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正是董海川的高足‘翠花刘’刘凤春。刘凤春是直隶涿县家营人,他在北京城里卖妇女首饰为业,人称“翠花刘”。他自幼家境贫寒,十余岁时为谋生路,经人介绍,只身来到北京城前门外打磨厂吉祥翠花作坊学徒。刘凤春聪明好学,又能吃苦,很快学得一手制作翠花的高超技艺。吉祥翠花作坊附近有一家程记眼镜铺,掌柜的便是“眼镜程”程眨华。经程华介绍,于1873年冬,在吉祥寺,刘凤春拜八卦掌祖师董海川学习八卦掌。拜师后,刘凤春除了终日在翠花作坊辛勤工作外,便坚持练武,每次回到家中都在磨房里围着磨台飞身旋转。董海川于1882年去世,刘凤春当时尚未出师,但他仍像老师在世时一样刻苦练功。以后他又拜著名形意拳大师刘奇兰为师,刻苦研练形意羊拳,深得刘奇兰大师真传,深谙形意拳之奥妙。中年时期的刘凤春已成为誉满京都的武术大师。他身怀绝技,平素静如山岳,动似狸猫,故此,武林中又有“赛猫行”刘凤春之美称。此次,刘凤春回家路过此地,在饭桌之中也听见了清宫护卫的议论,于是潜身上房,又看到铁罗汉亲自率队前来。当王芗斋发现马车上兵器,有个护卫用刀抵住王芗斋之际,刘凤春正在房上;他立邓发出一粒飞蝗石击毙护卫,救出这位素不相识的年轻人。
却说王芗斋去助李存义,刚到半路,忽然想起师父郭云深的嘱咐:“见到铁罗汉格杀匆论。”他又想起郭大姑的惨死,于是返身去追铁罗汉。
铁罗汉自知不是刘凤春的对手,狼狈窜去,刘凤春也不追赶,正要去会李存义,见王芗斋风风火火地折回来,问道:“小兄弟,为何又返回来?”王芗斋道:“我去追杀铁罗汉。”说着,去追铁罗汉。
铁罗汉跑了一程,见刘凤春没有追来,心里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跑得急尿憋得也急,于是躲在一棵老松树下解手。正解手间,忽觉背后劲风袭来,情知不妙,疾忙一招“鹞子翻身”,可是已经迟了,只觉右胳膊一阵生疼,右胳膊被人削断,鲜血喷了一树。原来王芗斋已经追到,伸手一掌,运足了全身气力,本来是照着铁罗汉的头部劈来,铁罗汉一侧身,削断了他的一条右胳膊。铁罗汉已认不出这个年轻人是谁,他捂着伤臂,撒腿就跑。王芗斋紧追不舍。
铁罗汉在疾跑中,迅速从胸间取出伤创药膏贴于受伤处,又含了几片止痛草药片,他脸色惨白,气喘嘘嘘。跑过两道河沟,来到一座小镇,镇前有座小庙,铁罗汉再也跑不动,于是躲进庙里。王芗斋冲了进去,但见铁罗汉正跪在那佛龛前祈祷。旁边有个四十多岁的大汉,个子高大,身材颀长,正在那里睡觉,铁罗汉一进去已经把他吵醒。他揉揉惺松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瞧着铁罗汉。
王芗斋上前就打铁罗汉,铁罗汉就地十八滚,杀猪般大叫,叫声凄厉。那大汉冷言冷语道:“人家都断了胳膊,你还穷追不舍。”说着,站了起来,一把揪住王芗斋,将他腾空举起,王芗斋全无防备,只是一个心计要为郭大姑报仇。因此被大汉抓个正着。那大汉抓起王芗斋,抛起几丈高,幸得王芗斋练过鹞子功,他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轻轻落到地上。大汉见他身手不凡,着实喜欢。从怀里摸出一个银元,扔给王芗斋,说道:“你一定是缺钱花了,才追他追得这么苦,我施舍你点。”
王芗斋听了,有些不高兴,接过银元,两手一掰,“啪”地一折两半,交给那汉子一半说,还给你一半。
那汉子接过半块银元双掌一错,把半块银元再折成对半,把一小半又扔给王芗斋。王芗斋接过来,又掌一合,那小半银元又折成对半,又扔给那汉子一半。接着,将脚一伸,那一个小半银元稳稳当当钉在正要逃出门的铁罗汉的屁股上,铁罗汉惨嚎一声,落荒而跑。大汉笑笑,将一小半银元用手一扬,竟射中天空里飞翔的一只麻雀身上,麻雀应声而落。大汉手臂好长,一招“白猿攀枝”,轻轻将麻雀接在手中,扔给王芗斋道:“留着当做晚饭罢。”王芗斋接过麻雀,顺手一扔,正贴在庙前的旗帜上。
就在这时,但听一声高喝:“原来是‘臂圣’,张策先生到了!”王芗斋一回头,只见李存义、尚云祥和那个丑陋的汉子走了过来。
王芗斋叫道:“李先生,云祥。”
李存义指着那个丑陋汉子道:“这是‘翠花刘’刘凤春,是我的师弟。”
刘凤春对方才与王芗斋交手的那汉子道:“张策先生,哪阵春风给你刮来了?幸会,幸会!”
张策笑道:敢情是‘赛猫行’、‘单刀李’和‘铁足佛’来了,有失远迎。我到此地游历,刚在破庙里打个盹儿,就被吵醒了,被这小兄弟缠住了。
李存义道:“这位小兄弟是我师弟王芗斋,郭云深老先生的徒弟。”
李存义道:“这位小兄弟是我师弟王芗斋,郭云深老先生的徒弟。”
张策喜道:“原来是郭老先生的高足,真是名师出高徒,身手不凡。”
李存义一推王芗斋:“还不快拜见张策先生。”王芗斋对张策一拱手:“我班门斧了!”
张策笑道:“哪里,哪里!”
接着,王芗斋把追杀铁罗汉的缘由说了。张策气愤道:“原来他是清宫有名的‘毒杀手’铁罗汉,只闻其名,未闻见过其人,他杀害了郭老英雄的爱女,真是死有余辜!”他转身来寻铁罗汉时,铁罗汉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一行人又回到那家客店,王芗斋见门口排着一排镖车。走进店内,李存义吩咐店小二摆上丰盛的酒席,把押镖车的人和车夫都请来入座,共是四大桌。大家亲亲热热,叙个不休。尚云祥坐在王芗斋身边,小声问道:“芗斋,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想坏我了!”
王芗斋道:“人山见木,长短无所不知;入野见草,大小无所不识。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益明。这几年中,我一直在老家,如今要闯荡江湖,想到北京去。”
张策问李存义:“李先生如何又干起保镖的生意来?”
李存义叹一口气:“自参加义和团,廊坊激战出了些名气后,朝延三番五次为难于我,故才隐居江湖,现在悄悄在保定开个万通镖局,马马虎虎糊口户部从四川进了五千斤蜜橘,运到天津,由我万通镖局保镖,我带着云祥前来护镖。想当今武术家多是靠保镖护院为生,养家糊口。三皇炮捶高手于鉴在北京会友镖局混事,北京醉鬼”张三单挑保镖,湖南‘神腿’杜心武也在云贵川一带保镖,张策先生没有干这个差使吗?
张策道:“东北沈阳有个叫张作霖的,手下有几千人马,他托人写信来请我去,我正犹豫不决。”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大信封,封面上赫然写道:“示隶香河且县张策先生收东北沈阳张。”李存义接过信,拆开信封,掏出一封信,上面有毛笔行书写道:
秀林先生:
知你精于技击,初有声于燕赵之间,北走关外,南至齐鲁等处,踪迹所至,声誉大振。你生前曾遇白云观奇人韩老道,拜其仙门下磋磨数载,后为闻名于大江南北的武术家,听下人讲,你双手击人,一击就击出十数丈之外,而自身屹立不摇。我是一个武夫,很想结识你,望能如愿。
张作霖
李存义道:“这个张作霖不知何许人也?不过,他即盛情请你前去,我劝你还是前去探探虚实。”
刘凤春已喝得半醉,这时也站起来说:“随机应变信如神,我也劝你不妨去一趟。”张策一拍大腿:“好,有你们二位的话,搠地是金子,我就闯一趟关东!明日一早就去。”
这时,尚云祥牵了牵师父李存义的衣襟,李存义回过头来,尚云祥一指门外的镖车,李存义叫道:“唉哟,你不提我倒忘了,快给诸位弄上点蜜橘来,除了给户部的外,我们自己也买了三车。”几个车夫走了出去,卸下一麻袋蜜橘抬了进来。李礅义让他们一桌倒了一大堆。
李存义掰开一只鲜亮的大蜜橘递给王芗斋道:“这比咱们老家的大蜜桃不在以下。”
几个人吃着嚼着,觉得酸溜溜,甜滋滋的。张策对刘凤春道:“你们八卦门董先师的大弟子,你的大师兄尹福老先生近日病重,我也没来得及探望,真是遣憾!他英雄一世,性格温和,重义气,武术精纯,真是武林楷模。”
刘凤春叹道:“我八卦门第一代高手,所剩无几,‘煤马’马维祺武功不错,但性格傲慢,29岁时就被一个隐士一掌击死,‘眼镜程’程延华,他目光眇在李存义身上,”就是你那位老乡,功夫高超,号称无敌高手。十年前被八国联军打死了。
张策嗟叹道:“‘眼镜程’真是一代英王,人生得漂亮,功夫又好。庚子年在花市磁器口河泊厂遇到德国鬼子,鬼子巡逻队要搜身,‘眼镜程’身上带着口春秋宝刀,‘吆哧哧’先削掉几个鬼子的脑袋。然后返揣上房,没想那房太高,足有十几尺高,‘眼镜程’未能翻上去,中了鬼子们的排枪,掉了下来……哎呀,就差这么一点点!”他用两只手比划着。王芗斋见那两只手之间也就半尺。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少年时趴在树上观看程延华练艺的情景,想到这位英雄已不在人世,不免感到一阵惋惜。
刘凤春咬了半个橘子说:“要说咱们尹先生在清宫里当护卫总管,舒舒服服的,跟着皇上、皇后、贵妃们蹭那山珍海味,可说享些福,何况他瘦瘦的,怕是得不了高血压、必脏病之类的病,可是谁曾想到,今年年初,他回到家里,半夜里翻了一个跟头斗,就病倒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呀!”
李存义道:“刘先生也不必悲伤,你们八卦门第二代又出来不少后起之秀,‘瘦尹’的徒弟‘螃蟹马’马贵,他精通点穴术,在肃王府做护院,护院里所有的武术家都不是他的对手。‘瘦尹’的徒弟宫宝田、门宝珍也很厉害呀,宫宝田身材矮小,性格暴烈,动作精悍,敏捷,正做八旗军随将军的保镖,他的轻功和跳跃技术也很出色。‘眼镜程’的徒弟纱禄堂也很出众,他的雄心很大,不仅跟‘眼镜程’学了八卦掌,跟李殿英学了形意拳。而且还在琢磨太极拳,这三大内家拳都想学。李文彪听说现在给一个叫得世昌的官人当保镖……”
李存义正说着,猛不丁闯进一个和尚来,那和尚高大魁伟,一身蛮肉。两只眼睛瞪得要努出来,他大叫道:“说着曹操,曹操就到!我才是八卦掌的祖师,董海川是跟我父亲学的,我是八卦掌的正宗,董老公是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