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远在千里之外,还不给我安生。”我微眯起眼,“凤非离——回来有你好看的。”
契烈浑身一颤,这又是得罪了谁?主子临走时千叮嘱万叮嘱什么来着,三个不许——不许公子月受伤,不许男人靠近,不许女人靠近,这个意思是不是指只要是人都不可以靠近?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难怪公子月脸色会这么狰狞……
贞元一百一十五年一月二十午夜,驻扎在玉门关北城门下的凤非逸大军突然绕道,率先向南城门下的成济叛军发起突袭。一路北风大烧成济三营,一时间玉门关附近火光冲天,哀号遍野。
成济北路叛军损失惨重,连退数百里暂时扎营驻扎。凤非逸大军乘胜追击,紧守玉门关下。
同时,钦州连连传来捷报,凤非离大军所到之处,敌军溃不成军,纷纷弃械投降。
贞元一百一十五年一月二十五那日,漫天飞雪,天地仿佛混为一体,茫茫看不清方向,城楼上,我皱着眉头,低头看了眼身上厚重的衣物,里三层外三层,我敛了敛披在最外的皮裘。北钺的冬比南临冷上许多……
“玄机,你在这里啊,我到处找你,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王子乔故弄玄虚地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我扫了一眼,“不知道。”
“哈哈……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看他乐得那样,我又不是圣人。
他像变戏法似的,往身后一掏,一只绒球印入眼帘,它瞪着那双红色的眼珠忽溜溜地打量着周遭,偶尔还会在他的手臂上蹭两下。
“原来今晚要加菜,辛苦子乔兄。”我瞥了眼道。
王子乔笑容凝固在脸上,“什么加菜?玄机,你不觉得这只兔子很可爱吗?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你看它的耳朵,毛茸茸的多可爱,我特地抓来送给你的。”
“子乔兄一点也不急吗?”我打断道。
“呃?”
“我听说北钺的雪一下起来,没有几天是不会停的。”
“嗯,是啊。对了,玄机,我那天看到你带着上百个侍卫首领进入练功房,你在忙什么?”
“练功房,自然是练功。”
“可是为什么进去的有上百个,出来却只有半数?而且此后的人数越来越少,怎么回事?还有的人呢?”王子乔纳闷道。
“死了。”
“死了?你杀了他们?为什么?”他惊道。
我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他,看得他一阵窘迫的低下头去,才缓缓开口,“——我要投降。”
王子乔顿时呆立在原地,张口结舌。
“我要开城门投降。”
“我在做梦是不是?就算城内粮草不够,你也不用走投降这条路,凤非逸的军队如今固然一朝得势,但是他的皇位毕竟是谋反得来的,不会得民心,迟早会被正义之师推翻,我等为人臣子,岂可不忠,与乱党为伍。公子月,算是我看错你了!哼——”王子乔愤愤不平道。
“你可想过城内百姓?”我问道。
我继续道,“无粮少衣,用不了几日,士兵的士气就会消磨殆尽,难道要赌上城内三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性命?”
“你可是二皇子的人,怎么可以反复无常。”王子乔挣得面红耳赤。
“我不是谁的人,我只是我——月玄机,谁对我有利,我便助谁。”
“我不同意。”王子乔厉声道。
“我只是告知你罢了,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你——”王子乔刚想辩解,突然身后窜出两名侍卫,将他双手敷住。
“月玄机,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我说了,我想向当今圣上归降。而你——就是筹码。”
“月玄机,你这个小人,贪生怕死的小人,算我王子乔错看了你,你不得好死,你……”
“我不介意你们给他两拳。”我扫了眼眼前的两个侍卫,果然,两个侍卫操起手掌,便往他脸上掴了几下,他白皙的脸庞立马呈现一道道清晰的红掌印。
“把他押去地牢,和右统领关在一起。他们谁不安分,就上上刑。”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
“别把他们弄死就行,皇上那边不好交待。”
“是。”
王子乔骂骂咧咧地在两人的羁押下下了城楼。
我出神地凝望着城楼下那驻扎的大军,轻咳了两声。
“打开城门——”随着我的一声长唤,凤非逸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夺下玉门关。
“月玄机,我真是错看你了,卖主求荣,你背信弃义,你……主子真是看错人了,你等着,你的好日子不会长久,到时候主子一定会打回来的,绝不会放过你!”
我抬头扫了眼悬挂在城门之上的契烈,冷冷道,“你是凤非离的走狗,我不是。”
“不错!荣华富贵谁人不爱,公子月举城投降,此乃明智之举。”凤非逸身边的红人,禁卫军左统领延吉,也就是这次凤非逸大军的主帅赞赏道。
延吉又抬头看了看愤愤不平的契烈,嗤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死活,真是冥顽不灵。来人啊,把他放下来,我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将军,右相之子王子乔也被在下先行羁押在地牢,将军可要一同前往?”
“哦?”延吉眼中放光,如果能以其独子王子乔相威胁,那么皇上就不必那么烦恼,朝内王遏作祟。到时候,他又是一功,思及此,窃窃自喜。
“将军,这边请。”我让出左侧。身后的将领见我让位,纷纷让出一条道,行为恭敬。
延吉扫了眼侍卫们的反应,满意地冲我笑道,“公子月真是有心了,我回朝必定上奏皇上,为你邀功。”
“多谢将军。”
我上前一步,“将军请让在下为你牵马。”
延吉见我对他如此恭敬,又想到不费一兵一卒,回去便可领功,免不了有些得意忘形,马匹走到城门正中时。
突然,我一把揪住他的长疱,用力一拽,他完全毫无防备,面对我的突如其来,只得手足无措地任由被拉下马。
一见他被我拉下马,本来还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的几十个侍卫纷纷围拥过来,使出浑身解数,有人掐他颈脉,有人刺他胸口,还有人直接割下他头颅,仅一眨眼,原本生龙活虎的人,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尸骸。
“太子凤非逸趁国之内乱,逼当朝皇上禅位,自行登基称帝,此乃不孝之举,如今不思剿灭叛军成济之流,却想灭我仁义之师,此乃不忠,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尔等焉能为他卖命!如今,主帅延吉已死,还不快快投降!”我厉声喝道。
原本已失主帅的凤非逸军队见此情景,再看城门上无数的“凤”字大旗,顿时觉得无望,纷纷弃械投降。
看到此景,我长舒了口气,这招苦肉计总算不负所望,先挑选出那些侍卫长进练功房,随后我从大牢中调出一个死刑犯人,让他骑上马,等我拽下他时,就让那些挑选出来的侍卫长无论用什么方法第一时间将他杀死。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侍卫长不敢动手,我杀了那些胆怯的侍卫长,然后,留下胆大的一部分人;第二天同样,不过换上一个女死刑犯,照例将那些手软的侍卫长杀了,留下胆大的。一连几日的训练,留下的这些人,几乎不用看马上坐着的是谁,只要我一动手,他们便蜂拥而上,个个身手敏捷,至坠落马之人于死地。
敌军主帅一死,军心已散,若要他们弃械投降,就等看凤非离在这些士兵心中的地位了。
那日,入城时,我见“凤”旗之下,无人造次,诚挚膜拜,近乎一种信仰,那种场面我铭记于心,今日,劝降胜了,一来胜在主帅已死;二来太子之师非仁义之师,不得民心;三来胜在凤非离的“凤”字大旗上,它在士兵的心目中,无疑是一种不倒的象征。
如今胜了,只是难为了有些人,城内少不了暗自通风报信的奸细,若是告诉他们我的计划,必然做不到如此逼真,这招苦肉计恐怕也实行不起来。
一阵寒风吹过,我打了个寒蝉,这才想起城门上好像还悬这个人,抬起头,只见契烈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我,脸上还留着几道鞭伤,那样子狼狈极了,我莞尔一笑,“怎么?右统领在这城楼上悬着似乎很惬意啊?”
“阿嚏——”
我轻笑出声,挥了挥手,“来人啊,还不把右统领给放下来!还有,别忘了,请王子乔出狱。”回想了一下,又喝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请,这位右相公子可从未受过如此欺辱,你们去怕是他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