宝贝,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简兮把宝贝蛋拥得更紧,宝贝蛋像回应她似的,散发着小小的温暖,温暖她瘦小的身体。简兮微笑着,缓缓的进入睡梦。
睡得不深,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不一会儿又响起一阵敲门声,老板娘撑着腰骂骂咧咧的开门,一转眼又笑脸相迎,笑得甭提多夸张。
老板娘把那锭大元宝收进怀里,脸上笑出一朵皱菊花:“客官请,请。小三儿!还不快招呼客人!”
男子淡淡的摆手:“不用了。带我们去房间就成了,准备些热水,还有干净的食物即可。”
老板娘立马点头哈腰。
“爷。附近没有什么客栈,先在这将就一晚吧。”男子恭敬,向身侧傲然轩昂者请示道。
“嗯。”
简兮听得不真切,实在累极,精神恍惚。如果她认真听的话,就会认出,刚才说话的人正是李彦,而他旁边的人,正是——曲敛晟。
李彦关上门,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让子午宫有机可乘,请陛下责罚。”
曲敛晟把手沐在热水里,李彦呈上巾帕,曲敛晟接过,缓缓擦拭,本来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竟然好似天生轩然优雅:“下不为例吧。铁卫休整完毕了吗?”
“是,属下已飞鸽传书,命宫里再派一名铁卫来补上空缺。”世人都道十卫铁骑,却不知在暗处还有十八名,一旦死伤便立即替补而上,十铁卫的传奇永不得破。
“陌谷风这个人不可小觑,此次虽成功退敌,但陌谷风也不能说全败,经此一役,他对十铁卫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以后一定还会不断来袭,做好准备。”曲敛晟拂开下摆坐下,抿了口茶,茶色偏暗,茶味苦涩,浓而不香,茶之下品是也。曲敛晟却好似宫里御用一般,淡然饮下。
“是。”李彦领命。
“宫里的情况如何?”曲敛晟放下茶杯,静静说道。
李彦呈上太后封蜡密令。
“太后坐镇主持,四王爷率领大将军等人控制住局势,朝中暂时稳定,并无异动。丞相被拔根而起后,曲古意现下颇有些狗急跳墙了。”曲敛晟哼笑一声,言简意赅,只是刻意省去了最后太后的叮嘱:早日回宫。
因为这四字,他无可应承,一日找不到她,他就不会放弃。
“你先下去吧。”曲敛晟摆摆手道。
李彦遵命告退。
两下无声,虫鸣唧唧,昏黄的灯火跳跃着,在灰白的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曲敛晟走到窗前,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布,那是他仅剩下的属于她的东西,就这么小小的一块,却是他的仅有。曲敛晟紧紧的攥着它,似要揉进肉中。
简儿……简儿……我抛下了所有,只为寻你,而你……却在何处?
他思念得心如刀割,却不知,此时的他们距离不过五十步,只隔着几堵薄薄的墙壁……
睡了一夜,难得没有做那个诡异的梦,简兮推开窗,长长的吸了一口清晨清爽的空气。揉了揉一头乱糟糟的鸡窝,简兮简单梳洗一下,画好黑脸装,得瑟着小身板下楼吃早饭。
吃着青菜小粥配竹笋小菜,简兮得瑟的哼着小调调,没注意到身后一位高大英朗、气质非凡的男子从背后与她擦肩而过。
不知怎的,曲敛晟蓦地心中异样一动,顿下脚步。
看着身边个子矮小穷酸的少年的背影,眉头一蹙。
“爷!铁卫报告附近出现子午宫的踪迹。”李彦突然三步并成一步,凑到曲敛晟耳边小声报告道。
曲敛晟眼神一暗,沉声道:“走。”
一行人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座“缘来”客栈,简兮回过头的时候,只看到一片黑锦长袍飘然而过,宛如一只黑色的蝴蝶。暗处白凡白迟两兄弟相视一笑。轻轻说道:“按计划行事。”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在不期的时候,故意将两个人之间的线拉得很近,却偏偏不让他们相遇。或许这就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