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火云,红色成了唯一的主题。
很久很久之后,乌迪尔偷偷地傻笑过,怎么会是火呢?
真是火的话区区几百米又怎么会连村子都看不到?又怎么会没有一丝一毫的烟雾?
他把这个乌龙永远的埋在了心中,不然的话也许会由吟游诗人来传播着,成为原大陆不大不小的一个励志故事——孩子,就算你现在什么也不懂,也不要气馁,兽灵行者小的时候可是连龙的结界和火灾都分不清楚的!
是的,压根不是什么火灾,而是龙,一条血脉高贵的烈焰之龙!
几百米的距离,乌迪尔一路拉着三个小伙伴,一口气就跑了回来,然后他感觉像是一头撞进了高原上火山口附近的温泉里。
空气一瞬间变得粘稠,而且无比的炙热。
只一瞬间,乌迪尔就觉得自己全身油腻腻的,满是汗渍,只是他没有在乎这一切,反而长舒了一口气,村子里的族人无恙,只是脸上充满了恐惧。
族人们身侧,是一只只瘫痪了一般的雪狮和其他的动物,这些,都是兽灵族人最坚实的伙伴,此刻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顺着村长手指的方向,乌迪尔转头,在他身后的希恩三人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
传说中的生物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入目尽是火焰般的红色,一头烈焰之龙傲立在那里,十余米长的肉翼随意的铺展着,却让人不敢直视,巨大的火红色头颅缓慢的移动着,像是在寻找猎物。
乌迪尔鼓起勇气看向它的双目,水桶大小的瞳孔中充满了暴虐、冷漠和一种人类所不能理解的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乌迪尔分明感觉到,在它的眼神中还隐隐有着一丝焦躁和无助,像是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在他身后,希恩三人已经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双手颤抖着却又坚定的举起了象征着兽灵族战士的弓箭,像村子里那些前辈一样,对准了烈焰之龙。
它有它的高傲!
传说中龙族的力量是堪比众神的,而且它们的血脉比之众神要更加高贵,性格比之最火爆的战神都要更加暴虐,所以他们是容不得别人对它们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比如,拿箭指着它这种赤裸裸的敌意。
但是这头烈焰之龙却奇怪的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猛地转过了头,正对着乌迪尔的方向。
很多年以后,希恩对孩子们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直面巨龙的目光,就是神灵,也会感觉到不适应,所以四个少年齐齐的昏了过去。
不是火灾,是龙,传说中的巨龙!
这是乌迪尔心中最后的想法,但是很明显,他已经无法再有多余的反应了。
村长和长辈们的嘶吼声,妇人和孩子们的哭号声,在他的意识中渐渐地微弱,然后消失。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巨龙在落地后第一次移动了脚步,它走到了乌迪尔的面前,微微屈身,伸出比起后足稍显得不是那么粗壮的前爪,一把抓起了乌迪尔,巨大的肉翼摆动,溅起无数的草屑,也击飞了来自兽灵战士射来的箭矢,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飞了起来。
村长和战士们不甘心的怒吼、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号。
乌迪尔已经听不到了,烈焰之龙的前爪中,他昏的恰到好处,随着巨龙飞的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村子渐渐地变小,那些怒吼和哭号也夹着一丝炙热的气息被微寒的春风吹散。
巨龙离去,雪狮们渐渐地恢复了,不再像刚刚那般靡顿,火红色的结界散去,炙热的感觉也慢慢的被春风征服,如果不看躺在地上的三个少年和兽灵族人们惊慌未定的表情,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艾维尔村也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风神的谕令,乌迪尔已经变成了魔鬼的仆从,再也不是正直而勇敢的兽灵族人了!”
最大的一间毡帐中,一名看上去已经风烛残年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轻声的说道。
无论是还在啜泣的乌迪尔的母亲,还是在他身旁手足无措的安慰着的乌迪尔的父亲,亦或是忙碌这的众人和望着巨龙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的村长都愣住了。
“大先知?”
村长收回了目光,转向了这个比他还要苍老的老人。
“风神的谕令,很清晰,很明白。”
大先知已然转身准备离开,听到村长带着疑问的问话,身躯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一句肯定的回答,说完再次迈动脚步,回到了那顶最大的毡帐,留下了一群目瞪口呆的兽灵族人。
大先知是神的代言人,他的话就是神的旨意,容不得怀疑,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就不会有假,一瞬间,所有人看向乌迪尔父母的眼光都从担心和怜悯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乌迪尔是个好孩子。”
村长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这句话,然后也转身离开了。
人群再次忙碌了起来,人心也变得躁动不安。
希恩、皮特和罗吉思被抬到了毡帐中修养,战士们各自安抚着自己的雪狮,村民们也散开了,毡帐群前瞬间显得无比的空旷,只有乌迪尔的父母无助的跌坐在草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风轻拂,末春的草儿生长的正旺,在风中摇曳,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只是没有人倾听。
“乌迪尔是个好孩子啊,为什么风神会传下谕令说他变成了魔鬼的仆从呢?”
“难不成风神还会欺骗我们?”
“我就说乌迪尔怎么不被雪狮接受呢!原来是变成了魔鬼的仆从啊!”
“巨龙谁都不管偏偏把他抓走了还没有杀死他,肯定是把他送到了魔鬼的身边!”
一句句刺心刺耳的话从不同的毡帐中传出,声音不大,但还是透过毡帐,顺着微风传入乌迪尔父母的耳中,空气中的微风在这一刻好像变成了魔鬼的狞笑,不受控制的将这些他们不想听到的话恨恨地塞进他们的耳中、脑中。
毡帐中三名刚刚加冕的少年还在昏睡中,村长独自坐在自己的毡帐中,一言不发,目光透过毡帐,那个方向好像是巨龙离开的方向。
他记得在他儿时的时候,上一任的大先知曾经和他说过一个故事,好像是与巨龙有关的,但他终究是老了,记不清楚了!
屋外两声闷哼,村长老了,但他怎么说也曾经是站在过成人仪式场里的人,记忆力不行了,却不代表他的听力不行了,当下脸色一沉,急匆匆的走出毡帐。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乌迪尔父母双双倒在血泊中,在他们的手中,各自握着一把象征着兽灵荣誉的短刃,这是兽灵族战士立下大功劳才能有的荣耀。
骨刃的柄握在手中,但是其余的部分却尽数没入他们的胸膛。
“如果。能再见到。乌迪尔。让他别。别做傻事。”
乌迪尔的母亲躺在他父亲的怀里,艰难的说完了一句话,口中鲜血止不住的向外流淌着,一张一合之间可以看到牙齿都被鲜血浸染,然后手中骨刃再次发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抱着他的那个威武的汉子,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老村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整个身躯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两个兽灵族战士的孩子,怎么会是魔鬼的仆从?他不愿意怀疑风神,但更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