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摸至语佛寺的后门时,正值暮鼓声响起,那深沉辽远的鼓声直击人心,使周遭昏暗的景色显得有些萧索了。
傻儿打了一声唿哨,过半天没动静,于是又来了一声,这回没过多久,只见那院墙上冒出了一个光头,一条绳索随即被抛了下来,那小和尚麻利地顺绳一溜到墙根,眨眼功夫,来到二人跟前。
“秃驴,东西带来了吗?”傻儿急问。
“要死啊,秃驴也是你叫的!”
惠尘说着当胸捣了傻儿一拳,扭头冲萧瑶咧嘴一笑,道:“鬼脸兄弟,等急了吧。”
萧瑶瞅见对方缺了颗门牙,说话漏风,忙虚应了声“还好,还好。”但从小和尚截然不同的态度来看,自己附身的这个乞丐在朋友圈里应该蛮有威信的,这是他穿来以后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傻儿发现惠尘背上的包袱,伸手便去取。
“急个鸟!”
惠尘用力拍开对方的手,这才把包袱撂地上解开,现出蜜桃、香蕉等水果和几种糕饼,以及一只黑乎乎的木盒子。
那二人见了,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全没了吃相。
惠尘瞅见,不禁感慨,道:“想起不久前鬼脸兄弟请大家伙在‘翠芳楼’吃酒时的情景,真是恍如隔世啊!”
“这都得怨鬼脸,不但把自己的钱花光了……”傻儿打了个饱嗝,接道,“还……把我也搜了个干净!”
萧瑶这辈子从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食物的美好,无暇理会傻儿的埋怨。
惠尘笑着安慰道:“没关系,你们别只顾着吃,快瞧瞧这个!”说着用手指轻轻叩了叩那黑乎乎的木盒。
二人这才注意到那只木盒。
“惠尘,难不曾你所讲的好事,就是指这个?”傻儿疾问。
“正是!”
惠尘诡秘一笑,解说因为语佛寺换了新的住持,寺规愈加严苛,尤其门禁,他于是想着从菜园子里打一条地道通往寺外,以便溜下山去戏耍。
“……突然,”
惠尘一惊一乍地,搞得二位听众同时打了一个激灵。
验收完效果后,惠尘干笑二声,接着道,“铁镐一声闷响,你们猜我挖到了什么——竟是一个四角包着铜皮的大木头箱子,那箱子早烂得不成样子了,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些早已发霉腐烂的衣物外,也没什么金银珠宝之类值钱的玩意,但最底下却有这么一个黑乎乎的木盒子,却是完好如新的,再一打开竟是两本书,我估摸着这个肯定值些钱,你们俩带去找个懂行的人看看,兴许是笔小财嘞!”
惠尘说着打开了那木盒,现出两本书来。
“两本破书,值个屁钱!”傻儿不屑。
“你懂个屁子!鬼脸兄弟看哩?”惠尘叱完傻儿,又一脸讨好地望着萧瑶。
萧瑶遂将那两本书取出略略一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甚至上面的字他都不认识,但总觉得这是上了年纪的老物,应该能值点钱吧,于是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吃饱了,这个盒子也送给你们,若是值些钱,别忘了请我下山吃餐酒!小僧我得回去了,那些老秃驴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要求在寺院打杂的也得静坐参禅,说是选拨出一二个有悟性的重点培养嘞!”惠尘报怨道。
“那还不好,说不定你还真能成为一名得道高僧!”傻儿打趣道。
“得道高僧?算了吧,哪那么容易!我问师傅,这静坐参禅有什么方法或捷径没,他倒说得好:‘禅是不能讲的。当你能将自己平日所思所想尽皆忘却之时,当你的头脑一片虚空之际,即会有所悟!’你说这不都是废话吗?不能讲,要你这个师傅做什么?脑子不想事,还要脑子来干嘛呢?”
萧瑶却听得一愣愣地,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对于如何进入那个冥想网吧!
“好了,真的没时间了,等我打通了地道,再下山去找你们吧!”
傻儿将残余的食物及那黑木匣包好,便又带着萧瑶沿路返回,此时天色已完全黑沉了下来,周围的景物依稀能辨。
遥遥望见念北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了,城上的灯火更衬出城下的黑暗。
“怎么办?”萧瑶问。
“没关系,去我那吧,明天一早再进城。”
傻儿领着萧瑶来到吟水河畔柳树林里的那个破茅屋。
傻儿点亮半截蜡烛,萧瑶惊见屋里除了一张破草席和一些脏不拉几的瓶瓶罐罐外,什么也没有。
“这怎么住?”萧瑶头皮一阵发麻。
“瞧你说得,怎么不能住,我都住了多少年了,前天在你床上我还真就没睡好嘞!”傻儿说着,用脚扫了扫草席上的杂物,谁知从那些破烂物什里嗖地蹿出好几只不明生物,把萧瑶吓了一跳。
“你别整了,我才不睡这里!”萧瑶真想离开,可又不知道能上哪去。
“鬼脸兄弟,你真不睡呀,两个人挤着,不冷!”躺在草席上盖着发黑的棉絮的傻儿挺起身,再一次邀请道。
坐在蜡烛旁的萧瑶嫌恶且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我睡了,今天起了个大早,又走了那么多路,早累死了。”傻儿重新躺下,扭了扭身子,呼声渐起。
萧瑶本想按照惠尘所讲“将自己平日里所思所想尽皆忘却,将脑子腾空”的办法来试一试地,奈何一天下来,早也累得够戗,根本没那个精力,眼皮都开始不自觉地向下沉,困意犹如海潮般向他袭来。
最后,萧瑶想起有一年春运挤绿皮火车的经历,那些漂漂亮亮的学生妹,下半夜还不是一样怡然地紧挨着脏兮兮的民工们入睡的吗?
于是,他屈服了,也躺在了那张破草席上,一开始还跟傻儿保持着距离,后来因为黑棉絮宽度不够,渐渐地,不知不觉中,他本能地向对方靠近,最终甚至搂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