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杰
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魏锦先生的第四本散文集《让鞭子从风中抽过》结集出版,我惊讶先生写作和出书的速度了,也为先生辛勤努力取得的成就高兴。看完这本书后,我个人认为这是先生人生经历的集中反映,是一个从“草根”到官员直白的坦诚,是对生活和生命悉心的思考和自我情绪的关照。
先生笔下的文字犹如山涧流水,随势赋形,高低起伏,在自然而然中流露出三种情结。
一是理想情结,这与先生的成长有关。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脱离时代而存在,也不可能不受时代风云变换的影响,作品中就不能不有所反映。先生成长在一个崇拜英雄的时代,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的有理想主义的色彩,表现在实际的行为中,虽不惊天动地,但也可歌可泣。我的吊车师傅陈长庚,在关键时刻保全大家,自己的双腿却被砸伤,落得终生残疾。受师傅的影响,先生在一次事故中已跑出危险区,关键时刻返身救援自己的工友,却被钢管撞伤。废油厂起火,“我和我的装卸工弟兄在消防水枪的掩护下纵身火海,滚出了数十桶随时可能爆炸的油桶”(《我的吊车师傅》)。为了给钻井队进山打井开辟道路,一群“男的面相文静,举止优雅,颇有干部风度,女的身段周正,脸面白净,相貌姣好,飘然若仙”的人,修起路来却“铁锹飞舞,沙飞石走”,“黄沙在一公里的战线上翻滚飞扬,歌声笑声混合在翻飞的尘土里”(《氛围感染感动》)。先生笔下的“过去”绝不仅仅是一种怀旧和个体情绪的表达,更多的是对现实的关照和反省。“太看重了钱财,太看重了自己,关键时刻抉择错误而遗憾终生,那可是藏都藏不住的呀”(《我的吊车师傅》)。“处长、科长、一般人员同住一顶帐篷,同吃一样的饭菜,而为了争夺工地上的流动红旗,领导们又比一般同志干得更卖力、更欢实”(《氛围感染感动》)。今天我们的物质尽管已经丰富了,但我们究竟失去了什么?失去了的是我们今天能够拿钱买回来的吗?先生在拷问自己和大众的良知!
先生笔下有许多对美好女性的描写,有“走起路来,胸前跳着,身后颠着,头上两条短辫子绕着”的“灯嫂”,有“声音是那样美妙,柔和得稍稍有些中音的那种,尤其是笑的时候,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的“我的师傅”,有“白净略圆的脸庞配以一双会说话的毛洞洞的大眼睛和小巧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巴……排球场上跑动起来,略显丰腴的身材抖擞得青春火星子四溅”的“她”,有“走路咯噔噔,说话咯铮铮”的“噔噔嫂”等等,先生关注这些普通女性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命运和遭遇,折射出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变化。先生超越具象,“形而上”地对美好的破碎给予了个人内心的悲悯——美好的不是存在,而是被现实中一只存在的无形的手的破坏。
二是草根情结,这与先生的生长有关。先生出生农家,至今还有许多亲戚朋友在农村生活,目光停留在社会地层人的身上就多了一些。为了供女儿上大学上研究生,下岗女职工卖菜维持生计,“人家剥下的菜帮子她收下拿回家自家吃”的辛酸和“双手竭力压着亮晃晃随时可能翘起的车把,弓着身子使出浑身力气推着自行车,缓缓地往桥面上滚”的劳苦(《贩菜的女人》)。同族同姓的一个兄弟,在种好农田的同时到水泥厂抗水泥,“用他的肩膀,八年扛出了五间红砖的瓦房”,“你看他年近五十岁的人了,身板结实得像牛一样”(《肩头上的风采》)。先生对“小人物”的遭遇有同情有感叹有赞赏,绝不是自己脱胎成官员后居高临下的俯视和怜悯,骨子里对“小人物”命运的关切与生俱来。收入这本书中有两篇写先生父亲的文章,“低标准”时期,“树皮扒光了,柴草吃光了,吃孩子的事时有传闻”,先生的父亲为了家人活命进山换粮,七八天之后回到家“手里拄着一条打狗棍,身上穿的半截山羊皮袄挂破了好几个洞,脚上的棉鞋张开了嘴,胡须长满了瘦削的脸庞,本就略深的两只眼睛大得吓人”(《怀念父亲》)。生活把人逼到了绝境,先生没有回避历史的存在和真实,秉笔直写,不仅是怀念父亲的感情真挚,让人淆然泪下,更多的是先生对历史负责的精神,不曲意,不矫饰,作为一名高级官员,在文章中严谨治学的这种态度,是值得后人学习的。问题的根本是作为执政者的我们,应该从历史的教训中汲取什么,防止悲剧的再次上演——历史往往有惊人相似的一幕。
三是自然情结,这与先生的喜爱有关。先生对农村生活极其熟悉,村边的溪水,村头的老榆树,农家院落里的鸡、兔、驴、猫、狗等动物的存在,农村的围墙的变化,农民农具的使用及其替代等等,先生把经历过的物什,好像真正意义上的农民一样倾注了许多感情色彩,信手拈来,优美的文字在笔端恣意地流淌,成为一篇篇美文。“鸡娃们过来了,老母鸡也过来了,围满了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地叫着,跳着”(《鸡趣》)。“羊羔子生下来就会站,黑眼圈,黑耳朵,卷卷的绒毛紧贴在身上,咋看咋好看”(《羊财》。)“家家户户有了驴,农村的乡间小路上便多了一些快乐和欢畅”(《驴的名分》)。这些描写自然的文字成为生活在艰难困苦中人们的希望,像灯塔一样温暖人心,直抵人性的最深处,给人以美好的向往,也揭示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关系,也对人们曾经的生活状态给予了文字上的记忆。
先生丰富的人生阅历成就了先生的文章,这本书是散文化的历史,读后触动人的地方很多,值得向更多的读者推荐。
最后我想到了一则禅语作为文章的结尾。
僧问:哪里走?
师曰:随脚走。
僧问:走哪里?
师曰:脚到哪里,我到哪里。
“作者简介”周文杰,高级编辑,现任宁夏《吴忠日报》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