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逸逍见左边的天色有变,转眼望去,却看到遮天蔽月的橙蛛向忽兰落去,不禁叫道:“忽兰姑娘快跑!”
话是这么说,但忽兰置身于橙蛛之中,哪里逃得出橙蛛编织的天罗巨网。
郭逸逍微有分神,乌弦便挥掌而至,螳螂掌打在肩头,将他击飞出去。
即便负伤倒地,郭逸逍依旧记挂忽兰的安危,此时橙蛛已然临近身前,只须片刻,忽兰周身就会染上毒水,肌肤尽烂,露出森森白骨,决然活不了了。
郭逸逍心中焦急万分,刚要起身,却兀生忽变。
只觉空气剧变,恍若打开陌世之门,一股不存于人界的气息蓦然膨胀爆至,拂动郭逸逍的黑发,撩起衣角直是鼓动不止。
在这刹那之间,不只郭逸逍感到惊讶,乌弦乌晓两人更是骇然万分,只因这股气息竟是忽兰所发。
与此同时,上千只橙蛛尽数消亡,仿若从未来过人界一般。
橙蛛一消,乌晓和忽兰之间再无遮挡之物,乌晓双足落地,望向忽兰的脸上全是惊愕,沉吟说道:“你……的眼睛……”,随即苦笑摇头道:“黑白双瞳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我死在冥界圣女的手里,也算无往此生。”
乌晓回眸对乌弦说道:“弦,我们是不能除掉包夫人了,人界不容我们,也不知冥河是否清净,我且在冥界等你。”
话没说完,乌晓已闭上眼眸,眼中两行泪水滚了下来。一只橙蛛从掌心生出,又没入身体,竟是要喂毒自尽。
乌弦连制止的时间都没有,乌晓便口吐殷血,倒了下去。
忽兰没想到乌晓如此刚烈,一时愣在了原地。
乌弦直奔过去,抱住乌晓,他泪痕满面,大声叫道:“晓儿晓儿。”
乌晓气若游丝,抬手拭去乌弦脸颊的泪,笑道:“我从未后悔爱你,相反的,倘若这人界没有遇到你,我便白活了这一遭。”
乌弦已哭得不成样子,但剧毒附身,已是无救,只是一转眼,乌晓就合起了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乌弦悲愤交迭,放下乌晓的尸首,站起身喝道:“待我杀了你们,这便前往冥界与表姐相会。”,一语甫毕,便冲将而来
郭逸逍敬重乌晓的刚烈,心中又是敬佩又是自惭,但见乌弦欺到,随即挺剑迎上。
乌弦虽然羽术高明,实力更甚郭逸逍,但他此刻焦躁急进,攻势凌厉,却也失了章法,分寸大乱。
郭逸逍手执丈人湖木剑,劈刺截扫,斩削砍剁,越斗越勇。
忽兰在旁看得暗暗称奇,心想:“郭公子剑法使得虽然出神入化,但臂力却也惊人,竟在羽魂面前不落下风。”
其实忽兰哪里知道,郭逸逍臂力过人的原因却是习了欧阳烈的神奇功法所致。
郭逸逍和乌弦又过了四十多招,乌弦本有羽魂,但因为急躁,却也使了蛮力与郭逸逍近身缠斗。
郭逸逍自是欣然不已,手中灵剑决剑招频频递出,竟渐渐占了上风,逼得乌弦守多攻少。
乌弦眼见报仇无望,心下更是焦急,破绽层出,叫郭逸逍抓住机会,但见郭逸逍跨步上前,丈人湖横扫而过,来势极快,乌弦惊得向后跃开。
郭逸逍抢步上去,丈人湖剑首当胸刺去,这本是剑灵决中的杀招,此招没有变招,但讲究速度迅疾,落点准确,去势凶猛,就是叫敌人猝不及防,一招之内决胜负的羽术。
此时郭逸逍使将出来,即便没有羽魂加持,却也丝毫不辱没这杀招之名。
只见木剑刺在乌弦胸前,将其击飞而去。乌弦身子落在地上,左手捂住胸口,道:“灵剑宫剑法果然厉害!”
郭逸逍道:“若不是前辈心中已然紊乱,晚辈又怎有取胜的机会。”
乌弦惨然笑道:“你也不必歉抑,你剑法灵妙,只怕山上那些弟子都自叹不如。我败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屈辱。但求我死了之后,能将我们埋在一起,如此我死也瞑目了,你能答应吗?”
郭逸逍道:“晚辈答应前辈,一定将两位前辈葬在一起,永世不再分离。”
乌弦点了点头,脸现柔色,对身旁乌晓说道:“晓儿,我这便来寻你,和你做一对亡命的鸳鸯,永世不再分离!”
话语甫落,乌弦遂奋起一掌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登时毙命,嘴角流出血痕,双眸直是落在乌晓身上,至死不移。
郭逸逍见两人殉情自尽,心中又是佩服又是伤怀,暗道:“乌弦乌晓两位前辈真心相爱,谁也不能没了对方,只盼他们在冥界可以永世好合,不受人界纷扰。”
虽然乌弦乌晓和他无亲无故,但两人之死,却也叫郭逸逍心中酸楚,不禁露出黯然之色。
忽兰早在旁听到他们的对话,自知他们本是一对,此时见他们双双殉情,心念一动:“这便是男女间的****吗,至死相随,在死亡面前没有一丝惧色。”,忽兰初涉男女之事,虽然茫然懵懂,却也知道了爱能让人无所畏惧。
忽兰心想:“我这一生会遇到如此爱我的男子吗?”这般想到,转脸望了望郭逸逍,立时摇头暗道:“这等登徒子,实非我心中佳偶。”
郭逸逍不知忽兰心中所思,只是凝望地上相依的两具尸体,说道:“我这么做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虽然保护了包夫人的安全,却也丢了两条性命……”
忽兰道:“世上对错本就难以划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要无愧于心,那就是好的。”
就在这时,一名仆人巡视至此,见庭院里站有两人,便走到近来,又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不由得大声叫道:“杀……杀人哪,杀人啦!”
包夫人的房门推开,丫鬟走出来问道:“什么奶奶杀人了?”,再往地上一看,不禁尖叫,霎时间,原本漆黑的宇文府,灯火霍然明亮。
郭逸逍忙背起乌弦的尸首,想去抱住乌晓,试了几次却是不能。
忽兰奇道:“郭公子这是干什么?”
郭逸逍道:“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葬了他们。”
忽兰娥眉微蹙,说道:“把他们给宇文府处置吧。”
却在此时,一个人影忽然闪过,将地上的乌晓抢了过去。
郭逸逍惊异万分,他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身手,甚至连欧阳姐姐都未必能够做到,心知来了高人。
那人影落在凉亭之前,将乌晓的尸首丢下,神色却是冷冷的,森然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宇文府杀人有何目的?”
郭逸逍暗道:“这两位前辈至死也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我岂能说出去。”,他又不善说谎,当下不知如何回答,颇有些踌躇。
忽兰站出来道:“人不是我们亲手所杀。”
那人冷冷的道:“你们是谁?”
郭逸逍和忽兰报上自己的名号,那人连连摇头道:“不知道,没听说过。”
郭逸逍道:“晚辈技末名微,自是不如前辈的法眼,不敢动问前辈高名。”
那人道:“人界催铩羽,七恶闹龙湖。”
忽兰曾听婆婆说过这句话,人界自是圣羽人界无误,龙湖则是人界中心的圣泉所在。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界催生落魄之士,这七人组成铩羽七恶,到龙湖掀起风波。
此时忽兰回想婆婆的话,不由得惊道:“你是铩羽七恶!”
那人冷笑点头:“我就是铩羽七恶的贪念,你们既已知道我是什么人,还不速速跪下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