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玄机你发什么呆呢,启都到了。”契烈推推我。
我一怔,抬起头来,那城门上赫然写着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两个字——“启都”,我长舒了口气,终于到了北钺的国都!
城门豁然打开,两侧那黑压压的人群,不断上前,怕是要把启都的那片天顶出一个窟窿来。
人群围堵,肩并肩,人挤人,接踵而至。我怔怔地凝望着犹如潮水涌来的人群,心下终于明白什么叫万人空巷。契烈提及太子笼络群臣,势力遍及朝堂,却没有提起——凤非离拥有的却是身为君王最难能可贵的那股凝聚力。
他的神情依旧淡然,唇畔扬起一丝浅笑,三分邪气。单手握竿,奋力一挥,耀日下,那璀璨夺目的金色熠熠生辉,“凤”字帅旗,随风乱舞,没有应有的飘逸,它诠释的是北钺人民对它的一种近乎疯狂的膜拜。那面旗帜象征的是北钺最强大的凝聚力——眨眼间,原本纷纷扰扰的人群纷纷双膝跪下,万分虔诚地伏下身,连连的呼喊声震耳欲聋,仿佛要与这天一较高下。
九龙披裘,在叫嚣声中,尽情飞扬。马背上,那双深若幽谷的蓝眸,傲视着众人,仿佛这天下都不在他眼里。
红色的地毯铺开,皇室的号角声响起,远处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渐近了,领队的那人提着臃肿不堪的身体,眼儿里都是笑容,还未至跟前,便率先伸出双手。
“儿臣叩见父皇。”他一个利落的翻身,跳下马背,银剑按在腰间,单膝下跪,不输半分男儿志气。
北钺皇帝立马上前一把将他扶起,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眶竟然有些湿润,帝王之情啊——我竟然一时分不清那是真情还是假戏。
“皇弟此番征战辛苦,为保家国真是劳苦功高。”左侧,那人黄金冠,一袭白袍衬地说不出的飘逸灵动,怕这就是钺国那喜洁的太子——凤非逸,他双眸婉转之间尽显温润。
“父皇,听说您最近为了德妃的生辰,煞费苦心,甚至不惜劳命伤财,网罗各国珍宝缁铢赐予,惹得后宫诸位娘娘愤愤不平,宫中一片混乱。儿臣在外与众兄弟同仇敌忾,浴血奋战,父皇可曾想过为众兄弟做些什么。”
北钺皇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时尴尬。
我也不由得一怔,没想到凤非离刚回启都,脚跟还未站稳,却突然向老皇帝发难,这让老皇帝的颜面又往哪搁。
“想必二皇子一路劳顿,皇上早已在锦阳殿摆下夜宴,为二皇子接风洗尘,二皇子不如先行入席?”刚才我便注意到他,若是论相貌,他平凡无奇,中等身材,但是眼中时不时的透着精光,硬生生的将他与一干人等区别开来,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人便是北钺的左相,太子妃的亲生父亲——成济。
“二皇子请吧。”身后那静观其变,久久才开口的人,应该就是两朝元老的右相王遏。
好大的排场啊!一次所谓的家宴就把钺国的大人物都见了一遭。难怪太子时时提防着这位长年在外的二皇子,兵权在手,民心所向,虽说自己深受群臣拥戴,套着太子的光环,但是有这么一个威胁存在,好似如鲠在喉。
凤非离不再言语,冲一旁的契烈使了个眼色,大步踏进皇宫。契烈也在众人的目光紧随着凤非离的时候,将马车悄悄的使回了离王府。
回到王府,一切安顿好,随契烈游逛了一遍王府,他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从他们二皇子首次出战的经历,再到兵器库里,无数的名家作品……
好不容易摆脱了凤非离的誓死追随者,我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桂树林中,正值八月,桂花飘香。我坐在那片林中,静静地梳理着白天的关系,据说左相成济就一个女儿名成茹,视为掌上明珠,当初皇上赐婚之时,成茹死活要嫁的人是二皇子凤非离,被凤非离一口回绝,几次三番下来,闹了不少笑话,成茹一气之下才嫁给了如今的太子殿下,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成济对凤非离的成见颇深。
若说成济功名势利,那右相王遏可以说,完完全全是个至身世外的洒脱人。这也正是为何热衷掌权的成济眼里能够容得下王遏的原因。自古以来,左右两相,相互扶持,共助君王掌管朝政,但是王遏不问世事,所有的相位权力便都紧紧地握在成济手中。但是,王遏虽说不喜争权夺势,并不意味着他无权,朝堂上不少年轻的官员都是他的得意门生。
还有便是刑部侍郎朗英——这个人今日并未见到,不过,契烈曾说,虽说朗英的身份没有前两位煊赫,但是却在钺国称为“在世青天”。足见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影响。
我心里盘算,这三人乃是钺国的命脉,成济的势,王遏的权,还有朗英的望。若是助凤非离夺位,这三人必不可少。
一片花瓣飘落,落在我的眉上,我静静的闭上眼,闻着它沁人心脾的香味,脸上有些微微的刺痛,这些日,我一直用着按这凤非离交给的方法,轻轻涂抹着琼浆玉露。只是我从来不曾照镜子,一方纱巾掩去伤痛。只要一想到那张布满刀痕,满目疮痍的面庞,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死去的红衣女子,那一身的凤冠霞披,一张绝美的娇颜,她怨咒的眼神看着我,责问我当初为什么不救她……
“这不是说二皇子回来了吗?契烈,在哪呢?俺老秦在启都这可是天天盼着你们回来呢,说什么不让我跟你们一起上战场,我这心里别提多难过了,早知道就学的文雅些,也不至于让朗英那个臭虫抓住把柄,在刑部大牢里关了三个月……哎……听说,朗英今个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二皇子,夜宴也没去。”
“是啊,你说这朗英怎么老根我们离王府作对呢?他是不是收了太子什么好处。”
这没头没尾的一通絮絮叨叨,也让我有了些头绪。
“哎——这是谁啊!怎么闯进我离王府来了?契烈,你小子怎么保护王爷安全的。”那大大咧咧的模样,恐怕就是刚才听到的那个老秦。
我轻笑着站起,也是思索着刚如何解释。
“他以后就是王府的管事,我不在时,王府内大小事宜都由他经手。”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状。
他怎么回来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宫里庆功才是。
“王爷——他是谁啊,你这么说来,他就成了我们的主子了?”
“我姓月,名玄机。”我淡然道。
“月玄机?没听过。”
“我倒是对秦将军久仰大名。”我轻笑道。
“哦?”洋洋得意。
“刑部大牢的味道想必不错吧。”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
“秦将军若是以后不想再进去,请你跟紧小弟。”
满脸络腮胡的秦放气咻咻地撇过头去,一旁的契烈轻推了他两下,冲他点点头,他还是不理,众位谋臣见秦将军不理,也将信将疑。
“契烈,请你替我在启都最大的酒楼宴请所有文人雅士。”
“额……这个。”看了眼凤非离,并无异议,契烈转身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