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宫里传来消息,钱家的女儿难忍屈辱,在冷宫内自尽身亡,萧瑾啊萧瑾,为我?还是为你自己?我轻闭着双眸,只觉得眼前的那淡色的茶花已不如之前纯洁。
“什么,你不愿意娶我女儿!”褚非知从太师椅上一怒而起。
我低眉顺首,“岳珏自认配不上玉儿小姐。”
“岳珏你!你再说一遍——”褚非知此刻的神情当真是火大的很,双目瞠圆了,恨不得将我活吞下肚。
“褚大人,请恕晚辈不能迎娶玉儿小姐。”声音清亮,一字一句道,足以让人听得真切。
“岳珏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嫌弃我褚非知的女儿!”
“岳某一直以来,都将玉儿当成妹妹一般,试问,岳某又怎能迎娶一个当成自己妹子的人为妻?”我说的亦是不卑不亢。
“岳贤侄,这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楚,也许你暂时还没闹明白,我家玉儿对你可是一心一意,铁了心对你好,你看——”褚非知放下身段道。
“对不起,褚大人,岳某真的没有料到玉儿小姐对岳某存着这般非同寻常的感情,岳某自会离开她。兴许,时间久了,玉儿也会将岳某忘记,许配个好人家。”
“不要!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一声娇嗔,一道粉色的身影一头扎了进来,与我撞了个满怀。
“岳大哥,玉儿是真心喜欢你,若是你说还需考虑,玉儿可以等你,求你不要避开玉儿……”望着那双水眸,此刻布上了淡淡的雾气,轻簇着眉头,让人心下不忍。
“玉儿——”我低唤道,刚欲开口。
“岳大哥,玉儿绝不会烦着你,你要玉儿怎么做,玉儿便这么做。”她急急道,那哀求的目光将我原本已到嘴边的冷言生生的逼了回去。
“岳大哥,玉儿不会绑住你的……岳大哥,让玉儿喜欢你,好不好,你可以不喜欢玉儿……”
“好……”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叹,得来怀里的小人儿破涕为笑。
我眸光扫过褚非知眼底一闪而过的一道精光,褚非知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心思无非是千方百计将自己的女儿推进岳家,也许褚玉的价值在他眼里,就是能让褚家跟我岳珏联姻。
明知道该狠狠地伤害她,可是望着那双单纯的眼,唤醒了记忆深处尘封着的一双类似的清眸,也曾多少无辜,也曾一心的去爱,却被人无情的伤害,那双眼眸底下已失了往日的纯真,剩下的只有满心的仇恨充斥。
“又是谁家死了人?这京师最近可不平静,接二连三的死人,而且死的都是朝廷命官。”一个茶客压低声音道。
“钱家的钱老爷子,曾经烜赫一时,还是先帝钦封的四大辅政大臣,没想到最终也落了个草草收场。听说老爷子是被活活气死的,长女自缢生亡,幼子殴打朝廷命官,其实若说那钱家二公子年少无知,一是冲动犯下过错,以他钱家的身份,倒也不是不能赦免,可是他偏偏打的是岳状元,岳状元何许人也?如今的南临,谁不知道当今皇帝宠岳家兄妹已经入骨了,岳家的那位娘娘在宫里的那个势头……如今敏妃流放了,德妃自缢了,想想,如今的后宫,也就一位皇后娘娘稍有些地位。”
“公子?”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厮轻唤身边的主子。
“小林子,我们来早,看来还是来对了。”坐着的那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甚为清雅。他目光远眺着窗外,思绪却已飘远,口中喃喃道,“萧瑾如此聪明,却也这般纵容……岳珏,果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公子,小心!”只见眼前锋芒一现,一柄利剑已至跟前,白衣公子微微撇开,躲过锋芒,依旧神色自若地坐着自斟自饮。
“既然来了,喝一杯如何?”
只见黑衣人眼露凶光,沉默不语,手上的劲道倒是加了几分,那锋刃划破天空,生生的作响,白衣男子依旧饮茶,目光不曾离开茶杯半刻。
“主子——”对面楼里,一人正要站起,挥舞着手中的剑,将那即将砍下白衣男子的利剑打落。
“坐下。”我轻唤。
慕云看了我一眼,最终作罢,坐回原处,但是眼神未离开对面楼的白衣公子半步。
“公子——”只见眼前一片殷红,白衣男子的一袭白衣已不如方才那样飘逸,不染风尘,袖上的斑斑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只是这血——却不是他的。
“小林子!”白衣男子眉头轻蹙,一手扶起趴在他身前,替他挡刀的随从,看来伤的很重。
“哼——老三,你当真还不动手?”黑衣人冷笑道。
相隔太远,我们自然听不到黑衣人说些什么,看着这两人似乎是熟识,他们两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凝神沉思。
“动手?还是免了吧,我从小都不是你的对手,今日也不例外。”白衣男子谈笑风生,仿佛丝毫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哼,这么一个废物,真不明白当初父皇到底看上你哪点!我自问,文武皆不输你,可是老头子偏偏喜欢你,临死前也要将你唤到身边,传位于你!百姓都赞他仁德,爱民如子,可他如何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他竟然将我生生的推到敌营中!你知道我在南临的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吗?无时不刻不在担心,担心特殊的身份而被萧瑾杀了!萧瑾是何等人,如果不是我小心谨慎,处处卑躬屈膝,屡次救驾有功,就以一个敌国的质子身份,我又该何如自处!”黑衣人愤恨道。
“你以为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萧瑾当真不知道?小心培育自己的势力,扶植一批杀手为你效劳……还要我说下去吗?”白衣男子笑了,云淡风轻。
“你什么意思?”黑衣人眼底闪过一道骇色。
“哥哥,你知道父皇当初为何不将皇位传给你?”他继续道,“因为你依旧莽撞,即便心冷了,依旧那么冲动行事,这样可是很容易给别人可趁之机的,南临不好惹,北钺蒸蒸日上,要打下东秦也不容易,毕竟倾天城可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你给我闭嘴!闭嘴!”黑衣人狂躁道。
突然将剑器举过头顶,冲白衣男子迎面砍去。
“哐——”剑刃被阻隔,四目相对,冰寒彻骨。
“还不快走,笨蛋!”我见他那一副傻愣愣的模样,还在看着黑衣人与慕云交手,忍不住冲他喊道。
他往我这边看来,淡然一笑,转身边跑下了楼。
当初跟踪他,是因为我觉得他身份极为可疑,因为“青雀”之时初见,他便给我与众不同的感觉,心底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人极有可能是西洛的某个皇族。
遣慕云一路跟随,越来越印证我心中所想,为何?这人看来得罪了什么人,仅仅几日,杀手来了一批,击退一批,又召来一批,又被他的“誓死捍卫军”再次击退,直到今早,不知为何,他那身边被唤作穆先生以及他带来的高手被人悉数支走,便有了刚才的一幕。
见他跑下楼,我亦是下了楼,他刚想跟我道谢,我们俩还未来得及搭上话,巷口又蜂拥而来四五个黑衣人追敢他而来。
“快跑!”我还没来得反应过来,被他一把牵过手,拼命往前跑。
我心底说不出的无奈,原以为那么飘逸的一谪仙,竟也这般丢脸,慌不择路的逃命,那姿势不比手无寸铁的百姓逃命起来好多少。我心下难忍笑意,原来仙人逃命也不过如此。
我突然一怔,对了,我跟着他跑什么呀?那些人要杀的人是他,和我无关!如今却被他连累着一起逃命,我也可以出手救他,只是应不应该出手?我正犹豫着。
好像身后的追兵少了,渐渐的也没了要打要杀的声响。
“岳珏!”身后传来一声低喝,这声音怎么好像……这般熟悉?又好像恼火的很。
我与他停了脚步,转过身,黑衣人已全部被诛杀,而那个人正站立尸体之中,眼中怒火烧得正旺,我本想上前唤他,脚步刚跨出去,才发现身后一股力道紧拽着我,我低头一看,该死!逃命的仙人还死死的牵着我的手——一脸清雅俊秀的笑。
我迎面对上那双已欲喷火的蓝眸——头皮发麻,赶紧把手从白衣呆子暖暖的手心处抽出,在风中晃动了半天,然后又在衣襟上蹭了蹭,见他脸色稍稍好看些,继续努力,我索性把手放在身后,完全忽略,果然某小孩已经几乎不见怒色。
我眼看着,他一步步地踱上前……突然,当着仙人的面,身后还有契烈、杨若子、王子乔等人,一个紧紧的拥抱,将我按压进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