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藏青无垠,轻易的包裹住脚下沧海一粟浮游之生。天之角还留着月亮的残影,恍惚迷离,只最东方泛着鱼肚白,隐隐有什么将迸发而出。
宽广肃静的祭坛中心矗立着一只青绿色的古铜大鼎,足有丈高,鼎内青烟缓缓飘升,袅入天际。四方明黄祭桌摆设神器若干:苍璧礼天,黄琮礼地,青圭礼东,赤璋礼南,白琥礼西,玄璜礼北。
简兮身着素装,跟着祭礼太监踏上层层大理石台阶,整整三百阶,阶阶之下是众生。于高处俯瞰皇宫,琉璃金瓦,洋洋数里,竟有来世看今生之感。
数百道士青灰道袍手握桃木剑,形成一个巨大的五行阵法。祭坛正中,一袭灰色长袍在风中翻飞飘舞,峨冠勃发,手握万字,正虔诚静守神明的旨意。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沉稳深沉,仿佛与身后的青山相融,万事宁然于心岿然不动。
所以说:认真的男人最帅简兮的小花花肠子再次不合时宜的打转了。
不知多久,国师停下动作,广袖一挥,巨大的幕布落下,竟露出一樽青铜圣兽像来,正是庆云信仰的麒麟兽。铜像身高三丈三尺,形态样貌栩栩如生,怕是下一刻便会大张着嘴巴咆哮起来。简兮蓦地心中一跳。
“请娘娘立于神像前肃穆冥思。”国师沉稳的声音似古寺钟鸣回响于耳际,简兮反应了几秒噔噔噔的往铜像面前跑去。
简兮学着道士们抚掌于前,小声问道:“是这样吗?”
国师一抹浅笑,轻轻点头。
闭上眼,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古老的口诀开始吟诵,她感觉混沌里一道光引领自己前行,那是自一方净土里散播的光明,充满祥和与宁静,就像心底拉出的一抹釉色,是婴儿初生不带一根草来的致远。
心是湖水,飘着一朵白莲。
“净明台,化平阑……心之所向,即为光明。”
国师空灵的声音在耳边轻语,似远古而来的浩渺,简兮的脑中渐渐明晰,竟然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有什么正蠢蠢欲动,欲挣开束缚。
“喝!”心神一晃,简兮似被什么阻拦,挡回了现实。
国师扶住她,问道:“娘娘,怎么了?”
简兮抹了抹额头细小的汗珠,笑着说:“没事儿,昨晚没睡好。”但是心头洋溢出一抹莫名的不安,说不清,似乎冥冥中注定。
国师清俊的脸上带上一抹笑意,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是不可亵渎的俊逸美好。
“那个,下面干啥?”简兮尽量“温柔可人”的问。
他微微颔首,令几个小道士将抬上一张长桌,盖着一色明黄,掀开一看,竟是个墨玉方盆,盆中水清见底祥云缭绕,兽纹龙印相争一颗烈焰赤珠。虽是雕刻而成,但那赤珠恍若散发着微热,将盆中水煮温。
“此乃皇陵地下之水,延百年盛泽,承列代之沐。请娘娘净手——”国师蓦地单膝跪地,双手捧住墨玉方盆至于简兮身前。
简兮不禁嘴角抽搐,那个时代里,单膝跪地是……求婚用的吧。
掳起袖子,简兮把手伸进那黄泉水里,一股温热从手心直达天灵,顿觉神明通透。
这时地平线上蓦地迸出一道金光,红色朝霞洒满天际,光明来矣。那光线将简兮全身笼罩出一层灿烂的光影,炫目夺魂,数百道士无不发出惊叹。
简兮华丽丽翻了个白眼,不过是日出而已,难道太阳不这个时候升,还晚上升啊?
国师安定众人,进行最后一项仪式——颁神录。神录是自庆云开国以来,为各代国师所记录掌管的典籍,记载了千年来神灵之事。现圣女降世,理应交其管理。
国师郑重的捧起那本老旧的典籍,以大礼奉给简兮。简兮纳闷这么破的东西早该进发电厂造电了,也不怕生虫子?为了照顾到大家的面子,简兮“欣喜”的接过破书,像情人似的在旧书皮上吻了又吻。看得道士们抽搐不已。
“净手”算是结束了,告别了帅帅的国师大人,简兮跟着沈嬷嬷回引凤阁。
把神录往梳妆台上一扔,简兮把自己整个人倒进棉被里,抱着亲亲儿子在床上打滚。从早上滚到了晚上。
“儿子,不是我想给你找群后妈呀,实在是你娘我身不由己啊。呜呜呜”简兮抱着宝贝蛋大哭,像被拐进青楼的可怜少女似的。
春雪沏了壶香茶送进来,忍不住规劝:“娘娘,当大妃也没什么不好的,您……看开些吧。”
简兮怒了,跳起来说:“好啥呀?这皇宫跟你们这儿的青楼一个德行,都是一群女人被迫侍候男人,不同的是都是同一个男人而已!”
大妃听起来威风,不过是用来制约后权的棋子罢了。就像美国的三权分立,用大妃拥有的司法权制约皇后立法行政的权利,在这皇宫一天,便只能当**控的玩偶一日。而背后的曲敛晟才是那个不败之人。
她要向这座巨大的牢笼屈服,然后至死方休吗?不行!不行!她要反抗,她要逃离!简兮的手悄悄的握紧。
春雪被这番言辞吓得半天回不来神,忙劝住简兮:“我的好娘娘,您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着了,要出大事儿啊。”
简兮嘟囔两声,又塞进被子里耍赖。
沈嬷嬷面无表情的走进来,行礼:“娘娘,明日即为大婚之日,请娘娘早些歇下。明日寅时奴婢会来请您。”
简兮叹一口气,摆摆手:“春雪,你也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春雪应声退下。简兮苦笑一回,真希望自己就是个傻子,那倒好了。赤着脚踩在地上,粗糙的石板咯着脚心发疼,窗外的月缓缓升起了,朦胧了整个院子刺目的红,梧桐叶随着轻风舞,无声无息。
侍卫尽职的守候在院落里,偶有小太监宫女匆匆穿梭,在为明日做最后的核查。
试问今夕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