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红楼的热闹喧嚣,脂粉华丽,翠微居自有一派风雅。单独的院落,葱葱郁郁的全是佳木秀竹。门前只有一块烫金匾额,上书“翠微居”三字草书,再无其他装饰,孤零零的只有几名门卫把着门。
从大门进去,一条小径曲径通幽,向更深处延展,两边绿意葱葱,假山林立,偶尔一湾清水,水上几朵浮萍,水边几许素花,没有那刺鼻的香味,尽是树木散发出的淡淡的清香,好闻得紧。
红衣将她领到一间狭小的耳房里,房内除了一张床,一个旧柜子,一张矮桌并几张短凳,便再无其他器物:“你以后就住这儿了。记住,别生事端。”
说着前面走来一位娉娉婷婷的美男子,只是美人迟暮,再怎么掩饰,也掩不住眼角几道细纹。
“红衣姑娘,这位就是主子派过来的那个少年?”声音难掩一股娇媚,怕年轻时也曾名动京城。
“宋当家,人我送你这儿了,可得好好看着,主子那儿也好交代。”红衣吩咐了声,便转身走人。
简兮尴尬的站着,感觉自己像个货物般被一遍又一遍的转手。
这位美男子便是翠微居现下的当家,性情却还是不错的,朝着简兮上下打量几番,媚眼一飞,纤手抚上她的脸颊,笑着说:“这小皮肤粉嫩的,不下于我这里任何一位公子啊。”故意摩挲了几下,就像鉴赏货物一样。
简兮吓得赶紧后退,躲开他露骨的视线。
宋清川掩口笑起来:“跟你开玩笑呢,主子送来的人,谁敢做什么手脚?”
简兮尴尬的咧嘴傻笑起来。
宋清川不禁笑得更欢了。这个少年真真有趣,仿佛天生一种让人开怀的魔力。
宋清川摆摆手道:“你新来,对这儿不甚熟悉,我让人领着你吧。”说着招来两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竟长得一模一样。
“我叫白凡。”
“我叫白迟。”
“白凡。”
“白迟。”
两个少年手拉着手,腔调模样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清秀可人,连右眼下的泪痣都长在一出,复印机都没这个效果。简兮看看这个,在看看那个,彻底晕了。
说到龟公,不过是打杂的,有时候也兼职做打手。简兮的小身板,要说是做打手,不如说是送上门给人打的,所以简兮就老老实实的打杂算了。
对此简兮不止一次的仰天长叹:为什么?为什么小说上的女主角穿了都能混个女王公主,或者是女侠,再不济也是个青楼花魁,而她,是个龟——公——苍天不公啊!
还没等她怨天尤人完,就被人吆喝去干活。
“白舟,去把刚劈好的柴扛到柴房去。”
“来嘞!”简兮掳起袖子,兴致勃勃。
“白舟,去把这两坛酒送到前厅去。”
“好的。”双腿打颤,摇摇晃晃。
“白舟,去把厨房里水缸的水挑满。”
“行……”水漫砸缸,吐血身亡。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又——
“爷,您要点哪位公子?小的替您带路。”简兮面对眼前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狗模人样一脸色相满腹草包的富家少爷,强忍的呕吐感小声问道。
可这在富家少爷眼里竟成了羞涩,富商用那双色迷迷的眼睛,赤果果的看着她,那双咸猪手就要抓住她的小手:“嘿嘿,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爷今晚上没看中哪个公子,看中了你,怎么办?”
简兮欲哭无泪,步步后退。
富少步步紧逼,色欲熏心。
终于沉寂了好久的小宇宙,一下子爆发出来,毁天灭地,“砰!”一声,一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你丫丫个呸,小爷我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
“敢动我家少爷?!”富少的家仆见此立马抄家伙干起架来,一时间,大厅乱做一团,鸡飞蛋打,猪叫狗嚎……
“啧啧,看不出你还真厉害。第一天干活就砸了两坛三十年竹叶青,水淹厨房,劈柴差点劈到人身上,还打了一拳揍晕了客人。你这出名的方式,比花魁还快。”宋清川笑着一条条细数简兮的罪状。
简兮只得装傻讪笑道:“呵呵,那啥,人家初来乍道,没啥经验,下次!下次一定不再犯。”
“还有下次?”宋清川抚着下巴,咂嘴道,“再有下次,我这翠微居非自毁招牌不可。”
“额……”简兮语塞。谁教自己的杀伤力着实太大,堪比咸蛋超人。
宋清川低眉思忖道:“看来龟公这一行对你来说,着实吃力,那——”
“会管账吗?”
“不会。”摇头。毛笔都拿不稳,只会写“草书”。
“会做饭吗?”
“不行。”低首。只会凑合着白菜泡饭,再加个蛋炒饭。
“会侍弄花草吗?”
“没试过……”对手指。家里的仙人掌兄弟全部升天。
宋清川抚额叹道:“那你会什么呀?算了,也不指望你了,端茶递水你总成吧。”白清川无奈的摊手。
“嗯嗯!我一定幸不辱命!发扬吃苦耐劳的革命精神,坚决走好这条路!”简兮握拳发誓道。
宋清川对她怎么也生气不起来,只得苦笑道:“明儿个去前厅给客人端茶递水去吧。”
“嗯嗯!”
“行了,先回去歇着吧。”宋清川摆摆手就要走人,可袖子被身后一股顽固的力量坚决抓住。
“那啥,我还没吃饭呢……”简兮声音越说越小,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宋清川彻底无语:“今儿个你水淹了厨房,账我还没跟你算,你还想要吃的?算了,算了,厨房还剩下俩馒头,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从简兮手里扯过袖子,无奈的离开。
简兮把俩馒头就着白水咽下去,缓缓的往回走,头上是一帘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清影。秋风起,吹皱一池绿水。透骨的凉意侵入薄衣,挑干起一小阵蚀骨的震颤。好冷,冷到骨子里……
简兮苦笑起来,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从不觉得孤单,因为孤单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而现在只是恢复成一个人,为什么会觉得夜晚这么冷?
也许是因为曾暂时的拥有过,所以更害怕失去……
春雪,你现在是在责怪我吧,责怪我丢下你,不告而别。
怀扬,你释怀了吗?无论如何,请你忘记我吧,我不是能给你幸福的人,你的那个她也许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等着你。希望你能幸福。
九舞,你在哪儿,不是说此生跟随我的吗?千万不要死……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昕儿,你还在哭吗?你的父皇有没有对你好?对不起,曾经答应你如果要走一定告诉你,但最后还是食言了。孩子,坚强起来吧。
还有……曲敛晟……
转眼间已经到了自己那个小屋,简兮甩甩脑袋,让自己不要再想。没点灯,屋子里只有一道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更显孤寂。
简兮走过去关掉那一夜风凉,关掉那一室清冷的月光,也关掉那一抹神伤。她知道,白无忧是个深浅莫测之人,待在这里不过是权宜之计,何况,除了这,她还有哪里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