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沉星就愣住了。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对这女人说出了那埋藏最深的缘由?
孟平晓的心中也是一凛。
一个国家,绝不会接受一个曾寄身青楼的国君!可是,这大禹朝已经有沉星了呀!为何还要说什么国君?
难道,月容公主竟是有谋逆之心?
沉默,开始在各怀心思的两人之间蔓延;凝重,开始渲染出空气中冷清的色彩。
沉星紧紧地盯着孟平晓,只盼她一介妇孺,并不能真正懂得那话中真意,也盼自己随口一句,并不会令她放进心上苦苦思量。
孟平晓亦是强自镇定,却仍按捺不住乍然听闻这惊人之语以后的胆战心惊。为夺皇位,杀兄轼父之人自古有之,如今发生在沉星身上,也算不得什么怪事。
无论如何,大禹朝绝不会接受一个曾经为妓的国君!
过程是什么,孟平晓无从知晓。结果会怎样,孟平晓也无法预料。但她明白,如果野心真的存在,那么对于沉星和月容公主来说,这也许将是他们不会正面冲突、互相伤害,最好的方法。
沉星既已如此做了,她又该如何面对?是佯装不知?还是细细追问?
“爱妃……”
沉星欲言又止。孟平晓深埋着头颅,让他瞧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偏偏此刻怕引来她的疑心,或者欲盖弥彰、弄巧成拙、所以又不能强行去抬起她的脸来追究一二。
“皇上真是见笑了。皇上这话臣妾实在是没听明白。这一国之君和皇上遣送月容公主去妓坊又有什么关系?臣妾驽钝,没能理解皇上的意思呢!”
本是游移不定的一颗心,在抬头看见沉星眼中隐藏的紧张慌乱时,自动做出了决定。
装聋作哑,才能给沉星他想要的吧!
此刻,孟平晓心明如镜,怎会看不出?
宫廷里,争权夺利的恶斗从来不曾间断。宫墙内外,又有多少人是这欲望游戏下的牺牲品?
那么她呢?她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爱妃无需为此费心伤神,若是不明白就算了。朕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爱妃不用放在心上。对了,朕还忘了告诉你,朕已命人将温泉宫拆了重建!”
沉星是太自信、还是太小看了孟平晓?或者他也潜意识地让自己装了聋子哑巴,孟平晓才说不懂,他就立即相信她是真的不懂,连一句质疑的话都不再多讲。话题一带,便转了方向。
“皇上?”
孟平晓再一次被惊住。
她诧异地看着沉星,心开始跳得咚咚直响。这话题,找的真是好,绝对顺利转移了孟平晓的心思。
“为何要如此?不是可惜了吗?”
“爱妃,温泉宫景色虽好,建造亦是精妙,但若你已不再喜欢那里,朕又留它何用?不如就让人拆了,再依照爱妃的想法重新建一座合心意的行宫,一切从新,岂不更好?”
“皇上!”
他知道,他居然都知道!
她受辱后那满腔的怨恨与悲苦,那时还找不到罪人来承受。所以,她便将那即将满满快要撑爆了自己的情绪全数发泄在那没有生命的建筑之上。
那里是个美丽的地方,却也是埋葬了自己的地方。如果不曾来,如果不曾存在,如果……
对那青山绿水的温泉宫,对那精致典雅的妃子殿,她曾经狠毒地希望能亲手将它们统统毁灭,如同希望自己能永远地消失!
这一切,他竟然都知道!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爱妃可就得多多操劳,为朕的新行宫费一番心力了。”
沉星假装没有看见孟平晓颗颗滴落的珍珠泪,依然是笑得从容。
她在这宫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又有何关系?她只要有他,就已足够!她只要有他,就能坚强!
如果她终将陷入欲望与阴谋的漩涡,如果她需要牺牲需要奉献,只要身边的这个男人爱她怜她,她便也深信,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艰险,她有足够的力量不致沉沦!
孟平晓暗自想着:爱情让人变成盲目的傻瓜,她做了这样一个傻瓜,那,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