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庆跳进院里,正往前行走之际,被一伙人围住了。为首的三个人手持兵刃,他们岁数都不大,一个十八、九岁,一个十六、七岁,还有一个十四、五岁。最小的这位黑脸膛,大眼睛,穿戴和个头,与呼延庆差不多,别看三个人中数他年岁小,还就是他爱管事儿,他大喝一声:“给我绑!”
几个家人拿着绑绳就上来了。呼延庆赤手空拳,手无寸铁,一见周围都是明晃晃的兵刃,知道动手也不顶事儿,可束手被绑又不甘心,便说:“慢着,我并非歹徒!”
那黑小子说道:“你不是歹徒,为何半夜三更跳墙而入?”
这句话把呼延庆给问住了,怎么回答呀?若是实打实招,说:“上肉丘坟斩刁奇、杀丁霸,被庞文追得无路可走,才跳入墙内”,他们若是庞文一伙儿的,这不等于自投罗网吗?若是不说实话,呼延庆又觉得自己编不出什么词儿来,能说清半夜三更为什么跳墙。所以他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此处是什么所在?”
一个家人说:“这是高王府。”
呼延庆一听是高王府,心里有底了,说话也硬气了:“我要求见高王爷。”
黑小子吩咐家人:“快点儿把他绑上,这小子说不定又耍什么花招!”
几个家人上前抹肩头、拢二臂,不大一会,就把呼延庆绑上了。呼延庆心想:到了高王府绑就绑吧,见着高伯父就好办啦!
有人问了:这是高王府吗?是。原来,呼延庆刚一跳进来,就被巡夜的家人看见了。可是家人没吵吵,悄悄地到演武厅报信去了。世袭征南王、加封镇国公高锦的三个儿子正在那儿练武,闻听有人跳墙而入,就带着人来了。这哥仨,大的叫高昆,二的叫高仑,三的叫高山。高山吩咐家人绑上呼延庆之后,就问:“你是什么人?”
“我要见高王爷!”
“你叫什么名字?”
“我要见高王爷!”
“好小子!你不说,我宰了你!”高山说着,举起刀来就吓唬呼延庆。
呼延庆毫不示弱,说道:“你若宰了我,高王爷知道非把你宰了不可!”
高昆说:“三弟不要吓唬他了,快带他到上房见咱爹爹去!”
到了上房,高锦见呼延庆被五花大绑,问道:“你是何人?竟敢三更半夜闯入我府!”
呼延庆也不答话,抬头瞅了一眼,问道:“您是高王爷吗?”
“老夫正是高锦。”
呼延庆一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高伯父在上,受孩儿一拜。”
高锦看见眼前这个孩子虽然被绑,但还要给自己叩头,忙上前扶起,解开绑绳,又问:“你是何人?”
呼延庆二次跪倒叩头,说道:“高伯父,孩儿乃是呼门之后。”
高山一听说是呼门之后,就喊道:“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恕我高山无礼!”
高锦一看三儿子上前认呼门之后,连忙摆手阻止。为什么呢?高锦怕其中有假,要探探虚实。所以他便对呼延庆说道:“孩儿,你说你是呼门之后,我来问你,你祖上都有什么人?你呼家因何被害?你因何至此?找老夫有何事?”
呼延庆一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高伯父问得有理呀!虽然我们呼家和高家交情深厚,当年救了我父亲和叔父,可人家没见过我呀!人家不知是真是假呀!呼延庆眼望高锦,如同见到了亲人一样,不由一阵心酸,虎目之中流下了热泪——
呼延庆未曾说话眼圈红,
不由热泪点点洒前胸。
眼望着高锦开言道:
“高伯父细听孩儿说分明。
我的家原籍山西代州郡,
小利庄上有门庭。
头辈爷爷呼延凤,
大号名叫呼延绍廷。
二辈爷爷呼延赞,
曾单鞭救驾在河东。
三辈爷爷呼延丕显,
十二岁奉旨下边庭。
拿住奸贼潘仁美,
双王本是二帝亲口封。
子不言父,言父有罪,
可孩儿不说您不明。
我的爹爹呼延守用,
与呼延守信是亲弟兄。
想当年呼家遭陷害,
您法场上救他二人出火坑。
我父跑到大王庄以男扮女,
包丞相做媒与我母王氏金莲把婚成。
为寻弟共同把仇报,
我父离家登路程。
孩儿我生下来隐姓瞒名叫王三汉,
呼延庆才是我真姓名。
前些时知道呼家被害这些事,
今天才上坟祭祖进京城。
孩儿我路见不平打了庞贵,
到晚上去到祖坟祭英灵。
贼庞文的兵马追拿我,
孩儿我斩刁奇、杀丁霸,离开了祖茔。
骑马跑到大街上,
不料遇上众官兵。
孩儿无奈进胡同,
被官兵堵在里边难逃生。
万般无奈跳墙而入,
万幸逃到伯父您的家中!”
呼延庆话语说到这儿,
高锦不由叫一声:
(白)“孩儿呀!”
上前抱住呼延庆,
声泪俱下好伤情!
高锦上前抱住呼延庆,声泪俱下:“孩儿,让你受苦啦!”
这时,高昆、高仑、高山连忙上前道歉,高王一一引见,呼延庆又向三位兄长见了礼。
正在这时,家人来报:“庞文的姑爷、镇京元帅王骄虎,带领人马来府,要搜呼门之后。”
呼延庆闻听此言,开口说道:“伯父,待我再从后墙跳出,与他们拼了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免得连累您老人家!”
高锦说:“孩儿莫要性急!常言道,‘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你出去岂不是白白送掉性命?你若死了,呼家冤仇,何人去报?这万万使不得!孩儿不必担心,伯父自有安排!”
呼延庆说:“孩儿遵命!”
高锦把三个儿子和几个心腹家人叫到跟前,悄悄嘱咐了一番。说完,高家弟兄和家人带呼延庆离开上房。不多时,家人回禀高王,一切安排妥善,高锦这才迈步出了上房。高锦来到大门前,家人将门打开,高锦上前迈了一步,说道:“哦,原来是王元帅!不知大驾光临,恕我有失远迎!深更半夜,不知元帅有何公干?”
王骄虎心急,恨不得立时进去就搜。可高王并非寻常之辈,这老高家和皇上老赵家也是亲戚啊!想当初,宋太祖赵匡胤把自己的亲妹妹赵美蓉许配给高锦的爷爷高怀德为妻。你说,这高锦好惹吗?王骄虎干着急还不敢往里闯。他强压急火,说道:“今有呼门之后大闹京城,又去上坟祭祖,我带兵正是捉拿他来啦!”
高锦轻声慢语地说:“哦,呼门之后竟敢大闹京城,真是岂有此理。哎!他怎么闹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他打了庞贵。”
“那庞贵怎么不抓住他呀?”
“庞贵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呼门之后。”
“那以后怎么知道的呢?”
“以后他又上肉丘坟烧纸。”
“哎呀!那怎么不抓住他呀?”
“他斩了刁奇、杀了丁霸之后又跑了。”
“赶快追呀!”
“一直也没停呀!”
“抓着了吧?”
高锦絮絮叨叨问个不休,后边这句话可把王骄虎气坏了,暗道:若是抓住了,我还到你这儿干啥?你不用跟我东拉西扯,呼门之后准是在你府里呢!等我抓住他,饶不了你!想到这儿,对高锦忙说道:“高王,那呼门之后跑进你府啦!”
高锦笑呵呵地说道:“王元帅,此言差矣!且不说呼家犯的是抄家灭门之罪,单说那呼门之后,白天大闹京城打庞贵,晚上上坟祭祖斩刁奇、杀丁霸,这祸惹得可不小啊!你说说,我府从刚一黑天到你来之前,府门一直关着,他怎么能跑进来呢?王元帅,你若是抓呼门之后人不够,让我出兵,我出兵,让我出将,我出将。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但你可别开这个玩笑!”
王骄虎听了这话,气得小脸煞白,说道:“他不是从门进去的,是跳墙而入!”
“王元帅,不能、不能,我这儿打更的,护院的家人不少,若是跳进个大活人来,能不禀报给我吗?你可别胡思乱想了,你快到别处去抓吧,千万别让他跑了哇!”
王骄虎越听越生气,心想:你说得好听!想当年,抄斩呼家之时,到法场就是你去的,呼延守用和呼延守信十有八、九就是你给放跑的!只是没有真赃实证,不便治你罪,算便宜了你!现在,呼门之后十有八、九也让你给藏起来啦!想当年你糊弄了我老丈人,今天又想糊弄我?没门儿!想到这儿,说:“高王,有人亲眼看见,他跳进了你府院内!”
高锦故作吃惊地说:“是吗?”
“正是。”
“哎呀!王元帅,这就是你的不是啦!你怎么不早点儿说这话呢?”
王骄虎心想:闹了半天你倒有理啦!这小子气得嘴唇直哆嗦。高锦知道王骄虎非搜府不可,只是想气气他,引他上当。如今一看到时候了,便装模作样地开口喊了起来!
高锦挥手把口开:
“叫声家人听明白!
元帅要搜咱们府,
快把咱家之人叫起来。
打开左右前后院,
敞开东西两楼台。
凡能藏人之处都开锁,
免得让人犯疑猜!
不论是家人、院公、太太和小姐,
不论是大人和小孩。
男的站东边、女的西边站,
男女分清站两排。
若是搜出呼门后,
我愿献出脑袋来!
若是搜不出呼门后,
咱们高府也清白!”
高锦这里把令下,
顿时府里忙起来!
高锦吩咐一声,满府的人可就忙起来了。不多时,都做好了准备。高锦说道:“王元帅,请进寒舍搜拿呼门之后吧!”
王骄虎在前,庞贵在后,带兵拥进了高府,在高锦的陪同下,可就搜起来啦!
王骄虎心头乐悠悠,
一声令下说声:“搜!”
他耀武扬威头前走,
庞贵紧紧跟后头。
带着兵将忙查看,
不知已经中计谋!
搜了前院搜后院,
搜了西楼搜东楼。
下了东楼往里走,
忽然间,庞贵望见有个人影在眼前溜。
急忙告诉王骄虎,
这俩小子瞪双眸。
见一人慌忙进房内,
另一人又慌忙关门上锁头。
高锦一直盯着庞贵、王骄虎,
心想:这回可真到火候(啦)!
他面带惊慌拦去路,
开言有语说根由:
“你们四下都查遍,
我看不必接着搜(了)。
再搜也是白费事,
你想想,飞蛾岂能往火里投?”
正当王骄虎和庞贵看见有人慌慌张张跑进一间屋里的这个节骨眼儿,高锦上前拦住不让搜了。王骄虎心想:真是做贼心虚,其中必定有鬼!刚才你虚张声势让搜,现在为什么又变卦了呢?刚才呼门之后跑进胡同就没影了,别的地方都已搜过,没有!你高府的院墙还有扒落的墙皮子,肯定是跳进来了。前后院、东西楼没搜着他,到了这儿,我和庞贵亲眼看见一人藏进屋里,你又不让搜了。哼,我今天是非搜不可!说道:“此处定要搜查!”
高锦说:“王元帅,你当真要搜?”
“我当真要搜!”
高锦说:“我担保寒舍没有呼门之后,若是搜出来我愿输项上人头!可若是搜不出来呢?”
王骄虎说道:“若是搜不出来,我就到别处再搜!”
高锦说:“啊?!净是你的便宜啦!我这儿不是小店,谁爱来就来,谁爱走就走,我这个地方叫高王府!”
高锦说话怒冲冲,
叫声:“王骄虎你听清!
你休想把高王府当贱地,
带着大小儿郎胡乱行!
你深更半夜往里闯,
说什么呼门之后进府中。
前后院、东西楼你都搜遍,
呼门之后无影踪!
我这间屋里藏的是珍宝,
随便拿一件都价值连城。
你想趁火打劫捞一把,
我岂能中你的计牢笼?
你仗着人多势众将我吓,
我哪怕你们这些虎狼兵?
看尔等之辈有啥本领,
尽是墙上芦苇腹内空!
有本事去征战沙场保疆土,
挣来个一官半职也光荣!
征南王、镇国公不是花钱买,
也不是靠裙带才受封。
我祖父高怀德南征北战,
一杆枪天下扬美名;
我的父南唐报号高君保,
久战沙场立大功;
我高锦东挡西杀侏天下,
拿命换来个镇国公!
我这里虽然不是金銮殿,
也不比皇宫大院差几成!
你凭什么随意闯?
你胡作非为我不容!”
王骄虎见高锦勃然大怒,心想:好啊!你把老祖宗都抬出来了,还指桑骂槐把我好骂!那意思是说我靠裙带当上的镇京元帅!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可是这么说不好听呀!若是动手,我还真打不过你小子!咳,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你能输项上人头,我就不能输肩膀头上的脑袋瓜吗?我不能让你吓住!若是真搜出呼门之后,你也活不了,岂不是拔掉一个眼中钉!就是搜不出呼门之后,到了金殿,皇上还能杀我吗?对,就这么干啦!王骄虎想到这儿,说道:“高锦,如若搜不出呼门之后,我也愿输项上人头!”
“你当真愿输项上人头?”
王骄虎一看高锦神态不安,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他心中大为高兴,大声喊道:“自然当真!”
“决不反悔?”
“决不反悔!”
“空口无凭,以何为据?”
“好,立字为据。”
就这样,两个人立下字据,每人怀揣一份后,王骄虎又继续搜查。高锦命家人打开房门,王骄虎带人一拥而入,发现门后藏着一个黑小子,他们上去不由分说抓了起来,那黑小子扑扑愣愣,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大仇未报,死不瞑目!”
王骄虎对着黑小子喝道:“你可是呼门之后?”
黑小子说道:“是又怎样?”
“你叫何名?”
“呼延蓝髽!”
这时,庞贵说道:“他就是打我的那个黑小子!”
王骄虎心中大喜,对着高锦冷笑了两声,说道:“高锦,你有何话可讲?”
高锦说:“咱们到金殿辩理!”
“哼,我怕你不成!”
“走着瞧吧!”
“跑着看我也不怕你!”
现在,王骄虎说话硬气了,腰板也挺起来了,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立即派人去给庞文送信,说是在高锦家里抓到了呼门之后。
这时候,也快到五更了。王骄虎、高锦各派四名兵将押着黑小子出了高府,直奔午朝门。
五更鼓响,宋仁宗驾升八宝金殿,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已毕,站列两厢。王骄虎出列朝班动本,他把呼门之后如何打庞贵、上坟祭祖、斩刁奇、杀丁霸,又如何跳到高府、自己如何与高锦打赌、如何抓住呼延蓝髽之事一一奏明,并从怀里掏出字据,呈送皇上。
宋仁宗听完,又看了看字据,心中暗道:高锦啊高锦,你怎么能窝藏呼门之后呢?并且还立下字据,这可休怪朕无情啦!大喝一声:“高锦!”
“臣在。”
“此字据是何人所立?”
“是为臣与王骄虎二人共立。”
“你可知罪?”
“为臣不知。”
宋仁宗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胆大的高锦,你窝藏呼门之后呼延蓝髽,又立下字据,还不知罪吗?”
“为臣没有窝藏呼门之后。”
此时,庞文出列,奏道:“万岁,如今人有人在,据有据在,铁证如山,高锦实属蒙君作弊,律当问斩!”
宋仁宗喝道:“将高锦绑出午朝门外,斩!”
“万岁,且慢,容为臣把话说明,再斩不迟。”
“有话速讲。”
“万岁,蒙君作弊的非是为臣,乃是镇京元帅王骄虎!”
“此话从何而讲?”
“王骄虎倚仗权势,深更半夜闯入为臣府内,借抓呼门之后为名,大肆抢劫,并捉住为臣之三子高山,硬说是抓住了呼门之后,这岂不是蒙君作弊吗?搜府之时,王骄虎有言在先,若搜不出呼门之后,他愿输项上人头!如今,一,他没抓住呼门之后,二,他蒙君作弊;三,他抢为臣珠宝,并陷害为臣!实属罪大恶极,律当问斩!”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字据,呈送上去。
宋仁宗这下也为难了: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怎么办呢?此时,庞文瞅了瞅王骄虎,王骄虎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金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就在这工夫,双天官寇准站出来说话了:“万岁,依为臣之见,将所抓之人带上金殿,此事便可水落石出。”
“寇爱卿,此话从何而讲?”
“若所抓之人是高锦之三子高山,万岁必定认识。”
“对呀,他是朕的外甥,每逢年节都进宫,朕认识他!”
“既然如此,可将抓来之人带上金殿,万岁若认出是高锦之子,事情便一目了然。若不是高锦之子,再问问他到底是何人,事情不就明白了吗?”
“对,就依寇爱卿之见。”宋仁宗传旨:将抓来之人带上金殿。
不多时,就听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冤枉啊!冤枉啊!勒死我啦!疼死我啦!”
话音未落,一个黑小子被推上金殿,黑小子往前跑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又喊上了,“皇舅呀,救救我吧!可疼死我啦!”
宋仁宗一瞧:这哪是什么呼门之后啊?这不是高锦的三儿子、自己的外甥高山吗?不由得暗中埋怨起来:王骄虎啊王骄虎,你怎么胡乱抓呢?你还立了字据,愿输项上人头!你这事儿干得真让朕为难呀!宋仁宗光顾为难了,没说话。黑小子又喊上了:“皇舅舅啊,怎么不认识我高山啦?”
寇准问道:“万岁,他可是高锦之子?”
“正是。松绑!”
这时,王骄虎吃不住劲儿了,连忙奏道:“万岁,且慢。臣有一事不明。”
“讲。”
“为臣在高府捉他之时,他说,‘大仇未报,死不瞑目!’我又问他可是呼门之后,他说,‘是又怎样?’我还问他叫什么名,他说是叫‘呼延蓝髽’。他这是假冒呼门之后,无理取闹,理应问罪!”
宋仁宗问道:“高山,可有此事?”
高山说:“有。话我是那么说的,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一看王骄虎带兵闯进府里,乱抢东西乱打人,我怕挨打,就叫家人把我藏在藏珍宝的房子里了。不多时,王骄虎带人闯进来就抢珍宝,把我吓得躲在门后,他们上来不由分说,动手连打带绑,我立时就急眼啦!那些珍宝是我们家的命根子,他们给抢了去,还打我,抓我,皇舅和各位伯父,叔父们想想,这是多大的仇呀!我就说,‘大仇不报,死不瞑目!’这还犯法吗?王骄虎并没有问我是不是呼门之后,他问的是,‘你是不是藏在门后?’我才说了一句‘是又怎样?’接着,王骄虎又踢了我一脚,问我叫什么名字,他不好好问我,还踢我,胡乱抓人,我就说叫‘胡乱抓!’让他说说,他是不是胡乱抓呢?他抓不着呼门之后,就拿我当垫背的!他又抢珍宝、又胡乱抓人,他没有理,就瞎编说我叫呼延蓝髽!皇舅,孩儿冤枉啊!皇舅可得给孩儿作主啊!”
王骄虎听完这番话傻眼啦!想说也说不清啊!宋仁宗听高山说得句句顶硬,言之有理,忙吩咐给高山松绑。高山松绑绳之后,又跪倒叩头,说道:“谢谢皇舅。”
宋仁宗说:“下殿去吧!”
高山答应一声,跑下殿去。高锦暗暗夸赞儿子机灵,会随机应变,心里美滋滋的,可是脸上却露出一副怒容。他指着王骄虎暴跳如雷,高声斥责:
“你整天琢磨害良将,
你的心多狠来手多黑!
你拿呼门之后我不恼,
可你欺负我这老实人难道心不亏?
不光是抢了我的珠宝,
还想让我儿子把黑锅背。
这真是骑到我脖子上撒尿还不算,
还往我头上扣屎盔!
你是皇亲我也是国戚,
金殿上咱就辩辩是非。
咱俩已经打赌立字据,
不拿你人头我誓不归!”
高锦他金殿之上抖雄威,
指着王骄虎叫:“奸贼!
自从你当了镇京元帅,
欺压群臣颠倒是非。
结党营私欺天子,
仗势欺人胡作非为。
拿着御赐俸禄干坏事,
倒行逆施不守章规。
你不顾社稷兴亡业,
你不顾万里江山安与危。
视忠良为你眼中刺,
恨不得一个一个都杀没!
疆场上杀敌你不去,
只能在京城抖抖威!”
高锦这么一发脾气,把王骄虎吓坏了,因为他没理呀! 白纸黑字写着“愿输项上人头”,脑袋一掉,小命不就玩儿完了吗?他一看没法了,还得求皇上呀!就说:“万岁,给为臣作主吧!”
宋仁宗也感到为难,两张字据都摆在眼前,刚才一怒之下要斩高锦,现在若说放了王骄虎,高锦也不干呀!再说,当着文武百官,那不显得太偏向了吗?若是斩了王骄虎,庞赛金不就守寡了吗?庞赛金是谁呀?是庞文的大姑娘。庞文的二姑娘叫庞赛银,庞赛花是老三。庞赛花若知道杀了王骄虎,再要死要活的,宋仁宗觉得受不了哇!因此,宋仁宗从心眼里并不想斩王骄虎,便开口说道:“王爱卿,要想官司了,需要原告倒啊!”
王骄虎一听皇上把话点过来了,便连连给高锦赔不是。
高锦心想:我不能轻易放过你,你先央求一会儿吧!我非得让皇上说话不可,他一说话,我好要条件!于是,便不加理睬。
宋仁宗见此情景,就叫道:“寇爱卿!”
“臣在。”
宋仁宗再没说话,只朝寇准使了个眼色。寇准明白,这是皇上让自己去从中说合,便上前说道:“高王,万岁命为臣从中说合,为臣只好从命。你看王元帅多可怜哪,像条丧家犬似的,不住点头求情,你就饶他一条狗命吧!”
王骄虎一听:这不是骂我吗?唉!骂就骂吧,能保住命就行啊!寇准又说:“是啊,我也知道高王的损失和委曲很大,这没关系,你可提出条件嘛!”
高锦故意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若是不杀王骄虎,需要万岁作主,答应三个条件。”
宋仁宗一听有活话儿了,便说:“朕可以为高爱卿作主,不知是哪三个条件?”
高锦说:“王骄虎倚仗权势,胡作非为,必须削职为民。”
王骄虎想:削吧,过两年我再上来!说道:“愿领。二呢?”
“二,王骄虎必须到我府中,上至夫人、小姐,下至丫环、家人,一一赔罪!”
王骄虎心想:赔吧!说道:“愿领。三呢?”
“三,必须包赔搜府的损失。”
“什么损失呀?”
“你带领官兵搜府,抢走的那些珍宝,不是我的损失吗?”
“都是哪些珍宝呀?”
“金耗子,翡翠猫,珍珠玛瑙珊瑚貂……”
“你哪儿有这些珍宝呀?”
“怎么没有?那些是先帝爷赐给我奶奶的!”
王骄虎听了,搭不上话茬儿啦,连宋仁宗也不能说没有啊!宋太祖赵匡胤给没给他妹妹赵美蓉这些珍宝,谁知道啊!
王骄虎干吃哑巴亏儿了,他思索片刻,一咬牙,说道:“愿赔。”
高锦说道:“限三天之内追回抢去的珍宝。若三日内不交还,以白银赔偿。”
寇准暗暗高兴,心想:高锦你真能讹这小子啊!这就对啦!他怕王骄虎耍赖,就又说道:“既然我当了说合人,咱们就把这事儿弄清楚了。高王,你说说都丢了哪些珍宝,咱们在金殿上算算,该折合多少白银?”
高锦从怀里掏出一个单子,递给寇准。寇准一瞧:嚄!敢情早就预备好啦!这是高锦看到王骄虎上了圈套之后,离开高府之前,让他大儿子高昆写的。寇准念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些珍宝折合白银五十万两。”
王骄虎哭叽叽地说:“我上哪儿去弄这些白银呀?”
寇准说:“咳,五十万两白银换条命,便宜!你府上不是有吗!若不够,那庞太师能看着你掉脑袋吗?万岁能看着你掉脑袋吗?你就先借呗!”
宋仁宗和庞文一听,都暗自埋怨:寇准啊寇准,你真损呀!
就这样,这场风波算平息了。
那位问了:呼延庆呢?跑了。怎么跑的?书中暗表:高锦一见着呼延庆时,就发现他和自己的三儿子高山长相差不多,都是黑脸,都那么高个头,穿戴也差不多。只是眉毛有些区别,呼延庆是九卷狮子眉,高山是剑眉,可一般人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高锦使用了“以龙换龙”之计,吩咐高昆将呼延庆藏进东院书房地下密室里,又让高山假扮呼延庆,在王骄虎搜府之时,故意露一下头就钻进书房,然后家人急忙上锁,以此引逗王骄虎上钩。高锦又告诉高山:“不要自己说姓名,要随机应变。即使王骄虎发觉黑小子不是呼门之后,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如果不知道密室通道的人,甭想看出破绽来。呼延庆进了密室,就万无一失了。果然不出所料,王骄虎上钩了,高山也能随机应变。等高锦,王骄虎押着高山上朝之后,城里早已不戒严了,高昆与高仑就给呼延庆换了衣装,送他出了汴梁城。这些都是高锦的安排。
呼延庆到大车店取出马来,与高氏兄弟拜别,飞马扬长而去。
呼延庆飞马跑回大王庄。王天成、王金莲一见呼延庆回来了,惊喜交加,热泪直流。因为昨天呼延庆出去没回来,家里人可急坏了,四处查找,生怕出了差错。若有个三长两短,对不起呼延守用啊!如今见呼延庆回来了,忙问他到哪儿去了,呼延庆也没隐瞒,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可把王天成、王金莲吓坏啦!从那以后,就单派两名家人专门看管呼延庆,不让他出大门。还派出了远探,近探,发现有官兵来,就马上报信,好让呼延庆逃跑,免得落在奸贼庞文之手。
光阴似箭,转眼间又是三年。这一日,探子报:“庞文发兵奔大王庄来了。”王天成赶紧命人备马、拿银两,让呼延庆赶快跑出去躲避躲避再回来。呼延庆刚跑出庄子不一会儿,果然庞龙、庞虎带兵来到大王庄。他们怎么来的呢?
原来,自从呼延庆上坟逃跑以后,庞文也派人四处打听呼门之后的下落。听说呼门之后可能在大王庄一带,于是,就派出两个儿子出来搜捕。结果扑了个空。
话说呼延庆跑出大王庄,就像小鸟出笼一样,开始挺有股欢势劲儿,可催马跑过一阵之后,才想到不知往何处投奔,不由感到一阵为难!
呼延庆骑在马上抖丝缰,
思前想后好悲伤:
好心进京把坟上,
没曾想到惹祸殃!
可叹呼家之后年岁小,
只落得如惊弓之鸟逃外乡!
呼延庆单身匹马胡乱闯,
倒仗着满身武艺不慌张。
走过了漫漫野草地,
翻过了座座乱石冈,
走过了弯弯山间路,
翻过了道道荒山梁。
脚下是,野兔成群遍地跑,
头上是,孤雁长鸣传四方。
狼嚎猿啼令人瘆,
满目萧条好凄凉!
呼延庆尝尽风尘苦,
身上无力饿得慌。
他扬鞭催马往前奔,
眼前闪出一村庄。
呼延庆看见了前边的村庄,心头欢喜,催马来至近前。见村头有一酒馆,便甩镫离鞍下了马,将马拴在树上,走进酒馆,吩咐伙计饮马喂马,又要来下酒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吃饱了,喝足了,正要算账,忽然听到马的嘶鸣声,而且大叫不停。呼延庆急忙出门一看,不由大怒。原来,有两个半大小子正拿着树杈子,在打自己的马呢!马的缰绳不知让谁给解开了,那马连尥蹶子带叫,两个小子连抽带打。呼延庆看了,大喝一声:“住手!”
话音没落,呼延庆走上前去,虎目圆瞪,打量那两个半大小子。只见其中一人:身高不到七尺,面如紫铜,剑眉环眼,头带紫缎甩头疙瘩巾,上身穿紫缎小夹袄,下身穿紫缎兜裆滚裤,足蹬薄底快靴,另一人:身高六尺有余,面如蓝靛,浓眉大眼,头带蓝缎甩头疙瘩巾,上身穿蓝缎子小夹袄,下身穿蓝缎子兜裆滚裤,足蹬粉底快靴。这两个人怒气冲冲,威风凛凛!
这俩人是谁呢?面如紫铜的那个是孟良的孙子孟强,面如蓝靛的那个是焦赞的孙子焦玉。这个地方叫二虎庄三虎岭。孟强、焦玉特别喜欢骑马,骑上马就要挣命似的乱跑,净惹事!有一回,孟强骑马把一个打柴的老汉撞倒了,给人家养了半年伤。还有一回,焦玉把一个卖面的给撞倒了,赔了人家不少银两。打那以后,家里人就命人把马看好,不让他俩再骑了。今天,孟强、焦玉出来遛达,一看呼延庆这匹马身高体大,油光锃亮,十分喜爱,又犯瘾啦!小哥儿俩就想骑上遛一圈过过瘾。他俩解下马缰绳,孟强先上去了。可那马不让骑,前蹄猛地往起一扬,把孟强给摔下来了。焦玉上去,也是如此。两个人一气之下,撅下了树杈子,就打起马来。这马一想;你们打我,我叫我的主人吧!于是,便不住地嘶叫。
呼延庆听到马叫,出来喝住孟强、焦玉,问道:“你二人为何抽打我的宝马?”
孟强瞅了瞅焦玉,焦玉瞅了瞅孟强,俩人都憋了一肚子气:想骑马都挨了摔,想打马出出气,刚要打,马的主人又来啦!孟强气冲冲地说:“谁让它不让我们骑呢?”
呼延庆一听这话,也太不讲理啦!喝道:“真是岂有此理!”
这时候,焦玉若从中说几句软话,道道歉,也就没事了。可他说话也够冲的:“什么岂有此‘里’岂有此‘外’,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呼延庆闻听此言,火也上来了:“能怎么样?我要教训教训你们!”
孟强,焦玉把树杈一扔,一捋袖子:“嚄!口气不小啊!”
孟强抢前一步又说:“若是咱俩打一个,算欺负他,待我先收拾收拾他吧!”
呼延庆说:“好小子,你竟敢在我面前撒野!”
二人言差语错,说着说着就动手打在一起!
孟强抡拳带着风,
呼延庆举手往上迎。
小孟强凤凰单展翅,
呼延庆大鹏双抖翎。
这一个——
喜鹊登梅露绝技,
那一个——
白猿偷桃显神通。
这一个——
长蛇吐信奔小腹,
那一个——
怪蟒出洞打前胸。
这一个——
霸王举鼎手法快,
那一个——
苏秦背剑武艺精。
这一个——
枯树盘根用腿扫,
那一个——
旱地拔葱悬在空。
这一个——
泰山压顶往下打,
那一个——
天王托塔向上擎。
小孟强金蝉脱壳转身走,
呼延庆浪子踢球快如风。
孟强大喊说不好,
接着:“噗通”响一声。
焦玉见孟强倒在地,
垫步拧腰往上冲。
此时,看热闹的乡亲们逐渐散开,这场打斗也已结束。延庆也打心里喜欢这两个小将。而孟强,焦玉又向呼延庆见了礼,然后又问呼延庆为何来到此地,呼延庆就把进京上坟、庞文发兵大王庄、自己离家奔逃到此之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孟强听罢,大骂老贼庞文,说道:“如此大仇一定要报!”
焦玉说:“依兄弟之见,应该如此如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