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涵玉会找上门,我颇感意外。明涵玉的眼睛带着轻微的红肿显然是哭过,一双眼并没有因为泪水的清洗而清瞿,反而有着淡淡的茫然。我忽然就想起了昨晚被打的杜承宇,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会在明涵玉的身上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进屋吧。”我开了门,侧身将明涵玉让进了屋。
我倒了杯水放在桌上,但在我坐下的瞬间,明涵玉猛的便端起那杯水朝我泼了过来,我往边上侧了侧,脚下不稳,整个人踉跄着跌倒在一旁,那杯水便倒在了沙发上,明涵玉似乎仍不解气,手里的杯子朝我扔了过来,我侧了头,杯子擦着额头砸在茶几上,清脆的一声响后,四分五裂。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明涵玉急喘着气,脸上一片青紫色,她抖抖擞擞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瓶倒了几粒红色的药丸扔进嘴里,待那口气平息了,才恨声骂道:“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他好歹跟你夫妻一场,你竟然让人将他打得那样惨,你还是不是人啊。”
我小心的避过地上的碎瓷,起身。
“杜承宇还没死,不是吗?”我看着明涵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我若是够狠,你现在就该是为他收尸,而不是坐在这里对我动手动脚。”
“你……”
我起身打开大门,对明涵玉说道:“不送。”
明涵玉起身,身子晃了晃,但她仍坚持着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她冷了声说道:“米诺,你可以不要脸,这样公然跟一个男人出双入对,但我杜家还是要脸的,抽个时间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我对着明涵玉笑了笑,然后才缓缓说道:“无所谓了,离与不离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你怎么就会变成这样。”明涵玉捂着胸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看着我的眼睛带着三分难以置信七分咬牙切齿。
“我一直就是这样,你过去看到的都是一种假像,知道吗?”
明涵玉似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骂我,所有的愤恨都被她集于眼中,那双眼睛恨不得能将我千刀万刮。
“来客人了?”
走到楼梯口的秦子路看着门里门外的我和明涵玉,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静,明涵玉所有的愤怒立时转移了目标,她冷眼看着玉身长立的秦子路,重重的哼了声。秦子路眨了眨眼,不等她开口,像是突然了悟似的,惊诧出声。
“是阿姨啊,来接米诺回家吗?”他快走几步,将我挡了半边身子,“怎么没看到杜先生?”作势四处看了一番。我在他身后,忍不住想要轻笑。
只是接下的一幕我是怎么也笑不出了。
“你……就是你,我早就知道,你们俩不清不楚的。”明涵玉颤抖着手指着秦子路,脸上是一副踩着死老鼠的神情,“离,这婚说什么也得离,米诺。”明涵玉上前想要将秦子路推开,却不料秦子路竟是如山般巍然不动。隔着秦子路的身子,明涵玉挥舞着双手,声嘶力竭的骂道:“米诺,你这个小娼妇,贱人,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
“阿姨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保安来请你走?”秦子路笑眯眯的看着明涵玉。
明涵玉哆嗦着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转了身恨恨的往楼下走。沉重的步子在楼梯上踩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我返身回了屋,许久,面前多了一杯水。
我抬头看着秦子路,他也正略有所思的看着我。
“米诺,让我帮你吧?”
我苦笑,知道周绍恒已经告诉了他,杜承宇的条件。
“秦子路,怎么帮?这一千万给了,奸夫**这罪名我们就坐实了。”
秦子路看了眼水渍未干的沙发,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那又有什么呢?这世界从来就不缺流言蜚语,凡事问心无愧就行了。”
我摇了摇头,抿了口水压下心间来回翻腾的怒火,说:“一千万,我就是拆骨头卖血,都还不起。”见他还想再劝,我连忙说道:“你不用说了,我想开了,这婚离不离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秦子路笑笑,不再出声。
都说戏子无情,表子无义。如果一个戏子恰是一个表子,那会是什么?无情无义!
杜佳妮刚走到门边,便听到一个呜呜咽咽的哭声,她诧异的站在门外,仔细的听着门里的动静。她一开始以为是米诺,但仔细听着里面的交谈声,她的眉头越促越紧,猛的便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一惊,贝令瑜将埋在杜承宇身上的头以一种极快的动作撤了开去。
“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嫂子呢?”杜佳妮指着贝令瑜,脸色不善的看着病床上脸色腊白的杜承宇。
杜承宇看着她,脸上掠过一抹苦涩,这是三年来,杜佳妮第一次叫米诺嫂子,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时刻。
人生当真是比戏还要精彩。
“承宇,我先走了。”贝令瑜起身艾艾切切的看着杜承宇。
“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哥?”
杜佳妮是熟知杜承宇同贝令瑜的过去的,对当年贝令瑜的狠绝她一直是怀恨在心,她甚至想着,如果可能,再见的时候她一定要抓住贝令瑜狠打一顿,而现在她恨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间出现在眼前,她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佳妮。”
“你不要叫我。”杜佳妮历声喝止贝令瑜,“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你更不该这样厚颜无耻的重新出现。”
贝令瑜低了头,眼里的两滴泪恰好落在杜承宇的手上。
“佳妮,不要再怪她了。”杜承宇是知道杜佳妮对贝令瑜的感情的,那时候的杜佳妮已经全身心的接受了贝令瑜,她甚至管贝令瑜叫姐,跟贝令瑜的感情好过了他这个亲哥。
“三年前,她把你害的生不如死。三年后,她又把你害的快成残废,哥,你清醒点吧,这个女人她根本就是蛇蝎心肠。”
“佳妮,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样恨我。”贝令瑜捂了脸失声痛哭。
“佳妮,这跟令瑜没关系。”杜承宇抬了手想要安慰贝令瑜,却只能够着贝令瑜的衣襟,他便像个孩子一样,抓着她的衣裳,轻轻的晃了晃。“令瑜,令瑜。”
“你还护着她。”
“真的不关令瑜的事,是米诺……”
“承宇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贝令瑜捂了脸往外奔了去。身后是杜承宇一迭声的叫喊。“令瑜,令瑜……”
“米诺?”杜佳妮猛的便想起了米诺临走前的那一脚,她忽然就觉得脚上生起一阵钝痛。她怀疑的看着杜承宇,却见杜承宇的目光长久的停在门外,而那个他关注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真的是米诺?”
“米诺,她想离婚。”
杜佳妮突然便沉了声,什么都不说。
“我没同意。”
杜佳妮转了头看着他,“你不爱米诺,你还是爱着贝令瑜,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离婚?”
“你不懂。”杜承宇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隐忧,促得死死的眉头紧紧的拧着。“佳妮,有些事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我和米诺,这一生或许都会纠缠不清,也或许一个转身便成陌路。谁知道会怎样呢!”
杜承宇闭了眼,将那些意欲冲破心房的往事齐齐压下,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杜佳妮上前,看着他到处青肿不堪的脸,叹了一声长气。
“米诺,可真够狠的。”